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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少爷和盗帅 作者:顾青词 文案 出身于京城第一叶的叶家,贵族中的贵族,豪门中的豪门的小少爷叶长笙,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夺嫡争储之战而流落江湖。一只身娇体软易推倒的金凤凰蛋子就吧唧一声掉进了江湖的泥潭里,开始了他神奇的江湖生活。 楚留香是个浪子,他和许多女人都有过感情,也和许多男人都有着友情,但无论是谁都无法让他停下流浪的脚步。直到有一天,他在破庙里捡了个漂亮软萌娇气的少年。从此他就过上了水深火热被朋友红颜嘲笑的照顾小少爷的苦逼奶爸日子。 PS:受病弱萌白软甜美,就一个大写的苏,雷者慎入。 编辑评价 出身于京城第一叶的叶家豪门小少爷叶长笙,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夺嫡之战而流落江湖。一只金凤凰蛋子就这样吧唧一声掉进了江湖的泥潭里,开始了他神奇的江湖生活……本文文风明快,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故事多着重于人物之间的互动,文中虽然也有描写江湖争斗朝廷纷争,但更多的着重于描写盗帅与少爷的温馨相处,少爷的娇气软萌,盗帅的风流倜傥都刻画的极为传神,引人向往。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长笙 ┃ 配角:楚留香 ┃ 其它:武侠 ================== ☆、第一章 第一章 京城,叶家 “我不同意!”穿着一身名贵的蚕丝制成的衣袍,头戴珠玉翠冠的漂亮少年梗着脖子喊道,“全家人都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 “长笙,不许闹。”一直在椅子上保持沉默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身的戎装,即使是在自家书房里喝茶,也难掩一身的杀伐之气,不过对着自家小弟说话的时候,语气倒是异常的温柔。 还想说什么的少年看着大哥一脸坚决不容更改的表情,不死心的喊了一句:“大哥!” “唉……”已经在一边劝了小弟很久的叶家二哥叹了口气,一张俊秀儒雅的脸上满是无奈:“长笙,恐怕这次你必须得听大哥的了。” 叶长笙闻言立刻就红了眼眶,一张十分漂亮的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可是,可是我不想跟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姐姐分开,你们为什么一心要赶我走,我难道不是叶家人吗?” 叶老爹看着一向娇宠着的小儿子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也是于心不忍。这可是他的老来子,最漂亮最娇气也是最年幼的孩子,全家上下谁不喜欢,他也更是一直如珠似宝的疼着宠着,搁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一想起要把人送的那么远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万万舍不得的。 可是,如今的情形不容他多想,圣上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可是这朝堂却也是一天比一天混乱,那三皇子的人已经明里暗里的开始动手脚,太子的威信也日渐薄弱。 而他身为太子太傅兼丞相,长子清岚是御封的镇北将军,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常年在驻军在关外。次子如今刚做上吏部侍郎不久,又从小就是太子伴读,大女儿更是成了太子妃,一家子是不得不上了太子的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风雨同舟同荣共辱。只是好在太子为人宽和仁慈,是明君之选,他们一家子倒也不必觉得所托非人。 不过圣上愈发糊涂,年纪越大反而一味地宠信三皇子一脉,权势富贵一样一样的往人家母子手里送,眼看着哪天就要把太子给捋下来将这万里河山拱手让人。这三皇子是什么人朝中无人不知,为人阴险毒辣诡计多端,只要是能达到目的,几乎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的,绝对不是储君的人选。 太子最近也是愁容满面忧思深重,整个朝廷都是处在一种表面平静暗波汹涌的的局势中,谁也不知道最终胜出的是谁。 叶家上下心里其实都清楚,一旦三皇子得势了,以他那种毒辣性子,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京城叶家,忠实的太、子、党。 叶丞相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近来在书房里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合计来合计去都不能对眼下的局势做出十分的把握,为了保全一点希望,只好咬着牙把家里的那个宝贝疙瘩送出去。 他们打算的是,若是太子最终胜出,那就把人接回来合家团聚,若是…… 若是三皇子赢了,他们叶家赔了也就赔了,但是长笙一定要活下来。那三皇子每每盯着他们家小弟的时候,那种犹如毒舌顶上青蛙一样的目光以及其中蕴含的异样的情愫实在让人心生不安,长笙若是到了他的手里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长笙,听你大哥二哥,也听爹的话,明天一早就走。我已经对外头声称你病了不见客,等咱们这边稳定了就接你回来。”叶丞相语重心长的劝道。 “骗人。”叶长笙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不信,他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了,对外头的事情都不是很明白,也根本不知道外头闹成了什么样,更不懂什么朝廷阴谋阳谋。他是不太聪明,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最基本的观察能力。 家里现在的气氛简直可以用剑拔弩张胆颤心惊来形容,门口往来不停的马车,带着凝重表情来往家中书房一坐就是半天的父亲哥哥同僚,身为太子妃,偶尔回娘家探望满面愁容的姐姐,不断叹息脸色一日比一日差的太子姐夫。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家里要有大事了。 他曾经头偷听过下人们的嘀咕,说是天下要大变,皇帝要易主,只是这天子的位子不知道是太子坐,还是三皇子坐。要是他的太子姐夫做皇帝了,那他们家仍旧可以继续荣华富贵,要是那个三皇子输了,那他们家第一个就要满门抄斩了。 抄斩…… 叶长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听戏文里说,满门抄斩就是砍头,砍了头人就死了。他害怕满门抄斩,更担心爹娘哥哥死掉。 “我不走,我就不走!”叶长笙看连他爹都是一副劝他走的样子,更难过了:“我也是叶家人,你们都是哄我的!我都听说了,要是姐夫没当上皇帝,我们全家都要被砍头的!我哪里都不去,死了也要跟爹娘死在一块儿!” 他说的气势汹汹,“我也姓叶,我是叶家五少爷!你们难不成还想抵赖不成,这可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噗。”叶家二少爷没忍住,他看对方气鼓鼓的脸蛋和红着的兔子一样的大眼睛就憋不住,“是是是,你是叶家五少爷,谁敢不承认咱们家无所不能的叶五?”他语气里的宠溺都能溢出来,“不过小五,眼下你不走不行,否则我们就都没活路了。” “为什么?”叶长笙一愣,狐疑的看着自己的二哥。 叶清流收起了脸上的笑脸严肃的说:“其实皇上并没有真的糊涂,三皇子一党狼子野心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可恨他早已羽翼丰满一时难以根除,所以皇上才不得不假装糊涂,其实暗地里早已拟好诏书让太子继位。” 听到二哥这样的话,叶长笙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不把诏书拿出来?这样三皇子不就不能做坏事了!” 叶清流叹了口气,“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皇上身体不好了,太子的势力又还没有到可以完全压制三皇子一党的地步,所以这诏书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因此这诏书被皇上派暗卫送到了民间的某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等到他真的驾崩了,立刻就命人去取来告知天下,这样三皇子就不能说什么了。” 叶长笙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听到这句话心都提了起来:“这样真的有用吗?到时候谁去拿这份诏书?” 叶清岚此时也会意了自家二弟的意思,立刻配合着用能唬人的低沉嗓音胡诌:“这个人选自然只能是你。” “我?!”叶长笙惊讶的看着他大哥,“为、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啊。”叶清流拿出自己在朝堂上忽悠人的技术和他大哥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你想想,朝廷里有那么多人,谁都不可能跑去江湖上找这个东西,因为他们目标太大了。一旦被三皇子的人知道了,肯定是一个死字。但是若派护卫去的话,这么重要的东西谁敢随随便便的派人去?” “我们叶家深受皇上和太子信任,这个重任就交到了咱家手里,我和爹大哥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抽身去拿,当然只有我们小五可以去做这件事。” 叶清流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一脸凝重演技一流:“所以长笙,我们全家人活的希望,全天下人的未来命运全都交到你的身上了。” “你并不是去逃命,而是去做大事的,你告诉二哥,告诉咱爹,你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 被这么重要的任务砸的几乎要站不住,叶长笙整个人都懵住了。他张了张嘴,看了看自己爹,又看了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满眼都是殷切期望的大哥,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点点都没有对自己大哥二哥的话起疑心。 从前他一直都是被全家人保护着,这个不许那个不能的娇惯着,他想做什么大事都没有机会,如今突然背负了这样重大的任务,他有点心虚,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我、我一定能完成任务!”他努力地的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眼里满满的都是坚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着自己弟弟如此好骗的天真样,叶二哥怜爱又同情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心理哀叹了几句。 弟弟这么天真可爱,做哥哥的真是又幸福又烦恼。这么几句漏洞百出的谎言都能给糊弄过去并且深信不疑还能充满干劲去做,出了叶府流落到民间可怎么办,会不会被人卖了还给人笑眯眯的数钱呢。 叶长笙一点不知道他哥的烦恼,他刚刚得知自己今后人生的努力方向,满脑子都是他要拼尽全力去拿这份诏书,不负全家人的希望,不负皇上的信任,更不负不全天下人的性命,整个人都像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小凤凰一样。 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朝堂上的老狐狸并着传言的虎狼将领和一只小狐狸都各自纳闷,这么精明的一大家子,到底是怎么养出小五这样纯善好骗的乖兔子的呢? 催促着信心满满叶小五去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后,叶大哥一张冷峻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神情:“小五这孩子……笨的像谁呢。” 叶二哥听了这话,把目光忍不住往他爹身上瞅,;老狐狸接触到他的视线,炸毛了一般的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孽畜!你看你爹做甚!” 已经作为“孽畜”不下几百次了的小狐狸叶二哥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倒真是不放心小五出门,咱小五又长那样好看,万一……” ☆、第二章 第二章 说到这个京城叶家,世称贵族中的贵族,书本网中的书本网,据说扎根在京城已有百年的历史。可以说是年代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根基稳固,天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这家人行事作风向来低调,又一门心对上思尽忠待下和善,平时又是出了名的喜好做善事,而且近百年来家族子弟也是从来没有惹出过一件大祸,更加没有做出一件凭借自身威望权贵来欺压平民的事,因此在京城百姓间的名望还是很好的。 当然,叶家除了显赫的家世背景和令人眼红的权势让人瞩目外,另一个更加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是叶家的那些各色美人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家人的基因实在是太出众了,好似天生的就要比寻常人幸运那么几分。叶家祖祖辈辈这么多代传下来,几乎每一辈的族人都是相貌一等一的大美人。而以后的下一辈又都是个个的青出于蓝,导致叶家从上到下随便哪一个拎出去都是晃瞎人眼的人物。当然其中还包括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叶老爹在内。要不然叶家那身姿绰约绝色艳丽的大小姐叶静媛也不能被太子一眼相中,小小年纪的就做了太子妃。 当然,除了叶家大小姐二小姐这些人,小辈中最好看的还属年纪最小的五少爷叶长笙了。那真的才叫少年绝色,凡是见过叶五少爷的人除了瞪着眼睛看,管你文人武人,没人能说出一个像样的词来描述他,想来想去只有用几句酸腐的诸如冰雪为肌玉为骨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句子来。不过叶五少爷想当然是不会开心的,没人哪个男子容貌被用形容女子貌美的诗来比喻还高兴的。 下人们念的书少,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家的小少爷,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少爷绝对比倾国倾城好看就是了,那些个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武林中粗鄙之人盛传的十大美人之流,跟他们千金之躯好似天神下凡的叶小少爷一比,根本不够看的。 少爷每次一出门,京城路两旁就挤满了偷看的人,大家伙也不管自己在干什么,都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动作,就顾着盯着人家傻看,恨不能眼睛都盯在人家身上。因此,叶家人一般都不让自家的小少爷出门,阖府上下从老爷到下人都把人捂得死紧不让出门,谁乐意自家的漂亮宝贝疙瘩一天到晚被外头的那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垂涎三尺的盯着。 这个叶家五少爷是叶丞相在近四十岁的时候才新添的幼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宝贝的不行,可却很少有人知道当初叶夫人生他的时候有多凶险。 那时候叶夫人都已经四十多了,早就过了合适的生育年龄,因此这一胎几乎是用了命来保的,那时候刚生下来的叶五少爷几乎就是个死胎,面部青紫呼吸微弱,叶府请来了当时所有的名医,甚至宫里头请来的太医都用上了,都还是束手无策,纷纷都说这孩子是救不回来了。幸亏的当时有个云游的游医路过叶府顺手搭了一把手,才让他从鬼门关回来。 那云游的大夫是很有本事的,他仔细的给叶五少看诊,虽然没有定下无药可救的结论,却也还是好半天才摇头叹气说这孩子可惜了,在娘胎肚子里憋得太久,又从鬼门关几乎死了一回才回来,体内阴寒之气太重,日后很可能活不过十八岁。即使精心的调理侥幸能活下来,也注定要病痛药石伴随一生,常人的一场普通风寒也许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叶老爷特意给小儿取了个名字叫“长笙”,意通“长生”,希望他将来能够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叶夫人更是从那以后一心拜倒在佛家门下,茹素念经抄写各种经书,就盼着能够给自己的小儿子积点功德,好让佛祖保佑他健康顺遂。 所以自小体弱多病的叶长笙从小就是在大家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溺爱呵护之下长大的,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件不顺心的事情,也从没有一个人敢给他脸色看,众人几乎是有求必应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不过好在叶家上下宽厚的家风和谐,倒也没有教出一个混世魔王来,反而娇养出一个除了有些贪嘴,却爱好琴棋书画风雅之事、天真可爱的少年来。 但是如今,这最最低调最乖巧听话,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叶五少爷就要离开家了,叶家上下几百号人都焦心的不得了。叶老夫人和叶夫人在自己的内院里头对坐着抹泪,后头呼啦啦的站了一圈女眷陪着掉泪,她俩还一边哭着一边痛骂着跪在地上虚心请罪的叶老爷。 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头发早就白了,边抹泪边开口斥责。她是妇道人家眼见浅,不懂这些朝堂的事情,只知道你们这些老爷们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瞎眼了要去参与那些个什么争储的斗争,弄得咱家里鸡飞狗跳的,连头唯一的心头肉还得往外头送避祸。那外头什么样的肮脏人都有,咱小五这么干净的一个孩子出去,能不出事吗? 叶老爷干笑着连连磕头赔罪,其实他原本打算把老太太一起送走的,可是老太太死活不肯,她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叶家若真的败了,她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先祖陪葬。 叶老爷两个儿子也老老实实的陪着一句话不敢说话。开玩笑,母亲和奶奶都气成这样了,这时候上去凑热闹这不找死吗。 可是不管她俩怎么闹,叶长笙出府这件事已经成定局。其实活了这么大一把的岁数,叶老夫人心里明镜一样的了解现在的情形,她也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眼下真的是找不到别的保全所有人的法子了,她只是舍不得一直乖巧的环绕在膝下的乖孙罢了。 老大说的没错,叶家这一大家子百来号人不能全折在这里,总得留点希望才行。 —————— 叶长笙是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动身的,为了保证他的人生安全和日常生活,叶二哥亲自挑选了随行人员。四个身怀绝技武艺高超的护卫,两个太子派来的大内高手隐卫,还有在府里头一直服侍他的两个大丫鬟并一个书童,总共七个人跟着。 其实叶老太太还觉得人太少了委屈了她的乖孙,生怕他在外头受一点委屈,总想要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一并带过去,可是被叶大少制止了。 这次长笙出远门行踪本是保密的,带这么几个人已经是有点显眼了,如果再多的话肯定会引起注意。下人什么的带几个贴身的就行了,到了目的地买个宅子,再花钱置办几个也是一样的。 叶长笙站在院内马车旁边,手里拿着他二哥给的地图,一张漂亮俊俏的脸上满是依依不舍:“爹娘奶奶,我这就走了。你们放心,长笙一定会尽快的找到那封诏书完好无损的给带回来的,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叶老夫人擦擦眼泪,颤巍巍的喊了一句心肝儿就说不出话来了,叶夫人赶紧上前搀扶着,自己却也跟着开始掉眼泪。 叶老爷眼角湿润,他的面容虽然仍旧俊美有如四十岁那般,但其实两鬓已经开始有了白发,眼睛也不再复从前那般清亮,他伸出一双已经开始显出老态的手在他最疼爱的孩子软软的头发上摸了摸,轻柔的叮嘱着:“爹不求别的东西,唯愿我儿平安。” 听到他爹这么说,叶长笙眼眶也立刻红了,他抬起衣袖擦擦眼泪,“噗通”一声跪下来,郑重的给长辈哥哥姐姐们磕个几个头,然后咬咬牙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马车在清晨的第一缕禧光中缓慢的驶出了叶府,像是一个普通的出行的商人马车一样,很快地混在了渐渐多起来的人群中。 叶大少叶二少沉默的和他们的爹并排的站在院门口,呆呆的看着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的影子了。而身后的一干女眷们早就哭成了一团,抽抽噎噎的一刻不停,她们为什么哭大约大家心里都有数。 因为此次一别,也许,就真的是永别了。 坐在马车里,叶长笙止也止不住的掉眼泪,他将二哥给的那张地图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他哭累了,然后抬起衣袖将所有的泪水全部的擦干,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一点。 “少爷,咱们出城了。”坐在他身边的书童小声的说道,他年纪和叶长笙一般大小,打小就不离身的,如今也跟着出去闯荡,心里也是不安的。 叶长笙默然,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马车平稳的出了城,一路向着长笙不可知也看不见的未来驶去。 大家,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等长笙回来啊。 ☆、第三章 第三章 “这是第几天了?”叶长笙低头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指,问车里的另外几个人,这一天到晚的都在赶路,也分不清到底多久了。 这次跟着出来的大丫鬟琴香闻言抿唇一笑,从一边的小柜子里端出一小盘点心出来,柔声回答道:“少爷,咱们已经出来第四天了。” 碟子里装的是他平时最喜欢吃的糖糕,可是再好吃的东西也要看心情的。叶长笙懒懒的看了一眼,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皱着眉嘀咕着:“怎么才第四天,那个什么平州真的这么远吗?”他长这么大根本没有出过远门,只以为走了三四天了那一定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听到他的话,一边坐着的小书童书墨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啊少爷,我也觉得好远好远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听说还要再走好几天,咱们这路程一半都么到呢。”另一个丫鬟画屏接话道,然后把琴香手里的点心盘子又往前推了推:“少爷还是吃一点吧,也不知道前头有没有客栈饭馆,好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几个人几乎是跟着他从小到大的,叶长笙很听这两个丫鬟的话,所以尽管并没有什么胃口,却也还是伸手捏了几块,然后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分了。 一路本来无聊又平静的,叶长笙在车里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就被剧烈晃动的马车给惊醒了。 守在外头驾车的两个侍卫掀开了马车门帘的一角汇报:“少爷,我们遇到刺客了,属下会带着马车跑得快一点,您可坐稳了啊!” 没等叶长笙明白过来什么情况问一句,马车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跑了起来,他被晃得在车里头撞来撞去,若不是书墨死死地抱着他,只怕是人都要飞出去了。 叶长笙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什么人在追他,但是听到马车后头似乎一直有马蹄哒哒的声音,而且听声音判断应该有好多人不依不饶的在后头跟着。他苍白着一张脸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在这颠簸的马车里吐出来。 后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隐约的听到了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这很明显是敌人追到了他们并且开战了。 他大哥派来的侍卫算下来也有六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门外头的两个侍卫其中一个猛地一下再次掀开了门帘,满脸的焦急:“马跑不动了,少爷快些下车,我们带着您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拉着马车的其中一匹马就倒了下去,刚才玩命的奔跑已经让它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着它的倒下,原本平衡的马车也跟着倾倒了下去,里面的几个人也摔了出去。 刚才跟他说话的侍卫一把拽住叶长笙的手:“少爷跟我来!” 叶长笙被他拽住动不了,扭头冲着后面喊道:“书墨琴香!你们快跟过来!”然后又扭头过来:“你等一下!还有书墨他们呢,我们不能丢下他们的。” “少爷,我们只负责保护您的安全。”他头也不回的带着叶长笙的跑,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挣不脱他的手,叶长笙努力的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只见一群身着黑衣带着面罩的已经和自己的侍卫们打斗在了一起,而书墨他们正往他的方向跑过来。 看着他们跟了过来,叶长笙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却被那个侍卫一把夹在了胳膊底下飞奔起来。 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在耳边刮着,叶长笙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让自己能稍微的舒服一点。这样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他们跑进了一个密林里面,那侍卫才敢减缓速度。 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叶长笙已经出气比入气多了。 “少爷?少爷您还好吗?”侍卫立刻将他轻轻地扶在一边坐下,紧张的问道。 叶长笙闭着眼睛回复了很久的呼吸才能勉强开口:“我没事……书墨他们,跟上来了吗?” 听到他说话,侍卫松了口气,只是他问话的内容让他很为难:“属下并没有注意他们。”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长笙挣扎着动起来:“那怎么办?那些人会伤害他们吗?”他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想站起来去找人。 侍卫赶紧压住他的身子,哄劝道:“那些人只是为了抓少爷的,想来肯定不会理会无关的人,琴香姑娘她们一定会没事的。其他的人,也会带着她们来找我们的。” 叶长笙闻言看着他,轻声的问:“是真的吗?” 被自家主子这样盯着,侍卫有点脸红,却还是坚定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少爷您只要保重自己就好。” 得到了保证,叶长笙终于是有点放心了,他倚着背后的大树又喘了几口气才觉得自己好了很多,没有刚才的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了。不过他们没有休息很久,为了防止身后的追兵找到这里来,侍卫还是带着他上路了。 叶长笙还是觉得自己没缓过来,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他娇气的时候,忍着疲倦跟在他的身后。 “要不还是属下背着您吧?”看出了他的不舒服,侍卫第三次提出要背他的建议。叶长笙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一点的虚汗摇头拒绝,“没事,这才走了一点点呢,我没问题的。” 犹豫的看了他好久,确认叶长笙是真的不需要他背,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脚步放慢许多,好让他能够跟得上自己。 走了好一会儿,叶长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青年,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走在前头的侍卫脚步一顿,似乎是没想过他会突然问道这个问题,他扭过头来看着也同样的看着他的叶长笙,后退了两步后恭敬的行礼:“属下叫天甲。” 知道了他的名字,叶长笙微微的点点头,然后又乖巧的跟在了天甲的身后走,“天甲,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属下是太子殿下的影卫,五少爷自然没有见过的。” “哦……这样啊,那影卫都做些什么啊?和普通的侍卫一样吗?” “都差不多吧。” “那你为什么要叫天甲啊?有什么寓意吗?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不是,因为属下在影卫中排行第一,所以叫天甲。” “啊?”叶长笙有点兴趣了,“那是不是还有天乙天丙?” “天乙就是跟属下一起执行这次保护您任务的那个。” “原来真的有啊,那你真名叫什么?” “属下没有名字。” “没名字?那你姓什么?” “无姓无字。” “哎?”叶长笙停下了脚步微微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又问:“为什么会没有?没有名字就算了,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姓呢?” 天甲此刻正在前头为他挥剑斩开那些碍眼挡路的枯树杂枝,头也不回的回答他:“属下自小就被殿下收留做了影卫,并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自然也就不知道姓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叶长笙沉默了。听到天甲不痛不痒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句话,他有点难过。在他看来,一个人没有自己的姓就代表没有家,以后若是去世了进不了祖坟的。 他不吱声的跟在天甲身后头,闷闷的又走了好一段路。 天甲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人突然间的沉默和莫名的难过,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不怎么擅长言辞的他笨拙的开口安慰道:“其实属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的。” 他这么一说,叶长笙更难过了。 见自己说的话不仅没有宽慰到人,还让他更不开心了,天甲抓了抓脑袋,只好转移话题:“少爷,再往前走天就黑了,在这密林里继续行走也不安全,我们不如找个地方歇息落脚?” 叶长笙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空,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吧,明天再走。” 于是两个人在林子里头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周围都是大树草丛,地面是干枯的落叶堆。天甲在四周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后就把叶长笙留在这里,自己打算去拣点枯枝来,待会儿生火。 “我也可以帮忙的,捡树枝。”叶长笙不同意,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娇弱到这个地步,有些事情也是可以帮的上忙的。 天甲回身看出了小少爷的决心,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少爷真的要帮忙吗?” “当然了,捡树枝肯定没问题的!”叶长笙斩钉截铁的说,“反正就是树枝就行了对吧?” 听到这句话,天甲好笑的摇摇头,就说小少爷娇养惯了,哪做过这些事情。“少爷,一定要找那种干枯的树枝才行,否则的话是生不起火来的。” 叶长笙听得懵懵懂懂的,天甲继续摇头笑:“算了,少爷要是想跟着的话就跟着吧,这样也安全点。” 得到了允许,叶长笙很高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天甲身后,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研究那些枯枝枯叶,然后抱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也没有介意那些枯枝会弄脏他的锦袍。 天甲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位小少爷居然不是来捣乱而是真的在捡树枝,不由得觉得有点暖暖的。 少爷真是个好孩子呢。 ☆、第四章 第四章 两个人一起捡树枝效率很快,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抱了一大摞回来,虽然叶长笙跟天甲的比起来,只能算一小片。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自己觉得很有成就感。 看着天甲将那些干树枝聚拢搭起来开始生火,他也跟着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也不知道天甲是怎么弄得,就拿了一块奇怪的石头咔咔两个就好了。 “少爷,你在这边先暖暖身子,属下去找点食物来,漫漫长夜总得吃点东西的。”天甲将火烧的旺旺的,然后才站起身来准备晚饭。 叶长笙也有点想跟着去,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帮着拣点柴火还行,找食物什么的,去了也只会添乱子。于是他乖巧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扯了扯天甲的衣摆小声说:“你、你早点回来啊,这边很黑……”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天边阴沉沉的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光,四周又都是树木,他一个人肯定是会有点怕的。 天甲看着五少爷蹲在地上仰着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软软的盯着自己,一副有点害怕又有点害羞的小表情,一下子就觉得心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的保证:“属下最多半个时辰……不,只要一刻钟多一些就回来,绝对不会很久。”说完他转身就跑,生怕小少爷再拽着他衣摆说啥。 如果他懂现代流行语的话,那他这个反应大概就是“被萌到了”。 看着天甲三两下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叶长笙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抱着自己的膝盖往火堆边又坐了坐。 天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了,除了他身边火堆的那一点光亮,四周几乎是一片黑暗,他转头看了看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黑影,有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树叶还是树枝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传来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 这些白日里觉得没什么的动静,一到了荒无人烟的夜晚就立刻恐怖了起来。尤其是叶长笙这种从来没有在野外生存过的娇少爷,更是浑身发毛汗毛倒立。 他往火堆边又靠了靠,学着天甲之前的样子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让火烧的更大一些,好像这样就能让他觉得安全一点。这个时候他才完全明白什么叫度日如年,天甲明明才离开不久,他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几个时辰一样。 夫子先生曾经说过,世上并无鬼神,只要人心刚正就什么也无所畏惧。 叶长笙努力地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耳边的那些声音好像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近了…… “在下路过此地见有篝火,请问小兄弟可否借火一用?”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来,叶长笙吓得差点要尖叫。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的,多年的家族教养让他学会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住自己的仪态。 所以尽管吓了个半死,叶长笙还是苍白着一张脸看向来人。 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对面的借火的人却惊住了。 篝火边的锦衣少年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脸,面如冠玉目若辰星,比他见过的所有男男女女加起来都要好看。即使是在不甚清楚的夜色下,他也能清楚的窥见这个少年的全貌。 以绝色二字来形容绝没有虚夸。 没想到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遇上这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少年,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传说中的山精了。 叶长笙同时也在打量他,这个人生的十分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在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是蓝色的长衫,因为背光的原因,脸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人拖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有影子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一想到他不是鬼怪,叶长笙就松了口气。 “你要借火?” “正是,在下只是想要借个火,毕竟这山林里湿冷阴寒,如果有个火堆那自然是最好的。”来人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叶长笙还是有一点警觉性的,“我有个同伴,马上就回来了。”他记得天甲跟他说过,身后也许会有追兵,而且也说不定会什么时候追过来,他不敢随随便便的就放人过来。 听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那人明显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防备了。 楚留香轻笑一声,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即使是叶长笙也忍不住觉得他的嗓音很迷人,笑起来真是好听极了。 “在下真的只是借个火,略坐坐就走,绝不会伤害你的。”楚留香轻声说,然后为了证明自己一般,将两只手摆了出来,“你看,我身上并没有武器,除了这把扇子,什么也没有。” 叶长笙犹豫了。 这个人看起来也怪可怜的,这鬼地方这么吓人,他连个火都没有肯定很害怕。 可是万一他真的是坏人怎么办? 叶长笙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谙世事的善良少爷心态占了上风,“那、你那过来坐。” 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楚留香这才一步步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叶长笙也才看得清那人的长相。 好一个俊美的男子,鼻梁笔挺俊眉星目,好看的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在月光下缓缓走过来。 没想到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叶长笙看着那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在他斜对面坐了下来。 看出这个小少年正用那特别好看的眼睛咕噜噜的打量自己,楚留香忍不住对他展颜一笑,他对美人总是温柔的。 叶长笙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样光光的看别人是不礼貌的,没想到这个公子脾气这么好,都没有生气。 “在下楚留香,不知小公子叫什么?”楚留香坐定觉得两个人对坐有些无聊,索性开口自报家门。 “哦……我姓叶。”叶长笙淡定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长了个心眼,知道出门在外不能随便说自己的名字,所以只说了姓氏。 看他一脸平静的表情,楚留香有点意外的挑挑眉。倒不是说他自大狂妄,只是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没听过楚留香的名字,无论是身怀绝技的侠士还是街边卖馄钝的小摊贩,在听说他的名字的时候都会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 但无论哪种神情,都不会是像对面的这个少年这样冷淡无动于衷。 楚留香摸了摸下巴,如果排除红袖没有调查错最近的江湖排名,而自己的名气也没有下滑了的话,那这个少年想来一定是几乎不出门的那种。 他不肯说自己叫什么,楚留香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又问了一句:“叶公子为什么要来这样荒凉的地方呢?” 我也不想来啊…… 叶长笙在心里哀叹,嘴上却说:“我跟着家里人,出来做生意的。”这是他二哥教给他的说辞。 原来是商家人出身啊。 楚留香表面上了然的点点头,目光却慢悠悠的在这少年看起来样式普通却绝对价格昂贵千金难求的天蚕丝锦袍上略过,心里不置可否。 商家的人是决计养不出这样气度的人的。 而且这少年明显是不会撒谎的,哪有人骗人了还一脸怕被拆穿的表情的。楚留香笑了笑,他却也没打算就此说出来,反正两个人也是萍水相逢。 两个人相对无言,叶长笙随手抓过一把枯枝又要往火堆里放,却被楚留香拦下来了:“这个不能一下子放这么多,会熄灭的。”他轻轻的从叶长笙手里抽出几枝扔进了火堆里,然后这样说道。 叶长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老老实实的缩回了手又是抱着膝盖盯着火堆发呆。 也不知道天甲什么时候回来,肚子有点饿了。 他刚一这么想呢,天甲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 然后就是拔、剑的声音。 还没等叶长笙说什么,天甲就已经提剑冲过来了。楚留香也是没想到有人会突然二话不说就砍,好在他身手极快,不仅避过了那一剑,还能快速的反击过去。 天甲不愧是影卫排名第一的,他虽然一时半会儿伤不了楚留香,却也没让他讨得了好。楚留香闪避着他的剑,一边解释:“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路过此地想要借火一用罢了,若是兄台不愿意,在下可以这就离开。” 叶长笙此刻也赶紧说:“对的天甲,他……他就是个赶路的,他没有伤害我。” 天甲停下了手中的招式,将叶长笙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却还是保持着用剑指着楚留香的姿势:“即便是这样,我们这里也确实不方便招待这位公子,您还是自行离去吧。” 知道自己十分的不受欢迎,楚留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好吧,反正我已经取了一会暖了,身上也好多了,既然兄台不喜欢我留在这里,那在下就告辞了。” “谢谢这位叶公子的好心。”他的话刚说完,人影就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天甲死死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确定人不会再回来了,才转身将剑收回自己的腰间。 ☆、第五章 第五章 “少爷没事吧?”天甲转头来紧张的看着叶长笙,要不是因为主仆有别,他大概都要上手去亲自他查看身上有没有伤了。也是他大意,实在没有想到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居然就有人闯进来了。 叶长笙摇摇头,低头瞧了瞧天甲空空的双手,又偏头看向他的身后,一副企图找出什么东西的模样。 天甲上下打量了自家少爷好一会儿才确认他真的没有一点伤之后才放下心来,可是转脸又发现小少爷又滴溜溜的围着自己转了好几圈,于是不解的问道:“少爷,你在找什么?” 叶长笙有点别扭,憋了半天才有点羞涩的挠挠脸:“天甲,我饿了。” 天甲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少爷这么转悠半天是饿了在找自己带回来的食物求投喂呢! “刚才看到有人闯进来,属下一心保护少爷的安危,倒把食物给忘了。”天甲微微一笑,扭头走了几步将刚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几只野鸡拎了过来。 这几只野鸡本来在山林里活得好好的,正一家老小睡大觉呢,忽然就被从天而降的天甲给一窝端了。死的死残的残,一家老小总共三口,个个都是膘肥体键肌肉发达。 第一次见到活的野鸡,叶长笙眼睛都亮了,他捧着脸乖巧的蹲在天甲的身边,想要看看他是怎么做烤鸡的。 考虑到小少爷锦衣玉食手无缚鸡之力从没见过血腥,天甲贴心的把其中的两只鸡拿到距离篝火不远处的小河边去宰杀。 叶长笙又是一个人守在火堆旁,不过天甲就在几步之远的河边抬眼就能看见,他一点也不害怕了,低着头好奇的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挣扎着的另一只大花鸡。 他从前对于这种生物的印象要么是桌上的白斩鸡,要么是偶尔看到的一些贵族少爷们玩得斗鸡,这样近距离看到长得有些不一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看了好一阵子,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半死不活的胖鸡。可刚一碰到鸡大腿,那只野鸡就剧烈的挣扎了一下,翅膀在地上扬起一点灰尘,叶长笙有点害怕,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等了一会儿见那只胖鸡不动了,又忍不住伸手戳了几下。他自己在那里跟一只半死不活的鸡玩耍也不觉得寂寞了,一会儿戳戳鸡胸脯一会儿捏捏鸡大腿,心情也好了起来。 天甲处理好了手里的那两只,回身就看见小少爷自己玩的开心,不由得也跟着好笑的摇摇头,一只野鸡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 叶长笙抬头见了正走过来的天甲,把刚才还陪自己玩的鸡扔到了一边,快快乐乐的小步跑过来,盯着他手里的两只白净的嫩鸡可高兴了:“我们可以吃了吗?” 天甲走到篝火边坐下来,“还不行,要烤一下的,熟了才能吃。” 叶长笙跟在他身边坐下来,支着下巴看天甲用小匕首几下将两只鸡切成几块,用树枝才串了架在火上烤。 “原来鸡肉是这样做的啊!”他恍然大悟,这辈子都没去过厨房的小少爷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做饭。 “等到肉变成焦黄就可以吃了。”天甲耐心的跟他说。 已经饿了好久的叶长笙听说很快就可以吃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笑眯眯的捧着脸等着吃好吃的。 天甲将树枝转了几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盖子到了一点米分末在一排烤肉上,很快烤肉就散发出了阵阵香气。 叶长笙肚子开始咕咕的叫起来,虽然已经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但是他居然还能记得要维持自己的风度,一板正经的坐得端正。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天甲将烤着的肉块收回来,然后将烤的最香最嫩的那一块递给身边的少年:“少爷,可以吃了。” 听说可以吃了,叶长笙欢欢喜喜的伸手接过天甲手里烤的酥黄焦脆的鸡腿,“谢谢天甲大哥。” “少爷,你我主仆有别,这句大哥是万万不能叫的,否则就是折煞了属下了。”天甲立刻就纠正他的称呼。 捧着热乎乎有点烫的鸡大腿,叶长笙小幸福的咬了一口,听到天甲义正言辞的说这句话,不是很在意的反驳他:“有什么不可以的,这里有没有外人。再说你有比我年长许多,叫一句大哥也没什么。” 天甲皱眉,“可是这不合礼数,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会罚属下的。” 叶长笙嚼口里的鸡肉,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比他府上的那些大厨都不差了,满嘴都是肉香胃,瞬间让他瘪瘪的肚子舒服了很多。 “天甲大哥,你烤的肉真好吃啊!”他情不自禁的夸奖道。 看他这不在状态的样子,天甲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八成是说给空气听了,他叹了口气,“属下自小就习惯一个人生活,做一些普通的小菜还是可以的。”他这其实是自谦了,他的厨艺哪里只是普通形容,否则一向挑嘴的叶长笙也不会被哄得这么好了。 往嘴里吃了些东西后,叶长笙觉得身体有力气多了,也有了心思说话,他想起白天的那场刺杀于是便开口问道:“今天来的那些人都是谁啊?” 天甲往嘴里塞下一块肉,空出嘴巴老实的回答:“属下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不过……八成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叶长笙撕了一小块肉细细嚼着,他对三皇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皇上寿辰时候的那一面,只隐约记得那个人似乎在筵席的时候一直用一种很讨人厌的目光盯着他,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爹爹不是说会对外面说我生病了吗,为什么他还能找到我?” 天甲想了一会儿,摇头:“属下也不知道,也许三皇子的势力比殿下和丞相大人他们想的还要可怕了。”很可能他一直就盯着丞相府,五少爷出府的那天他们就知道了,跟了一路才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动手。 这么看来的话,也不知道丞相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那书墨和画屏琴香她们真的会没事吗?”一想到这三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叶长笙又开始担忧了。 其实天甲觉得她们存活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三皇子派来的人在跟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主子有令,五少爷必须要带活的回去,其余人等格杀勿论。’所以如果他的那些同伴们没有做掉那些杀手刺客的话,那么跟着少爷的那几个下人也是没有活路的。可是这些残酷的事实,他不打算告诉小少爷。所以天甲选择了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向小少爷做了有力的保证。 不过,等到天亮了,他还是会带着少爷往前头走走,也许他们真的还活着。 晚餐并没有持续很久,吃完了鸡腿又啃了两个翅膀一个野果子,叶长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他今天超出体能走了很多路,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 见他流露出困意,天甲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地上的鸡骨头,用树叶包好捧到河边挖了个坑埋了进去,然后快速的折身回来。 “少爷若是困了就休息吧。”他将刚才捡树枝一并带回来的树叶洒在地上,整出了一个简易的床垫,“野外不比家里,还请少爷委屈一下了。” 叶长笙知道现在他们什么处境,所以他也并没有觉得很委屈,只是觉得……这样不洗澡睡觉有点难受,可是天甲说的对,外头不比家里,不能什么都要。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惯用的帕子,到河边沾了点水拧干,仔细的擦了擦脸和手脚,老老实实地在天甲铺好的树叶上躺了下来。天甲怕他着凉,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解下来盖在他身上。 看到他只穿着里衣坐在火堆边,叶长笙不安的动了动:“我不要你的衣服。” 天甲误解了他的意思,有点愧疚的说:“属下的衣服两天没有洗了,今天又奔波了一路,想必是出了一身的汗并不好闻,可是夜深露重,即便有火堆也难保不冷。为了少爷的身子着想,少爷还是将就一下吧,等咱们到了集市上,属下会立刻置办的。” 叶长笙闷闷的攥紧了天甲的袍子,低声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你把衣服给我,你自己不冷吗?” 听到他的话,天甲一愣随即轻声一笑:“属下是习武之人,皮粗肉厚糙的很,而且自有一身护体的内力傍身,长夜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叶长燊盯着他的表情看半天,似乎是想看出什么撒谎的样子来,“真的吗?” “绝无欺瞒。”天甲看着燃烧的火焰,低声温柔的回答,“少爷还是快些睡吧,等你睡醒了,天就亮了。” 叶长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能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所以还没来得及问天甲怎么不睡觉,就眼一闭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耳边传来他软软弱弱的呼吸声,配着四周一片的静谧,天甲将火烧的更大一些,尽量动作小一些不让火花发出噼啪的声响,让他的金凤凰一样的小少爷能有一个温暖美好的梦境。 回头看了一眼正香甜睡着的小少爷,那张漂亮的脸上一片安宁,并没有受到追杀而流露出阴霾。天甲将自己的衣袍给他仔细的盖好,他想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包括太子在内的那么多人都如此疼爱这个孩子了。 这样乖巧听话又懂事的软软甜甜的漂亮小凤凰,谁不喜欢呢。 ☆、第六章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叶长笙很早就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做梦自己回家了,爹娘哥哥姐姐们都心疼得不行,围着他嘘寒问暖的还给他塞各种好吃的东西,让他感动的不行,果然还是家里好。 可是一醒过来,他还是躺在昨晚的树叶堆上,盖着天甲的那件外套。 “少爷醒了?”他还在惆怅的回味梦里的情景,耳边就传来了天甲的声音,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打了哈欠,软软的应了一声。 “少爷快些洗漱一下,早饭快好了。” 叶长笙听话的拿着自己的帕子去河边洗脸漱口,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番原路返回,却见天甲已经烤好了肉。他转睛一看,果然昨晚那只陪他玩过的大花鸡没了,想来昨晚天甲留着它就是准备拿来当早饭的。 一觉睡醒又有吃的叶长笙当然心情不错,坐过去接过天甲手里的食物低头啃了几口,抬眼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青黑,瞅了半天后不解的问道:“天甲大哥,你眼睛怎么黑了?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天甲摇头:“属下昨晚守了少爷一个晚上,并不曾入睡。” “什么!?”叶长笙惊呆了,嘴里含着一口鸡肉忘了嚼就傻呆在那里,“你为什么不睡觉?” 天甲解释:“属下不知道会不会有三皇子的人追过来,也担心林中有毒蛇野兽偷袭,所以一刻也不敢合眼。” 叶长笙低垂下眼睑,愧疚的说:“那、那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再上路吧,人不睡觉是不行的,我守着你。” 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天甲笑了笑:“无妨,从前我出任务的时候也曾经三天没有睡过觉,早就习惯了。我们待会儿就走,免得有人追过来。” 叶长笙默默地点点头,将口里的食物努力地嚼几下加快吃饭的速度,他觉得天甲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好,他不想给他拖后腿。 天甲抬头看了看天空,才一大早就乌云压阵阴沉沉的,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会有一场大雨了,他必须带着少爷尽快的找到新的落脚点才行。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用完早餐,然后天甲将他们露宿的地方所有的痕迹都处理掉,不留下一点有人待过的证据,带着叶长笙再次的前行。 花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林,可是前面却还是一点人烟也没有,也不知道当时他们跑的时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天甲抬头再次的看了看天色,回头担忧的说:“少爷我们得再快点了,否则待会儿就要下雨。” 叶长笙一听说要下雨,立刻就点头:“好的好的,那我们快走吧!”可是他真的是太累了,出发到现在一个多时辰几乎没有停歇,就算天甲照顾他尽量放慢脚步了,可是架不住他身体太差。 天甲看出了他的为难和勉强,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我背着你吧,这样我们都能走得快一点。” 叶长笙这次没有拒绝,他知道再由着自己倔强的话,肯定会两个人都走不快。 天甲背着他走的飞快,耳边甚至有了风的呼呼声,叶长笙老老实实的趴在的背宽阔结实,有点像是小时候趴在大哥的肩头一样。 他见天甲背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健步如飞,晃了晃自己的脚,好奇的问:“天甲大哥,你背着我不沉吗?” “少爷一点也不沉,比一些姑娘家还轻呢,平时该多吃一些才是。”天甲语带笑意,脚步却一点没拉。 被比作体重还不如姑娘家,叶长笙有点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姑娘沉,难不成你抱过很多姑娘吗?” 他这话本是小孩子心性无心之言,却让已经成年许久的天甲哑口无言半晌。 好歹也是个精壮的成年男人,太子殿下给的俸禄又不低,偶尔没事的话也是会去风.月场所去逛逛的。不过这种事情是千万不能跟小少爷说的,他只好沉默着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叶长笙倒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很快就忘记了,趴在天甲的背上脑袋一刻停不下来,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没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背上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砸下来了,他有点奇怪扭头想去看看是什么。但没等他看清楚,紧接着就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叶长笙仰起头看着已经完全阴沉下来的天空喃喃自语着。而天甲早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整个人像是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雨砸下来的速度比他飞奔的速度更快,天甲根本没跑多远,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全部都倒了下来,趴在他肩膀上的叶长笙就被浇了个透心凉。这天气虽然不冷,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温暖,叶长笙淋湿了一身的衣服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努力地往天甲背上靠,期望能够得到一点温暖。 天甲很焦心,雨下的太大了,几乎都要连成了一条条的直线,让他根本不能看得清前面的路,他拼尽了全劲的背着叶长笙寻找一切可能躲雨的地方。可是这地方也还真的邪门了,真的就连一颗像样的树都没有。 叶长笙被雨水砸得脑仁都疼了,很快地就觉得身上开始不舒服,他记得从小他娘亲就和他说过将来千万别淋雨受寒,每次生病都像是死过一回一样。可如今他就这么的在荒郊野外,被大雨哗啦啦的淋了个遍。 他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紫了,身上一点热度也没有,即使贴着天甲的背也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冰块。他哆嗦着趴在天甲的背上,终于忍不住打着寒战说:“天甲……我冷……” 只顾着赶路的天甲听到他的这句话,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人体温都低成什么样了!他也顾不上什么主仆有别了,将人调转了一下变成抱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将身体微微俯下来,护着怀里的人继续狂奔。 被这样抱在怀里护着,叶长笙确实比刚才感觉要好一点了,可是也仅仅是好一点点,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浑身的温度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凉。 “少爷!”天甲察觉到怀里人似乎是不好了,急得吼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无比后悔自己那时候带着少爷逃出来的时候没有顺手带把伞出来。 两个人在雨里跑了很久,直到天甲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破庙。他也不管这庙有多小多破了,能躲雨就行。 冲进庙里头后,天甲赶紧将人小心的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躺好,轻声的叫了几声见也没反应,又转身疯狂的在破庙里头搜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能够取暖的东西。 捡了几根塌下来的房梁的木头,又抱了一堆稻草过来,天甲掏出怀里的火石想要弄出一点火来。可是火石早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无论他怎么使劲儿的摩擦都无法生出一点火花。 天甲一咬牙,干脆丢了火石,采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的方式,手都要磨出血了才终于生起了火。见火稍微大一些了,他又回身将人抱过来,距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将稻草盖在他的身上。 “少爷?少爷?”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碰了碰叶长笙的脸颊,出手却是滚烫一片,他暗道不好,在他的额头一摸,果然温度已经高的吓人了。 他想起早前听说过的叶五少爷体弱多病的传言,不由得更加急躁起来,他没想到叶长笙淋雨的副作用来的这么快。 天甲将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下来,然后一边用火烤一边催动内里加快衣服变干盖在小少爷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又跑到外头,借着雨水将衣服拧下来的布条打湿,覆在他的额头上。 天甲这么多年影卫做过来,怎么照顾自己得心应手,各种伤口病痛都尝试过,可是那是他这种糙汉子,碰上这样金贵的小少爷,也不知道这土法子有用没有。 他就这样不停的换帕子,擦汗,加大火把,守了他又是一夜。 原本以为这场病怎么也该退下去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天甲已经束手无策了。 叶长笙的体温已经高的吓人了,整个人都冒着冷汗就像是被人从冷水里拎出来一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冷……”他哆嗦着喃喃低语,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天甲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去看医生的话,这个孩子就要死了。 “天甲……”叶长笙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艰难的叫着他的名字。天甲立刻就凑了过去,低声温柔的问:“少爷,你觉得怎么样?” 叶长笙整个人烧的糊涂了,他迟钝的看了天甲半晌才呆呆的呢喃一般:“天甲……我是不是,要死了。” 天甲一顿,垂在身边的手猛地握紧,他哄劝着这个可怜的少年:“不会的,少爷不要乱想,属下会有办法救你的,等着我回来。” 听到他的安抚,叶长笙脑子更迷糊了,昏昏沉沉的又闭上了眼睛,彻底不省人事。 他抬眼看了外头依然还在下着的瓢泼大雨,又扭头看了眼还昏迷着叶长笙,脑子飞快的做出了决定。 将叶长笙抱到寺庙的角落里藏好,身上盖上层层的稻草,然后将火堆熄灭,只穿着一件褂子就冲出了雨帘。 他要去为他的小少爷寻医问药,哪怕是跑死在路上也无所谓。 只是但愿,他的小少爷能再坚强一点,撑到他回来。 ☆、第七章 第七章 天色渐晚,雨声也渐小,远处来了两个并肩走着的人,俩人共撑着一把伞。他们中的一个人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却又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猫眼,让他看起来莫名的有一些纯稚的感觉。而另一个人则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衫,身姿挺拔风流倜傥,一张俊美的脸足以让任何女孩子都动容。 “前头是不是有个庙?”有着猫眼的男子抬眼看了看,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我也看到了,我看咱们还是去歇息一晚再走。” 两个人都对这个提议没有任何意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那个小小的破庙走去。庙里头还有已经熄灭了的火堆,显然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待过。胡铁花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惬意的伸了伸腿使唤着另一个蓝衣男子:“老臭虫,快些把火生起来,大爷要取暖。” 看到他这样舒服自在的模样,楚留香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个老胡呀……”却还是走到一边去很快的依言照做了。 胡铁花翘着腿双手枕在身后,叹息一般的说道:“这样的雨天,如果再有一壶酒的话就更加的完美了。” 楚留香刚生好火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笑:“那么以胡大侠的性子的话,是不是还应该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子陪着才更好?” 胡铁花瞥了他一眼,揶揄道“漂亮女孩子可不喜欢我,她们一看见你,哪里还能看到我老胡。” 被好友打趣,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围在胡大侠身边的女孩子可一点也不少。” “可是那些女孩子总是更喜欢你这样的,啧啧你昨晚是不是又跟某个美丽的农家女孩共度春宵了?”胡铁花斜了他一眼,继续揶揄自己的这个多年老友。 楚留香实在是拿这个老朋友没办法,他一见面就要不停的打趣自己。“这样的地方,哪来的女孩子。”他叹息般说道,“不过这样的夜晚如果有个美丽的女孩子陪着,也确实很美妙。” 胡铁花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女孩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生物了,不过也许我们真的会在这里遇上美丽的狐妖呢。” 说到狐妖,楚留香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前天晚上他在山林里遇到的那个神秘又美丽的少年来。他那个时候是真的以为对方是小妖精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幸再见一次面。 就在他在心里惋惜的时候,胡铁花突然支起了耳朵,“老臭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见胡铁花警觉起来,楚留香戏谑的笑道:“怎么,胡大侠听到狐妖的声音了?”这话刚说完,角落里真的就响起了一声细弱的轻咳声,微弱到如果不是他们内功深厚根本听不见。 “好像真的有人。”楚留香微微的皱起眉,原本看到那火堆的时候还以为人已经走了,难道竟有人被藏了起来? 他们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凝神屏息判别那个声音的来源,很快就在角落发现了一堆稻草。 虽然那草堆看起来很像是自然而然的堆在那里的,但是他们二人还是很确定里面被藏了个人。 “也许又会是个麻烦呢。”胡铁花在俯身翻稻草的时候调侃的说道,“怎么总是让你遇上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还是救人吧。” 两个人动手把厚厚的稻草堆一一拨开,然后—— 胡铁花一双原本就大的猫眼瞬间就睁得更大了,他呆呆的看了半晌才低声不可思议的自语着:“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真的有小狐妖……” 楚留香的错愕一点不比他少,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少年的美貌,而是惊讶于这个人正是他刚才还在想的那个可爱的小山精。 叶长笙迷糊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围观自己,但是他病的实在太重了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弱弱的哼了一声,这才把还在发呆的两个人惊醒。 “这孩子是风寒了。”胡铁花略懂一些医术,然后立刻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披在因为稻草被他们拨开而瑟瑟发抖的人身上,一边咋舌:“这么好看的孩子,谁舍得就这么扔在这里?”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道不好,这个温度已经不是寻常的高烧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没命的。他弯身一把抱将人抱在怀里,转头对胡铁花说:“老胡你帮我打着伞,我们送他下山去看大夫。” 两个人一刻不敢逗留,冒着还在小雨的夜色准备连夜下山去找郎中。 楚留香的脚程很快,两个人几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他们对这一带还算是比较熟悉的,所以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一家他们从前曾经去过的客栈。 老板娘是一个年近三十岁的风情万种美艳丰满的妇人,名叫三娘。她几年前死了男人,后来就一直独自经营着这家小小的客栈。最近天气一直不大好,商队和行人都比平常少了不少,因此生意也是惨惨淡淡的。谁知道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居然还迎来了几个客人,而且还是和她有过一些缘分的客人。 她身穿一身水绿色的裙子倚在门边看着过来的两个人,脸上扬起一个明丽的笑容:“原来是香帅,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和老胡来投宿,还请老板娘帮个忙。” 三娘闻言一笑:“香帅来我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上次来的时候让我很愉快,我可惦记了很久呢。”她的眼角在楚留香身上暧昧的划过,其间的意味谁都明白。 楚留香轻咳一声,“老板娘还是带我去房间吧,我需要你帮我看看一个人。”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被胡铁花的袍子从头罩到脚,根本看不见脸。三娘一边笑着打趣一边转身带他们上楼:“难不成香帅此次又带了个美人不成,包的那么严实,看都不让看的。” 胡铁花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可不是,老臭虫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被他两个人这样一唱一和的取笑,楚留香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一路闭嘴跟在三娘身后进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把人放到床上去吧。”三娘坐到卧室里的桌旁,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里头的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留香闻言,赶紧把人小心的放上去,然后说:“三娘,麻烦你给看看。” 三娘翻了个白眼,“怎么,现在不叫我老板娘了?” 楚留香苦笑:“三娘,你就别再奚落我了,救人要紧。” 见他服软,三娘这才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走向床边,“我倒要看看能让香帅这么宝贝的人究竟……” “哟!”三娘看到床上睡着的人眼睛都亮了,几步上前挤开原本坐着的胡铁花,“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孩子!我李三娘这把年纪了,还从来没见过模样这样标志的娃娃,是个男孩子吧?” 胡铁花见她下手没轻没重的又捏又揉,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下手可轻一点,我看这孩子病的不轻。” “知道知道,我一摸这孩子就知道虚的很。”三娘一边摸一边叹息,“真是个好孩子,真漂亮……是我儿子多好。” 楚留香等的有点焦急的时候,三娘终于是把人放开了,表情却不怎么好看:“香帅,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是你从哪家偷来的?” 胡铁花没忍住,哈哈笑起来:“三娘,你这个‘偷’字可用的太好了,老臭虫碰上美人,可不就是会用偷的吗。” 楚留香却义正言辞的回答:“三娘你可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在庙里头碰见他,带他过来看大夫而已。” 知道楚留香是从不说谎的,三娘也不怀疑他了,只是表情凝重的说:“这孩子,不好。” “他身体太虚了,整个身子早就亏空了,只是面上看着好看而已。不过也看得出来他是被人多年仔细娇养着的,用了许多极昂贵的药材药玉吊着命,否则若是稍微寻常一点的人家,只怕早八百年就夭折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断定也没几年可活了。” 楚留香听得皱眉,“有这么糟糕?” 三娘点头,“说实话,我并没有把握能把人救回来。这孩子的底子太弱了,风寒来势汹汹又被耽误了最佳的求医时间。我此刻但凡用点稍微猛的药都能马上要了他的命,可若只是用寻常的药,怕也是没有半点效果的。” 胡铁花上前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面无人色的叶长笙,哀伤的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薄命呢?” 楚留香想了一会儿,诚恳的说:“三娘,还请帮帮忙,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还曾帮过我。” 三娘点头叹气:“香帅,即使你不求我,我也是会尽力帮忙的,我也不想让这样一个剔透的孩子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死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你容我想想办法。” “有劳了。”楚留香点头。 客栈这边几个人都在努力地想着法子救叶长笙的命,而天甲那头终于在拼命的跑了一天以后抓了个郎中回到破庙,但是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草堆。 天甲死死地盯着被翻得一团乱的稻草,手里的药包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身后的郎中更是没看见他的可怕表情。 是什么人,带走他的小少爷? ☆、第八章 第八章 李三娘回了自己房间去没多久就拿了个小瓶子回来,很果断的塞到了楚留香手里,爽快的说:“香帅,这原本可是我以后保命的药,今天就送给你了。反正我也活够了,倒不如拿来救这个可爱的孩子。” 楚留香接过小瓶子看了看,然后问:“这是什么?” “是回香。” 胡铁花闻言惊讶的睁大眼睛嚷嚷:“你居然会有这样的药,连我这么多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三娘淡淡的一笑:“早年我男人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弄来给我的,说是给我以后续命用,只可惜他自己倒先死了。” 楚留香捏着瓶子想了一会问:“三娘,你当真舍得?”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我男人和我的娃娃都没了,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三娘说完话转过身打开房门走出去,“我得回房去休息了,这回香虽然传言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到底也只是谣传,能不能救他还是两说,一切就看天意吧” “多谢三娘。”楚留香点头,也不再推辞了,回身就要给叶长笙喂药,可惜这个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牙关紧闭,根本张不开嘴去吞咽。 “老胡,快来帮我扶着他。” 于是两个人就合力将人半抱着坐起来,胡铁花伸手在他背后点了几下,迫使他紧闭的牙齿打开,然后楚留香把三娘给的那小瓶子里的药灌进去。然后又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人重新放回去躺平,两个人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接下来就要听天由命了。”胡铁花说,“对了,你刚才说跟他有一面之缘,什么时候的事?” 楚留香也没隐瞒,照实说了。胡铁花听完颇有些羡慕嫉妒的说:“就说看臭虫你运气好,大半夜的深山老林也能遇见美人。不过我琢磨着这事不对,这小美人一看就是出身不一般的,你别是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楚留香叹息:“我从来不会主动找麻烦,倒都是麻烦来找我。” “不过,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不惹麻烦,那就不是楚留香了。”胡铁花伸了个懒腰,“我也要去睡觉了,你要去跟那个美丽的老板娘共度春宵吗?” 楚留香摇头:“我还是在这里看着他吧,万一三娘的药没有用的话就糟了。” “那好吧,如果你后半夜困了就敲我的门,我就起来替你守着换班。”胡铁花也懒洋洋的走出了房间。 “好。” 结果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楚留香守了人一夜,却还是没有见到床上的人有要醒过来的迹象,高烧依然持续着。胡铁花和三娘一大早的就端了早饭进来,就看见楚留香倚靠在床边。 “难不成我的药真的没用?”三娘上前一步仔细看,叶长笙果然就和昨晚的情况一样。“这可怎么办,我可没有药再用了。” “连回香都没有效果,这风寒能有这么厉害?”胡铁花拿了个馒头啃,也跟着上前去看。三娘忍不住呛他:“就跟你说了这孩子体虚气弱,你当都是你这般皮粗肉厚摔不坏的?” 楚留香也在心里叹气,回香的药效基本在两个时辰内就该发挥出来了,可是这都天亮了,果然是没有用了吗。 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三个人都在心里惋惜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就跟应景一样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又接二连三的咳了几下。三娘愣了一下,接着飞快的跑到床边你把捏住叶长笙的手腕把脉,没多久就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回香还是有点用的,咳出来了就好,虽然这孩子身体弱反应慢了点,但也不至于一点药效也没有。” 楚留香也紧跟着过来,“三娘,当真有效了?” “那还用说”李三娘把叶长笙手塞回被窝,一边却还是又有些难过,“不过回香也只不过能再维持他最多一年的时间,像他这样的人,活这么大几乎是每生病一次就要减寿半年,像这样严重的风寒已经耗尽这孩子好不容易养下来的最后一点生气了。” “不过有一年也好,总还有些日子。”李三娘怜爱的摸了摸叶长笙的小脸,“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光看这孩子的脸就喜欢的不得了,他要是醒着能张开眼睛看看我,便是要星星月亮,我也舍得给。” 楚留香看着她哀伤的侧脸就知道她又在思念自己早夭的孩子,他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我去熬点药,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三娘站起来吩咐了两句就下楼去了。 叶长笙浑浑噩噩的烧了两天,整个人早就脱水了,他前期只觉得自己全身飘飘呼呼朦朦胧胧完全没有意识,现在稍微有点清醒了却还是糊里糊涂。 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人声,烧的已经什么都不晓得的他第一直觉是以为自己在家里头,周围围着的都是自己的亲人。 一想起自己生病了,家里人都在身边呢,他就憋不住小情绪撒娇了。他从小就被人捧着,生病了都是一群人哄着,如今他床上病的难受,但是这次都没有人安慰,也没有人给哄这说话。生病的人大多都心理脆弱,何况是一直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简直想着想着就委屈哭了。 楚留香还在和胡铁花合计要不要给他换件衣服捂汗,一转脸就听见床上传来少年低低软软的哭声,两个人于是放弃讨论,奔着床就过来了。 叶长笙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哭着,一边咳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话。 胡铁花愣了半晌才期期的说:“老臭虫,这怎么还哭上了?” 楚留香怎么会知道,他只是走过去看看人有没有清醒,却只见那个小美人哭的满脸都是泪,刚掏出手帕要给人擦眼泪就被胡乱瞎抓的叶长笙一把攥住了手,软哒哒的叫:“爹亲……长笙疼……” 这是烧糊涂了,楚留香想把手抽出来继续给他擦汗,可是叶长笙好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死活不撒手,他又不敢硬掰,怕伤了这个本来就弱的就剩口气的小少年,只好换了左手继续给他擦汗擦眼泪。 感受到有一只手在温柔的给自己擦脸,叶长笙撒娇的蹭了蹭手,以为是自家爹爹在安慰他,一有人哄了他就不哭不闹了。他想跟爹说说话,可是眼睛却还是睁不开,自己跟自己置气起来。 胡铁花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互动,一边喝茶一边嘲笑:“老臭虫,看这小孩儿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你还挺像他爹。”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他的娘一定是个绝色的美人。”楚留香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的给叶长笙擦汗,丝毫没有把胡铁花的逗趣放在心上。 李三娘端着药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我把药熬出来了,香帅快给喂了,配合着回香的药效才起最大的效果。” 胡铁花配合的又过去把人半扶起来,药还稍微有点烫,所以楚留香只好接过来吹了吹,等了一小会儿才敢喂过去。 叶长笙被胡铁花在背后托着,冷不丁就被塞了一嘴苦的要死的药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哭的更大声了。 生病了还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爹爹什么的,最讨厌了。 他这样不配合吃药,楚留香无奈的看向一边捂着嘴笑的李三娘:“三娘,这……” “看样子,这孩子娇养的很啊。”李三娘笑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去拿些蜜饯过来兴许他就肯喝药了,香帅可以试试哄着他。” 李三娘明显是在看好戏,楚留香叹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认命的再次送了一勺到叶长笙的嘴边,极力柔声低哄。 “长笙乖,把药喝了。” 听到有人哄了,叶长笙还是不高兴,这声音不像是爹的,也不是大哥二哥的,所以并不愿意张嘴。 胡铁花嗤笑起来,“看样子,你这老臭虫也有不被人买账的时候啊。” 楚留香没说话,只是固执的把勺子又往他嘴边靠了靠,“长笙乖,你喝了药,身体就好了。” 叶长笙抽抽噎噎的把药一口一口的咽下去,觉得他爹也不疼他了,以前都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楚留香拿过李三娘拿过来的蜜饯,捏了一颗放进他嘴里,叶长笙委委屈屈的嚼着蜜饯又昏睡过去了。 看着床上的少年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胡铁花咋舌:“又是哄着吃药又是蜜饯点心的,这是养小凤凰呢?” 楚留香把碗放在桌上回身一笑:“也许真的是金凤凰也说不定。” 李三娘上前去又给人把了个脉,“我们都出去吧,他睡一觉又喝了药,也许今晚就能醒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胡铁花楚留香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虽然说他们其实跟叶长笙关系并不熟络,但是无论怎样都是遇上了,人没事自然是好的。 于是他们三个人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室的静谧。 只有叶长笙还在梦里拉着他二哥姐姐们的手撒娇,说有个不认识的人一直在逼他喝很苦的药,可讨厌了。 ☆、第九章 第九章 事实证明,胡铁花说的一点没错,这半道捡回来的小家伙确实是个金凤凰,在床上昏迷了两三天不打紧,可是却十足十的把在场的三个人都糟、蹋了个遍,轮流着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一点不敢怠慢。 这小祖宗人都还没醒过来,却一会儿哼哼唧唧的哭着要人哄,一会儿又断断续续的吐药,一会儿又抓着人说胡话,而且只要药稍微难吃一点就死不张嘴。几天下来,就算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是楚留香也被折腾的胡子拉渣精神不济。 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抱怨,只是开始担忧假如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孩子家里人给还回去,俩糙汉子带着这么个金贵的玉娃娃上路,怕委屈了人家。她们这个德性倒是没少被李三娘嘲笑,只说这是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将来带自己的娃的感觉。 胡铁花听了脸都绿了,如果养个孩子都跟这个小祖宗一样,他宁愿出家为僧! 等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叶长笙终于慢悠悠的醒过来了。 他费了半天劲才睁开眼睛,抬眼就是做工粗糙的床顶,身上盖的也不是金丝绸缎被,躺的更是硬邦邦难以忍受的木板床,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不在家里。 “天甲……”他有气无力的低喊了一声,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要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胡铁花本来正支着脑袋坐在桌边打瞌睡,一听到声音就醒了,然后回头就见床上躺着的漂亮少年正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一下子就乐了:“小祖宗,你可算醒了!等着,我这就去找三娘过来。”说完他就飞快的打开房门,冲着外头喊了一嗓子。 叶长笙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想不通为什么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天甲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眼睛比他还大的男人。 没多久听到消息的楚留香和李三娘就进了房间围在他的床前,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问他情况。叶长笙眨了眨眼睛,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在楚留香那里停了下来。 “你……”他带着点疑惑的看着楚留香,想说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是刚一张嘴就是一阵咳,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楚留香大约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就开口了:“这位叶公子,在下就是那天晚上和你有过一面之缘的楚留香。” 楚留香,原来是他。叶长笙终于有点印象了,他微微的点点头,然后歪了歪脑袋企图找出天甲,可是望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天甲去哪里了? 李三娘挤开两个人一把攥住叶长笙的小嫩手,舍不得的摸了两把然后给把脉,又关切的问:“小兄弟,你感觉怎么样了?” 叶长笙见她问自己,呆呆的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生了个病醒过来周围就全是不认识的人了。 “在下和朋友是在一座庙里头把你救回来的,当时你的情况很不好了,所以我们两个人就擅自把你带到这里。”楚留香解释道。 庙…… 叶长笙想了好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好像是天甲把自己放在庙里头藏起来,然后说要出去给他找药,让自己等他回来。 “天甲……呢?”他虚弱的开口问道,“他人呢?” 楚留香不知道他说的天甲,但是约莫应该就是那晚跟他打起来的那个黑衣男子了,他摇头回答:“在下看到你的时候,并未见到他的身影。”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那男子看着该是着少年的护卫,没道理会把人一个人丢在那里的。 听到这句回答,叶长笙瞪大了眼睛,肯定是他们在天甲走之后把自己带走了,找了药回来的天甲就错过了。 “咳咳……我要去找……”他猛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软软的又跌了回去。 李三娘立刻把人杯子盖好,柔声说:“你这娃娃身子没好呢,得好好地养养个三五月才行,不能这样鲁莽。” 三五个月!叶长笙急了,他可是身负重任的,叶家那么多的人都在等着他去解救呢!“不行,不能三五个月……”他摸了摸自己的怀里空空如也,急得又要乱动:“我的地图呢!我的地图呢!”二哥临别前塞给他一副他自己画的图,标记了诏书的下落,可千万不能丢了。 见他又开始乱动,李三娘再次的把人压好,嘴里哄道:“好好好,三娘帮你找那个什么图。”一边说着一边又看楚留香。 楚留香仔细的想了想回答说:“楚某在捡到你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你身上带着什么地图,只有一个锦囊。”他说着就把袖子里的锦囊拿了出来,这也还是他在给叶长笙换衣物的时候掉出来的,猜测或许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所以帮忙收起来了。 “锦囊?”叶长笙接过楚留香递过来的小小的绣着福字的锦囊,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爹临行前的一天晚上塞给他的,说是不到了最后关头决不许打开。他当时懵懵懂懂的收下了,一直都是贴身收着的。 锦囊还在,他满含期待的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楚留香很遗憾的摇摇头,“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看到有别的东西了。” 叶长笙是真的急了,那可是关系着天下大局的东西啊!怎么能就这么没了!难不成是跟着天甲跑的时候丢了? 看他急得脸更加的惨白,楚留香忍不住开口安慰:“或许那个东西在你那位同伴的身上?” 天甲…… 对了,也许地图天甲看到了给收起来了。叶长笙这么安慰自己,稍微的放了点心,“那、那能麻烦你告诉天甲一声我在这里,让他来找我吗?” 楚留香点头:“这个自然,我一定会想办法告知那位兄台你的下落,让他尽快的过来接你的。” 听到他的保证,叶长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想到自己是这个人救回来的,他还帮忙找人,心里特别的感激:“楚、楚公子,谢谢你救了我。” “无妨,我不过是刚好遇见你,便和我的这位朋友顺手帮个忙,叶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也是你先帮住楚某在先。”楚留香微笑着回答。 叶长笙将目光又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那你是谁啊?” “在下胡铁花,你就叫我……胡大哥吧,千万别叫胡公子。”胡铁花爽快的说,一副洒脱的样子。 “哦……胡大哥”叶长笙乖乖的点头,将被子往胸口上提了提,过了一会儿有点羞囧的小声问:“我、我能吃点东西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几个人这才惊醒过来,这孩子昏迷了好几天,除了汤药之外几乎没有吃一点东西,眼下肯定是饿坏了。三娘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蛋,“三娘这就去给你做,稍等片刻。” 说完她就袅娜的走了出去,留下胡铁花和楚留香继续守着。叶长笙躺在床上有点不舒服,他忍了半天才低声的看向楚留香:“楚公子,你能帮忙让我坐起来吗?躺着有点头疼。” 楚留香想他这样躺着也不太好,就依言把他抱起来坐好,让他可以舒服的倚靠着床柱坐着。叶长笙如愿了,腼腆的对着他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说:“楚公子,我们叶家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的,无论是黄金万两还是琦珍玉石,我都可以做得到。” 开口就是万两黄金,楚留香和胡铁花还是在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看样子他们想的果然是没有错的,这个少年绝对来历不凡。 胡铁花哈哈大笑起来,“叶小公子,这万两黄金就不必了,反正我和老臭虫也不过是顺手救了你,小事一桩。” 看他拒绝自己的答谢,叶长笙摇头:“那怎么能行,虽然对二位来说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你们救了我是真的。我们叶家从来没有忘恩负义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祖传下来的规矩。”他并不具体的知道万两黄金是多少,事实上他连一个铜板和一两银子多少比重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皇帝给他们家赏赐的时候都是一堆又一堆的黄金玉器,所以那一定是很珍贵的。 可惜这两个人还是不要,胡铁花甚至还调笑着说:“我就算了,老臭虫可不在乎这些个黄白之物,他自己就有很多,他最喜欢美人了,你倒是可以考虑赏赐他几个绝色美人。” 叶长笙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叫赏赐美人? 他呆傻傻的看着楚留香,“你要美人?” 楚留香无奈的看了一眼胡铁花,跟叶长笙解释:“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没有什么美人,也没有黄金,你只要养好伤就行了。”他的态度很坚决,让叶长笙把剩下来的话都咽了下来,只想着等天甲来接自己了,让他想办法答谢人家。 ☆、第十章 第十章 三娘终于是端着饭菜上来了,她可是拿出了全身的解数做了一碗粥,就是为了给那个她一见就喜欢的孩子吃的舒心。 叶长笙坐在床上,因为全身无力自己那不动勺子和碗,只能代劳让别人喂。三娘原本想自己来的,但是楼下还有客人需要她去招呼,所以她将托盘塞到了楚留香的手里嘱咐他一定要仔细小心的喂,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好接过碗筷勺子,开始伺候这位小少爷。其实他看的很明白,这位小公子虽然出身非富即贵,但其实是一个很纯良的孩子,生病时候稍微闹腾了点,但人清醒了胆儿乖巧懂事,一点也没有骄纵跋扈的行为。 叶长笙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外头不相干的人伺候喂喂饭,有点脸红的嗫嚅着:“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楚留香端着被三娘煮的软糯的青菜小粥走过来,笑着说:“你现在身体弱,怕是碗也拿不住的,万一洒到了床上去的话,可要为难三娘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叶长笙就不吱声了,乖乖地让人一口一口喂饭。 其实第一口米粥到嘴里的时候,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虽然他极力的在掩饰了,可是心细如尘的楚留香还是发现了端倪,他搅了搅粥不解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叶长笙摇头表示没什么,其实心里明白,主要是因为这粥不好吃,有点难以下咽。 凭良心讲,三娘的厨艺虽然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一般的食客都还是挑不出差错的。可叶长笙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习惯了,叶府在他的饮食上可以说更是精细中的精细,连吃的米都是太子送过来的贡米,整个府里头只有那么一点点,都被拨在了叶长笙的的碗里了。 所以可想而知他被养的有多仔细,这乡野间小客栈老板娘的这点粗糙手艺,以及更加粗糙的米粮就根本下不去口了。 只是叶长笙虽然娇气,但也知道感恩,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好人,都在想着法子的照顾自己,怎么还能因此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所以,即便感觉食难下咽,他还是忍着一口一口的咬着楚留香递过来的粥,吃了个干净。 楚留香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是他毕竟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眼前的少年执意不说,而他试了一下手里的米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他只是大病初愈胃口不大好,就一勺一勺慢慢的喂下去了。 不过楚留香不得不承认,喂这少年吃饭其实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看他低垂着长长密密的睫毛,十分乖巧软贴的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手里的米粥,配合又安静的鼓着腮帮子吞咽,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漂亮的小松鼠一样可爱。 那一刻,楚留香有点魔怔了,他甚至还掏出自己的帕子把叶长笙嘴边不小心蹭上去的米粒给擦掉,脸上的表情温柔的滴出水来。 “楚公子……”叶长笙感动极了,这个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又不是他家里的下人,却能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比较好。 楚留香听了他的称谓,笑着调侃:“你都愿意叫老胡大哥,怎么就偏要叫我楚公子呢?” “啊?”叶长笙呆呆的挠了挠脸,“因为……你看起来比较……”他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出来,支支吾吾半天后,只好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句:“楚大哥。” 听他软软的叫自己大哥,楚留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心漏跳了一拍,内心里涌起一股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异样感觉。他把吃干净的碗放到桌子上,又倒了杯茶水过来喂人喝下去,然后将被子给人压好,重新坐在床边。 “你的那位胡大哥已经出门去找你的护卫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在这段期间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身体,我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可以在这里多照顾你几天。” 叶长笙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有点犹豫的开口:“楚大哥,我想问一下,平州离这儿远吗?”他还记得他门原本的出发地就是平州。 “平州?”楚留香皱了皱眉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回答:“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是不是记错了?” “哎?”叶长笙愣住了,“不会的,我家二哥说要我去平州一趟的,怎么会没听过呢?楚大哥你是不是没去过这个地方?” 楚留香走南闯北这许多年,早把这天下的各个角落都摸了一遍,绝不可能有什么地方是他没听过没去过的。所以他是真的可以十万分的肯定,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平州是什么地方。 看他表情如此的笃定,叶长笙也有点愣神,他干脆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始末,还是无比肯定的点头:“不对,我二哥和大哥都让我去平州的,肯定有这个地方。” 看这个少年如此坚定的眼神,楚留香沉吟。如果他的话没有半分谎言的话,那么他的兄长们显然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的弟弟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去,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地方是他不知道的? 看楚留香半天没回答,叶长笙断定他是没有去过那里所以回答不上来,颇为沮丧的叹气:“要是地图在我手里就好了,那就能看得清楚在哪里了。” “许是我见识浅薄了,等胡铁花把你那位护卫带来了,你就可以去了。”楚留香这样安慰,心里还是留了点疑惑,他始终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阅历。 平州这个地方,真的是前所未闻,难道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只是他们的叫法不同而已? 叶长笙听到他这么说也稍稍的放下了心,也对,只要等他跟天甲会和了,天甲一定知道怎么去的。 吃了饭他的精神就又有点不济了,眼睛一闭就想睡觉,楚留香看出来他的困倦,体贴的将他放平,被子从头盖到脚,然后不发出一点动静的端着已经空了的碗下楼去。 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太天真了。 下午的时候,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叶长笙趴在床边把中午的时候楚留香喂的那点米粥给吐了个干净。他的胃早就被精细的食粮娇养惯了,即便他本人强逼着自己吃了下去,可是身体却不能那么快的适应,那些糙米在胃里翻覆了一阵子后终于是吐了出来。 楚留香也被惊了一下,然后立刻唤来三娘,两个人一个人急忙把脉,另一个收拾残渣换床铺。 三娘想不通,脉象虽然依然微弱但还算正常,怎么这个孩子反而吃了还是吐呢?她扭头看了看吐出来的食物残渣,一点都没有被消化掉,又看了看叶长笙脸上愧疚的表情,突然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她在心里叹气,是她的疏忽,先前都看出来这孩子是被何等仔细的照顾着的,怎么就没想起来这饮食也不能随意的。只是她这儿荒郊野岭的,上哪去弄那些上等的米去?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楚留香一看她表情凝重,不由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把叶长笙当做自己人看待了。 三娘看着叶长笙难过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软毛安慰道:“放心,三娘一定想办法让你好好地吃饭。” “三娘……”叶长笙不好意思的往自己的被窝里钻了钻,三娘的抚摸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以往他每次一不舒服的时候,娘亲也是这般温柔的抚慰他的。 “他没事,只是需要一些更好的食材罢了。”三娘对楚留香说道,站起身来边走边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哪里弄点好米来,店里住宿了一些路过的富商,或许可以打劫他们一下。 楚留香回味了一下三娘的话,立刻就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了,他回头看着全身都捂在被子里像只蚕蛹一样的叶长笙,心情和李三娘一样的复杂。 太金贵了,也是一个大大的麻烦呢。 到底他的家人是怎么想的,把这样一下放在凡尘中几乎毫无生机的少年放出来的呢? ☆、第十一章 十一章 又过了几天,胡铁花终于带回了消息,说是这四处都打探过了,并没有发现那位叫做天甲的男子。 叶长笙很难过,他可以确定天甲一定在着急的找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听他说后面还有追兵的,万一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办。 胡铁花安慰他说:“没事,等你身体好了,你胡哥哥带你去找他。” “谢谢……”叶长笙感激的说,不过他更担心他的安危:“我是怕天甲……碰到要杀我们的人。” 他自言自语着,却让胡铁花和楚留香立刻警觉起来。楚留香追问:“追杀?有什么人在追杀你吗?” 叶长笙从自己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赶紧闭紧嘴巴:“没有,你们听错了,什么都没有。” 他这样子没有就才是有鬼了,楚留香皱眉:“长笙,我们之间好歹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合该坦诚相见才是,你若是有困难,我和老胡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看到他俩紧紧地盯着自己,叶长笙咬着唇想了一会,终于默默点了点头:“是有人在追着我,天甲是负责保护我的人。” “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楚留香还在继续的问。 叶长笙躲闪了几下,他知道诏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随便说出来,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大哥二哥说过,知道的人越少牵扯就越少。所以他摇摇头,“这件事我还不能告诉你们,很抱歉。等我找到了天甲,就会跟你们分开的。” 他这明显是要打定主意不说了,楚留香和胡铁花无论怎么打探,可是这个在别的事情上软软呆呆很好哄的孩子,却意外的在这地点上机敏的很,不该说的字一句不说。 到最后楚留香也无奈了,他只好叹气:“看样子这件事对你一定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来。” 叶长笙抱歉的低下头,一双好看的手不安的绞着被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可是诏书这件事关系太大,他真的不能连累这两个对自己真心关系照顾的大哥。 “没事,等你需要帮助了,随时召唤我胡铁花和老臭虫。”看不下去他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胡铁花爽快的说,拍了拍叶长笙的肩膀。 “谢谢……”叶长笙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不过比起这个,他有另外一件更关心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叫楚大哥是老臭虫?” 看着叶长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求知若渴的看着自己,胡铁花哈哈大笑,楚留香则尴尬又好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来来来小凤凰,胡大爷告诉你为什么。你闻到他身上那味道没有?真是臭死了!只要他一出现,满江的人都知道了。” “臭?”叶长笙回忆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摇头:“我没有闻到啊,楚大哥身上总是香香的。”他昏迷的时候总感觉身边有人在很温柔的照顾他,而且伴随着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香气,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生病时候的幻觉,后来清醒了就发现原来是楚留香身上的味道。 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觉那是郁金香的味道。 胡铁花看他一板正经的说楚留香身上不臭,胡铁花又笑起来。 楚留香只好自己解释说:“我鼻子不太灵光,只好随身用些香料,怕自己哪天身上有了味道,冲撞了别人。” 听到他的解释,叶长笙瞪大了眼睛:“楚大哥你鼻子闻不到味道吗?” “也不是一点没有,只是比起常人来,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楚留香淡淡微笑着说。 可是叶长笙就同情起来,闻不到味道,那这世界上那么多香味不是都感受不到了,真的是好可怜啊…… 看着叶长笙眼神越来越不对,楚留香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开脱一下:“其实这没什么不好,而且关键时刻还救过我。” “真的?”叶长笙惊讶极了,他想不出鼻子坏掉了到底怎么救人。 胡铁花插嘴了:“哈哈哈这个倒是真的,又一次有个人想给老臭虫下药,结果老臭虫因为闻不到,所以反而还救了他一次。” 叶长笙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这样有趣的事情,忍不住让胡铁花和楚留香给他细讲一下,他生病了每天不能下床,只能半坐着盖着厚厚的杯子,闷得要命。 于是胡铁花就开始给他讲故事了。 “从前有个琵琶公主,她生的异常的美丽,跟着她的父王住在一片沙漠里,有着一个很富饶的国家。” ………… 叶长笙坐在床边吃着三娘给做的小点心,兴致勃勃的听他说故事,时不时的还要提个问,整个人都像是个可爱的小猫儿。 等到胡铁花讲到那琵琶公主是如何主动对楚留香献身的时候,叶长笙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问了:“胡大哥,什么是献身啊?” 胡铁花:“……” 楚留香:“……” 他们俩都没想到叶长笙会突然问到这个话题,一时间都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按理说大家都是男人,和美人春宵一度颠鸾倒凤什么的彼此心照不宣,甚至还都觉得是美事一桩。可是他们忘了,眼下这个孩子跟别的那些粗枝大叶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一看就是干干净净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的那种,莫说是男女之事,估摸着连那些略香艳一些的言辞都是没听过的。 他这么一问,倒让两个流连花丛多年从来未曾脸红过的两个风流人物少见的尴尬起来,都不知道要怎么给纯洁的小凤凰解惑。 叶长笙看他俩都不吱声了,更加的好奇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咳咳,没有。”胡铁花终于是回过神来,干巴巴的假咳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是无花对吧?我跟你说啊小凤凰,那个无花可不是个东西……” 叶长笙想开口提醒他记错了,明明是说到那个什么琵琶披着被子要去献身的话,不过因为胡铁花接下来讲的剧情很精彩,让他很快地入了迷,把自己要问的哪些问题忘记了。 见他们很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胡铁花和楚留香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好糊弄的很,不然俩大男人怎么跟这个孩子说那些个羞耻的事情。 叶长笙听胡铁花说故事简直入了迷,他想不到在他窝在自己的府里的时候,有的人能在歪头经历这么多有趣又冒险的事情。一瞬间,楚留香在他心里的地位从一个人不错的大哥变成了本领高强锄强扶弱的大哥。 不过,他听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问题:“等一下,难道楚大哥是个小偷?” 胡铁花刚说到金伴花的白玉美人,说道楚留香是如何发信笺去盗这个东西,忽然就被叶长笙给打断了。 “怎么能说是小偷呢,那多掉价,老臭虫这是盗帅,盗帅你没听过?”胡铁花这么问道。 叶长笙茫然的摇头,“盗帅……不还是偷吗?” 楚留香哑然,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后释然的笑了,对啊,他自诩为盗帅,虽然名头确实很响亮也很好听,但是也确实还是个小偷。 “偷东西……那不好的。”叶长笙被家里人教的特别好,“我哥哥说无论怎么样,偷总是不好的。”他有点矛盾,楚大哥人很好,可是偷东西真的不好。 楚留香笑了:“你放心,楚某虽然确实偷了别人的东西。但是我第一不偷穷苦清白的人家,二来弄来的东西都散发给了那些清贫的需要帮助的人,我自己可从来没有拿。” 听到他这么说,叶长笙点了点头,虽然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想到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劫富济贫”,就又开心起来。 二哥要是知道他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也会替他高兴的,叶长笙眯着眼睛笑起来,继续缠着胡铁花要听故事。 然后胡铁花真的继续讲下去了,然后因为叶长笙崇拜的目光实在是太让人飘飘然了,他一不小心又讲漏了嘴。 当他讲到美丽的农家女孩自动宽衣解带和楚留香共赴春宵的时候,叶长笙这回听懂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胡铁花。 他知道什么叫宽衣解带,什么叫、春宵。 叶长笙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近距离的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胡铁花哑巴了,他躲闪了一会儿,终于是忍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呼啦一下站起来冲了出去。 “老子受不了了!” 留下室内楚留香和叶长笙大眼瞪小眼。 楚留香尴尬极了,“那个,长笙,其实……”他说了半天,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叶长笙脸红了一会儿,他其实也不太懂具体什么叫一夜春宵,只是隐约感觉应该是很羞耻的词语。 楚留香在心里叹气,早知道就不给他讲这些乌七八糟的故事了。 ☆、第十二章 十二章 因为这个尴尬的不行的话题,楚留香和胡铁花好几天没敢再给他讲故事,生怕自己再漏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再被他问出一堆难以回答的问题来。 叶长笙缠了好几天,但是都没有好听的故事听了,心里很是着急的,胡大哥怎么能不说了呢,才刚刚说到那个什么什么石头观音是怎么被发现了弱点,下面还没说怎么打败了她的呢! 缠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叶长笙垂头丧气的放弃了。不过他向来也不是个会烦恼很久的孩子,三娘用一碟又一碟的小点心哄着,很快地就让他忘记了纠结的事情,专心的捏糕点吃。 见他吃的香甜,李三娘终于舒了口气,这几天她想尽了一切法子,才从那些富商们那里弄来的一点好米,总算是能让这个孩子稍微吃得好一点了。 她满脸慈爱的看着坐在床上白白嫩嫩眯眯着眼睛捏米糕吃的叶长笙,又想起了自己才六岁就早夭的孩子,想着他若是还活着,约摸也有这么大了。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伸出一双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跟他聊天:“长笙家在哪里啊?” 李三娘的手很软也很温暖,叶长笙舒服的被摸了几下,嚼着嘴里软糯的米糕回答:“我家在京城呢。” 楚留香端茶的手一顿,和胡铁花交换了一个眼神。 姓叶,京城。 就这两个信息就足够他们猜到很多东西了,京城那么大,可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叶家而已。 两个人对叶长笙的来历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心里却一点都不惊讶。看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气度,又被养的这般娇贵,如果是出身那个百年权贵的叶家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他们一直对朝廷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也不清楚叶家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把家族里的子弟放出来,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匆忙为之的,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假如他们无法找到那个叫天甲的人的下落,也许可以送叶长笙回到叶家。 这边楚留香还在思忖着,那头李三娘已经和叶长笙聊的正开心。叶小少爷阅历太浅心思太纯,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被套话。所以尽管他有心想要隐藏一些事情,但是奈何在座的三个,哪个都是混迹江湖十多年的老油条,随随便便的就能从他这里套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除了诏书的事情叶长笙死死地咬着不肯吐露半点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竹筒倒豆子——一点不剩了。 比如楚留香现在就知道了,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家老小娇惯溺爱的无法无天,从小到大最远不过就是丞相府不远的茶楼上听唱曲儿,而且平时几乎没有踏出叶府半步。 比如他喜欢吃甜的食物,什么糖葫芦果脯糕点一样不差,家里头经常有这些小东西备着,随时都可以吃到。不过,他不爱吃肉不爱吃长得难看的菜、喜欢画画吹箫看书下棋。 胡铁花听到这里咋了咂嘴,他琢磨着怪不得是小少爷金凤凰了,连菜长的难看点的都不肯下嘴,这得挑嘴到什么程度。 还有,哪有男人不爱吃肉的,这娃娃,得调.教! 还比如,他以前曾经被他那个疼他如命的老爹带着去参加过皇家宴会,老皇帝特别喜欢他,每次见了他都会给赏赐了好些个好东西。有一次听说他用饭不香,甚至还把自己御用的厨子专门送给他家里头给他开小灶。 听着那孩子毫无防备之心的跟李三娘说这些话,楚留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摇头。也不知道该高兴他对自己全然的信任,还是叹气他对人太过不设防。他敢肯定,如果他不能顺利的把人交到天甲手里的话,可能不到一刻钟就会被人骗走吧。 想到这里,楚留香当下就决定如果他不得不先行离开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孩子带上,免得出门就被人拐走了。 那头叶长笙才不知道楚留香的想法,他已经跟李三娘讲到了四大名捕的事情了。他略带着些小得意的说那个叫做追风得曾经到他们家做过客,爹爹说他长得确实一表人才,大哥也很欣赏他,常跟人比武切磋。虽然后来他不怎么来了,但他还是跟在爹爹旁边听了不少有关于四大名捕的那些故事,都特别的有意思,有一段时间他也是想拜入六扇门就做一个帅气的捕快的,不过被奶奶和娘亲狠狠地拒绝了。 他还听爹说过原先还有个叫做李寻欢的了不起的探花,他家里出了三代都是探花,而且他还身怀绝技,一把飞刀用的特别好。 叶长笙平时在家里无聊也会听听别人说故事,可羡慕这些来去自如的人了,所以也不知道其实民间故事里是有很大的夸张成分的在里面,只把李寻欢说成了一个神一般的人物。 楚留香身为江湖中人,知道的肯定比叶长笙多,听那边越说越玄乎,连李寻欢一巴掌拍碎一面墙这样的说法都出来了,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插嘴,不知不觉的就对叶长笙就格外的宠溺,不忍打破他对李寻欢的幻想。长笙愿意相信就相信吧,反正他开开心心的就好。 叶长笙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偶遇的人是怀着多大的温柔来小心的护着他的,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他们对自己有多好。他在这里养病已经有快十天了,和李三娘楚留香和胡铁花已经玩的很熟很熟,心里一直琢磨着要如何报答人家。 他知道吃饭是要钱的,李三娘前两天做的饭他都吐了,后来弄来的那些米他虽然也还是觉得有点难以下咽,但并没有再反应不良,他也清楚这里面肯定很不容易的。 对钱没有概念,他只能翻遍自己身上摸出了几片金叶子,然后毫不犹豫的就把这些都塞到了李三娘的手里,解释了半天想要报答这些天的照顾。李三娘哪能要,三两下就把人压下去了,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三娘不要长笙的东西,只要长笙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三娘看见你,高兴。” 叶长笙眨眨眼睛,突然鼻子有点酸酸的。 他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轻易的得到大家的疼爱,每个人都想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为什么大家都对他这么好。 他在李三娘这里住了这些天,表面看着开心,其实心里越来越焦急。天甲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他很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也很担心书墨琴香几个人,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尽快的赶去平州才好。 所以在第十三天的时候,他提出了辞行的请求,却被李三娘一口拒绝了。 “不行,你身子还没有好,绝对不能出门。”李三娘耐心的哄着,“你看,三娘这里有好吃的,还有人陪你说话聊天,今天有个几个猎人过来借宿,给三娘送了好些个小兔子,又白又可爱,待会儿拿给你看看,看着可像你了,白白软软的。” 听到有兔子,叶长笙犹豫了一下,他在家里也养了几只大白胖兔子,那是有一年大哥参加皇家狩猎的时候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他一直都特别喜欢,精心的养的肥肥胖胖。这次出来自然是没有带上的,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点想那几只大兔子了。 可是再可爱的兔子也不能阻挡他现在想要出发去平州的决心,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就会没了,一定要在那之前拿到诏书,交到大哥的手里去。 他执意要走,三娘劝了半天也不改变主意,可把她急死了。李三娘寻了个空把楚留香拉到一边的客房里,满脸的都是责怪。 “香帅,你就由着这娃娃胡闹?”李三娘柳眉倒竖,一脸好像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楚留香一样。 楚留香莫名躺枪,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我当然和三娘是一样的想法,不过我看他坚决的很,只怕不会同意我们的阻拦的。” “那你就这样由着他,不管了?”李三娘仍然不肯放过楚留香,进一步的逼问。 楚留香何尝没有在劝,可是叶长笙虽然平时看着单纯,但实际上倔强起来也很是让人头疼的,咬着牙就是不肯说自己急着去平州究竟要做什么。胡铁花曾经吓唬他说,假如他一定要走,他们是不会管他的,让他一个人去江湖闯荡,说不定出了门就被恶人绑走去做苦力去,把江湖说的险恶重重,让他打消出去的念头。 结果那孩子头点的比他们还快,一副巴不得他们别跟着他的模样,弄的胡铁花都没辙了。最后,楚留香不得不妥协。 其实叶长笙真心的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走,他认为楚留香已经帮了他太多的忙,实在不应该再麻烦人家,而且他也不能连累到他,谁也不知道后面追兵什么时候到,万一楚大哥打不过人家怎么办?所以,他虽然还是有点害怕自己上路的,但是因为自己想着家人,对未知的前路也就没有那么担忧了。 ☆、第十三章 十三章 就这样,叶长笙躺在床上又休养了三四天,直到李三娘终于咬牙同意他下床了,叶长笙才第一次穿上自己的鞋走在地上。 他从前也经常生病,一躺就要十天半个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是被李三娘严加看管完全不让下地走这样的待遇还是头一遭。所以他刚能下床就很新奇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乐。 胡铁花看他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故意耻笑他:“小少爷躺久了连路都不会走啦?要不要胡哥哥抱着你走?”他这话纯粹开玩笑逗逗叶长笙的,但是李三娘原本就舍不得他离开心情不好,听到胡铁花这句话,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胡铁花接收到她凶残的眼神,悻悻地住了嘴不敢再吱声,生怕还在气头上的李三娘撕了他。 楚留香收拾好了自己的简单的行李,打断了几个人的交谈:“我们还是早点走吧,不然等走到镇上天都要黑了。” 叶长笙欢快的点头:“好呀!”抓过自己被李三娘塞的满满的都是好吃的小包裹,开了门就想走。 楚留香在原地想了一下,拽住了兴冲冲的叶长笙:“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做。” “还有什么?”叶长笙被拽着手,转头好奇的问他。 楚留香不发话,带着他重新坐到了桌边,回身对在自己的包袱里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叶长笙见他不说话,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晃着腿,眼睛滴溜溜的跟在楚留香后头转悠。 小半柱香之后,楚留香终于转过身走到叶长笙身边,手里拿了一块拧湿的毛巾,低下头来轻轻地在叶长笙的脸上擦拭。 叶长笙以为他要给自己洗脸,连忙要把自己的脸挪开:“我早上洗过脸了,很干净的,一点都没有脏。” 楚留香低低笑了一声,轻声说:“别动。”他轻柔的给擦完脸,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覆了上去。 叶长笙就觉得有什么凉凉的薄薄的东西被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条件反射就想伸手去摸,却被楚留香制止了。 “不要动,待会就好。” 听到他这样说,他也就老老实实的放下小爪子,任由楚留香继续在他脸上捣鼓。 “好了。” 终于得到楚留香的允许,已经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的叶长笙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脸,触手的是和自己皮肤差不多触感的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几乎都要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楚留香拿了镜子过来递给他看:“瞧瞧。” 一头雾水的接过镜子,叶长笙低头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长相普通小鼻子小眼脸上有好多麻子的少年的脸。 他茫然的看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问:“这个人是谁啊?”说完扭头看到胡铁花戏谑的表情以后,才敢确定镜子里的那张脸真的就是自己。 “既然有人在追杀你,顶着自己的脸出门总是会遇到麻烦,这样乔装一下可以安全些。”楚留香解释道。 叶长笙对着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沮丧的放下镜子愁眉苦脸的说:“他好丑。”他好歹也是个出身美人世家的少爷,对样貌什么的还是很在意的。 胡铁花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我倒是觉得这张脸不错,至少出门能少很多麻烦,不过这样你就是个麻子小凤凰了!” 李三娘看叶长笙憋屈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立刻上前去安慰:“谁说不好看!三娘觉得长笙这样也很好,一点也不丑,别听胡铁花那个酒鬼乱说话。” 叶长笙半信半疑,别别扭扭的又看了一眼镜子。其实这张脸虽然和他自己的相差甚远,但是仔细再看两眼习惯了的话也还是不错的,虽然确实麻子多了点。他小心的伸手又摸了摸脸,刚才不高兴的情绪一会儿就忘干净了,开始对脸上的东西感兴趣:“这个是不是就是那些戏文里说的人皮面具?” “正是,不过这一个是我自己做的,平时留在身上备着,现在刚好可以给你用。”楚留香说道,他常年在外行走江湖,有的时候需要对自己易容才能方便调查某些事。 “老臭虫易容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都是甜儿教的好。”胡铁花在一边插嘴说话,又把甜儿拎出来夸了一遍。 “甜儿?是谁?”叶长笙研究完了脸上的面具,开始对胡铁花赞不绝口的甜儿好奇起来。 胡铁花摩挲着下巴看了看叶长笙,突然笑起来:“哈哈甜儿就是甜儿,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认识她了,也许会很有共同语言。”这俩都是典型的小孩子脾气,而楚留香对付这样的人基本上是没辙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少不得要头疼。 “好了,时候不早了,还是快点走吧。”楚留香打断了胡铁花的话,再让他说下去的话,指不定他就要跟长笙说些什么了。 叶长笙听话的背过自己的小包袱,拒绝了胡铁花和楚留香想要帮忙拿的举动,依依不舍的跟李三娘道别。 “路上小心点,多听香帅……楚留香的话不要乱跑,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给三娘写信,三娘给你做了让人带给你……” 李三娘一直都不是个温柔的女人,坎坷而艰难的命运逼得她不得不狠心又绝情,年轻的时候随手杀了好几个人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她甚至还可以面带微笑剥了一个曾经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的脸皮。 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一个女人,如今在面对只不过相处了十来天的叶长笙的时候,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母爱,看这孩子干干净净白白软软的模样,她心里就觉得暖和极了,似乎是把她对死去儿子的爱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李三娘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嘱咐他吃好喝好小心着凉这样的话,叶长笙都一一地记下来。 胡铁花是见过李三娘发狠时候的样子的,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没见过她也有这样难过柔软的一面,不住的在心里头惊叹,原来这世上除了男人,也还是有办法让女人变得温柔的啊。老臭虫跟她可是曾经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都没见她这么真情流露过。这么说起来这个小少爷似乎要更厉害一点?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李三娘也终于唠叨完了,红着眼眶送他们几个人下楼去。 她给三个人准备了两匹马,这样可以让他们快一点到镇上去。胡铁花骑上了那匹黑色的马,叶长笙却在马下转悠了半天,然后被楚留香拎着跟他一起上了另一匹大白马。 生平第一次骑在马上,叶长笙可兴奋了。他以前也缠着大哥二哥要学骑马过,可是总被家里人用各种理由阻拦了,还吓唬他说骑马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脸着地。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经吓,很快就放弃了骑马这件事。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有机会坐在马上,还没等说什么,楚留香一个纵身就坐在了他的身后,两手从他的腰侧穿过牵住了缰绳。叶长笙还在长身体,原本就比楚留香矮了一大截,这样共坐一匹马,从视觉上更像是他整个人都被抱在楚留香怀里一样。 叶长笙有点别扭的动了动身体,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太过亲近。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这个姿势哪里怪怪的。 “别乱动。”楚留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因为两个人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靠在一起的,所以这样说话的话,就好像是楚留香在叶长笙耳边说的一样。 “嗯……”叶长笙老实的点头,扭头对站在客栈门口的李三娘说了几句话,就被楚留香带着走了。 顾忌到他身体并没有痊愈,楚留香和胡铁花特意把马儿的速度降到最低,让他可以不必承受跑起来时候的烈风。两匹马就这样悠闲自在的并排小跑,马上的人则也同样悠闲的聊天。 叶长笙没有插嘴楚留香和胡铁花的交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匹大白马吸引了,趁着楚留香不留神的功夫就要去摸一摸它的鬓毛,或者轻轻拍拍它的脑袋,一刻不肯闲着。他自以为楚留香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一个人玩的开心,却不知道楚留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纵容着他没说而已。 舒舒服服的靠在楚留香怀里,一路上边走边跟大白马玩,一向都很会自己跟自己玩的叶长笙一点也不寂寞,还在心里给大白马取了个名字叫大白,和家里那只叫小白的大兔子刚好配对。 楚留香留意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嘴角边确是止不住的轻扬。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又好哄的孩子呢,只不过是骑个马而已,都能让他这样的开心。当真是让人心里喜爱极了,也难怪李三娘会如此的疼他。 也许,带着他并不是一个麻烦。 ☆、第十四章 十四章 天快黑了的时候,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楚留香和胡铁花带着他找了家客栈准备投宿。 “客官,咱们这儿可只有两间客房了。”店小二客气而又抱歉的这么说道。 “只有两间?”胡铁花皱眉,看了看外头又说:“怎么还没到天黑就没了客房?” 店小二瞥了他一眼,看这人穿着打扮就知道一准是江湖中人,为了自身和小店的安全,他们一向不招惹这些带兵器的家伙,所以只能恭恭敬敬的陪笑:“小的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最近这一带来来去去的突然多了很多人,住店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算了吧,两间就两间。”楚留香在一旁开口了,“老胡你和我一间。” “好嘞!”店小二赶紧接话,殷勤的带着三个人上楼去。这家客栈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一家了,虽然不是很大但好在干净整洁。不过现下也只有两间下等房了,上等房已经全部都被人定了出去。 楚留香两个人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他们担心的是叶长笙能不能睡得习惯下等房,毕竟这人有多难养他们这几天已经领教过了。 叶长笙跟在他俩身后,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小客房。楚留香四处看了看,然后回身对小儿说:“小二哥,麻烦请给我们烧些热水送上来,我们要沐浴。”说完他又掏出几锭银子塞过去:“还要再麻烦你帮我们买几床棉被上来。” 小二拿着手里的银子,不解的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胡铁花,带着点疑惑的问道:“客官……这,咱们这儿天也不冷啊,况且客栈准备的那些就足够了,实在不需要这么多棉被。” “你只要去做就可以了。”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小二看这位大爷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连忙把银子塞进自己的兜里出门去了,反正几床被子也花不了一两银子,剩下来的都是他的跑腿费。 “我们来的晚了,只有这两间下等房,委屈你先住着,我们明天再做打算。”楚留香转身这样对叶长笙说道。 “其实还不错的。”叶长笙四处都摸索了一遍,对房间的环境还算满意,虽然他确实这辈子都没有住过这样糟糕的地方,不过再糟糕的破庙都去过了,这个也算不上什么。 “那好,我待会让他们给你送热水上来,你先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吃晚饭。”楚留香吩咐完了把人安置好,和胡铁花开门去自己的房间里看看去了。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果然抱了几床被子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杂役抬着一个大木桶,然后往里面开始加热水。 叶长笙坐在房间的桌旁,一边吃零嘴一边看他们给自己铺床加洗澡水,心情还算不错。他自从出来这近二十天时间,还真的没有好好的洗过澡,之前是马车上不方便,后来是生病不能洗,现在一看到热水就觉得浑身痒痒。 几个杂役倒完水就退去了,小二也把棉被给层层叠叠给铺在了床上,确保柔软舒适以后又殷勤的问道:“这位小公子,需要小的帮忙搓澡不?”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走进来的楚留香就替他回答了:“不用了,你先下去忙,等需要加热水我们再叫你。” “是是是,小的这就告退。”对于给钱很大方的客人,店小二总是很客气的。 叶长笙吃完最后一块核桃酥,抬眼就看到楚留香回身关了门,然后走到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扭头对他说道:“长笙快些脱衣服吧,不然水就凉了。” 听了他的话,叶长笙点头:“好。”他对楚留香基本上是全然信任了,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听话的站起来解扣子。 楚留香以前可从来没有伺候任何人沐浴,就算是那些可爱美丽和他有过一些感情的姑娘们也没有过,如今却自己过来上赶着去伺候小祖宗,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他就是想着,小少爷连吃饭都如此挑剔,想来洗澡平时肯定也是有人帮着的,越想越不放心,索性就自己过来了。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叶长笙不仅一个人搞不定洗澡这件事,他甚至都不能完整的脱下自己的衣服。 看着眼前正在努力跟自己的衣带奋斗的少年,楚留香叹了口气,认命一样的走上前去接过少年的动作:“我来吧。” “嗯……”叶长笙有点脸红也有点小小的害羞,原来离开了下人们,他连怎么解衣服都不会了。 楚留香的手比他巧多了,刚才还跟叶长笙奋战到底的扣子,他三两下就给解开了。这让叶长笙有点羡慕,小声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没了腰带缠着,他接下来的里衣裤子就脱得很快了。没一会叶长笙就把自己脱得就剩最里层的内衬了,变成了光溜溜白软软的小凤凰一只。 他踩着凳子小心爬到桶里坐好,刚被久违的热水包裹着,他就舒服的眯着眼睛忍不住哼了一声。 被他这享受的像是小老头的模样逗乐了,楚留香开口笑道:“这么高兴?” 叶长笙睁开眼睛回答:“我在家的时候可喜欢洗澡了,每天都要泡一泡的。” 楚留香笑着摇摇头,没有说那是因为他出身太好了,寻常人家有时候冬天都烧不起热水,更别提泡澡了。他脱掉自己的外袍挽起袖子走过去:“长笙坐过来,我给你洗头。” 温热的水从头上缓缓的浇下来,叶长笙乖乖的坐在桶里让楚留香给洗头。楚留香的手在他头发里轻揉穿梭,一点一点的挑开他的发丝,然后用皂荚从下往上轻轻搓揉起泡,态度温柔的就像他捧着的是丝绸一样。 不过也确实很像丝绸,楚留香把玩着手里轻飘飘柔软细滑的发丝,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每一根都像是最上等的蚕丝一般,这么一把攥在手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楚留香的目光在手里的一把子青丝上,放轻每一个动作,就怕弄疼了娇滴滴的小少爷。 “楚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天甲?”叶长笙被伺候的可舒服了,盘着腿坐在桶里问他。 “我们先在这一带沿途打听一下,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就带你去找平州,也许你那位护卫已经到平州找你去了。”楚留香说了自己的打算,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人护送到底了。 “谢谢……”叶长笙感激的说,楚大哥果然是个绝世大好人啊。 “嗯……那大白呢?”叶长笙想了想,又问了一下他现在比较关心的事。 “大白?”楚留香给他用心的搓揉着头发没听明白,什么时候又有了大白了? 叶长笙不好意思的动了动身子,“就是,就是你的那匹马。” 楚留香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再一次发文:“大白?” 毕竟是人家的马,自己给擅自取了名字是不太好,叶长笙有些惭愧:“他陪我玩了一路,所以我就给他取名字叫大白。” 楚留香笑了笑:“它被小二牵到马棚里去了,放心吧。” “哦……”叶长笙低头玩水,假装很云淡风轻的问道:“那我吃完饭可以去找他玩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楚留香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逗他,因此心里好笑面上却假装严肃的说:“不行,你待会要早点睡觉,而且大白也是要吃饭休息的,你明天再去找他玩吧。” 没有得到允许,叶长笙有点失望。 “把眼睛闭上。”楚留香拿起水瓢给他冲洗头上的泡沫。然而即便这样,也还是有水不小心冲到了眼睛里,叶长笙难受的抬手就去揉眼睛。 “长笙,别用手去揉。”楚留香放下水瓢,拿着软毛巾捧着叶长笙的脸给他仔细擦着。 因为要洗澡,所以此刻叶长笙没有用面具,楚留香一开始还是认真的给他擦喷到眼睛里的水,后来却渐渐的被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吸引了。 哪怕楚留香阅人无数,平生已经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了,他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对他确实有吸引力,让他擦着擦着就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来。 论理自己也不是那种见了美人就心喜的轻浮之人,可是为什么见了这孩子却总有种奇怪的想法呢? 楚留香摸不透自己的内心。 “楚大哥,好了吗?”叶长笙闭着眼睛好久了,忍不住问道。 楚留香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放开手:“好了,已经擦干净了。” 叶长笙这才睁开眼睛,因为泡着热水澡,一张白嫩的脸被热气氤氲出好看的红晕出来,连被水刺激过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正湿漉漉又茫然的看着楚留香,这让楚留香的心里更加的奇怪了。 “楚大哥?”叶长笙看清了眼前好像正发呆的人,好奇的叫了两声。 楚留香急忙回神,“没事,我去给你叫人多加点热水,好像有点凉了。”说完他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带着一点仓皇的感觉。 叶长笙莫名其妙的坐在水里,水明明不凉啊…… ☆、第十五章 十五章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叶家—— “你们都是怎么保护主子的!”叶老爷气的摔掉了手里的茶杯,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戾气,“三皇子的人是如何知道长笙的行踪的!你们难道就一直没有发觉身后头跟了人吗!” 被久居上位气势逼人的丞相大人这样怒吼,跪在下面报信的侍卫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何况,他们弄丢了小少爷是事实,这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叶大少也是阴沉着脸坐在一边不说话,浑身都散发着要杀人的气场。 而叶二少左右看看叹了口气:“爹,大哥,如今追究三皇子这件事已经有点晚了,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小五找到,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才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三皇子的执念竟然如此的深,追着人都跑了那么远。也更加没想到,就被层层叠叠保护起来看似严密的犹如水桶一般的叶家竟然也能被三皇子安插人进来,看起来这局势确实已经对太子很不利了。 叶大哥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侍卫,冷声问:“你们现在找人情况如何了?” “回大少爷,还……还没有小少爷的消息。” “混账!”叶老爷刚冷静一点的脾气又上来了,猛的拍了下桌子怒吼,“都几天了!?还没找到!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爹,消消气,三皇子那边也是没什么动静,估计长笙没到他手里。”叶清流这样安慰他,可是下一句就被叶大哥打断了。 “长笙还病着,即使没有被三皇子带走,就他那样的身子,你觉得谁能照顾的好?” 听到叶清岚这句话,叶二少也沉默了。他们家小五从小就底子差,吃药就跟吃饭一样寻常,人又那样娇气,如果没人哄着根本都不肯张个嘴,就算他被好心人救走了,可到底不是自家人,谁能像他们这样尽心尽力的把人捧在手里好好疼着? “天甲那边可有消息?”叶大哥冷静了一会儿,问起了另一个人的下落。 底下的侍卫头垂的更低了:“属下,属下不知道,天甲没有联系我们,我们……已经失去了他的消息。” “咔”叶清岚捏碎了手里的瓷杯,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他弄丢了我们家的少爷,不仅没有回来请罪,反而还没了下落,真是狗胆包天!” 底下的人几次张嘴想要为天甲辩解,他不是这样逃避罪责的人,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下人,主子现在明显是气疯了,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叶丞相扶着额对他挥挥手:“你下去吧,继续找人。记住一定要悄悄地暗地里找,千万不能弄出一点动静来,知道吗?” “是,属下一定拼尽全力把小少爷完好的找到的!”没有被治罪,那侍卫感激又郑重的磕了个头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中,距离他们得知长笙失去下落已经是第十三天了。从最初的惊怒到现在的手足无措内心惶恐,整个过程都是煎熬。他们想不出来,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了,更何况他还生着病,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按理说,依咱们小五那样的相貌,走哪里都该是焦点才对,不该是这样半点动静也无啊。”叶二少喃喃自语着,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叶大少听了他的话,顿了一下说:“除非,有人故意把他藏起来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书房的气氛就更加冷了。 这么说来的话,的确是如此。除非真的有人有心要把人藏好,否则就凭叶家的势力,决计不该像这样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是这样一来,情况似乎变得更加凶险了。假如带走了长笙的人心存善意,又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假如他有别的什么目的…… 叶丞相不安的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越想越觉得害怕,他的小五生的太好了,万一真的遇上了三皇子这样的人,难保对方不生出金屋藏娇的念头,如果他恰巧还有点势力的话,那就更遭了,他们要找人难上加难。 “再多加派些人手,各个地方都不要放过,仔细的搜,不要惊动任何人,务必要在三皇子的人之前找到长笙。然后把人带去云锦城藏好,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带他出来。”叶丞相沉着的下命令,找不到小五他吃不好睡不好。 看着他形容憔悴,头上又生出了几缕白发,叶二少看着有些心酸:“爹,你快去休息吧,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等小五找到了你反而垮了。” 叶丞相听了他的话,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我哪里睡得着,他从来没离开过家超过两天,更没离开过我和你娘这么久。我一闭眼就都是这孩子围着我叫爹,满耳都是他的哭声。他还生病呢,从前哪次不是我在跟前哄的,如今也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身上难不难受,有没有吃药,心里怕不怕。一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我老了……受不了。” “爹……”叶大少不忍的开口。 “这事儿就咱爷仨和太子殿下知道就行,千万别跟老太太和你们娘说,也别让老大媳妇知道,她刚有身孕,不能受刺激。”叶丞相似乎真的太累了,他抬手对着两兄弟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爹……”叶二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大哥制止了,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关好了书房的门。 叶丞相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了会叶长笙从前给他祝寿时候画的青松石泉图,伸手慢慢地盖上了自己的眼睛。 ———————— 客栈里,似乎是心有感应一般,原本正眯着眼睛泡在热水里的叶长笙忽然抬起头来,疑惑的在屋子里四处望了望,好一会儿才失望的低下了头。 刚把热水给他加好的楚留香见他一脸的难过,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水温不够吗?” 叶长笙趴在木桶边摇头:“没有,水刚刚好。”他犹豫了一会,然后继续说:“楚大哥,你能帮我搓背吗?” 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听到了爹爹在叫他的声音,回过神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 楚留香失笑:“当然可以。”他二话不说拿过一块布巾,“转过身来。” 因为常年生病待在家里不出门,所以叶长笙的皮肤极白,泡在水里的时候就好像一尊真正的白玉美人一样。手触到的肌肤更是柔滑细嫩,比楚留香拥抱过的那些女孩子们皮肤还要好,让人流连忘返。 即便是许多天没洗澡了,叶长笙身上也没有什么脏东西,只是用布巾稍微用了点力气,手下白皙的皮肤就红了。楚留香怕力气用多了把皮磨破,只能尽量轻手轻脚,一点一点的在他背上小心动作。 叶长笙趴在桶边,闷闷的说:“以前,爹爹和大哥也帮我搓过背。” “嗯?”楚留香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我大哥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给我搓背的时候可舒服了,而且我哪里痒痒他就能准确的抓哪里。”叶长笙幽幽地说,“我爹和我大哥比起来就差一点,可是每次都会给我讲有趣的小故事,还给吃从外面买回来的小点心。” 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朝丞相兼太子太傅,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可是回了家还不是照样心甘情愿的给家里的小祖宗搓背。 小少爷家里的人当真是极度宠爱他啊。 楚留香这样想着。 “还有我二哥,他可坏了,经常戏耍我,可是他对我也是最最好的,我生病的时候不能出门,他就整夜守着我,还给我找各种好看的小话本解闷。有一次甚至跟他最要好的同僚打了架,眼睛都青了,然后抢了人家最喜欢的一幅海棠春睡图拿来给我……” 叶长笙断断续续的讲自己在家里时候的生活,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终于忍不住哽咽着低声道:“我想家了。” 他忍着眼泪不想哭,可是眼睛还是生起了水雾,让他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 楚留香叹息,这些天来这小少爷一次都没有提过家里的事情,还想着他挺坚强的,原来都是强忍着的。 “那我送你回家可好?”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叶长笙湿漉漉的小脑袋轻声问。 谁知道叶长笙抹了把眼泪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还不能回家,我要去平州。” 听到他如此坚持,楚留香大感意外,都想家到哭了却还是咬死了要去什么平州,倒让他更好奇他去平州的目的了。不过楚留香心里也清楚,眼下这孩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那好,楚大哥送你去平州。”虽然他现在确实不知道平州是哪里,不过总能找到线索的。 “嗯……”叶长笙声音低了下去,久久的没说话,等楚留香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抱着水桶边睡着了。 楚留香想把人叫起来,看他眼角挂着的眼泪,终究有些不忍心。想了一会怕他着凉,只好拿了条毯子过来把人从水里抱出来,擦干净后给换了干净的里衣塞进了被窝里,还小心的拿了干毛巾把他湿漉漉的头发包好,不让它沾湿了枕头。 算了,等晚饭好了再把他叫起来吧。 ☆、第十六章 十六章 没过多久,楚留香过来叫人起床,“长笙,起床吃饭了。” 叶长笙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索性翻了个身不理他,嘟嘟囔囔着嘀咕:“不要,你好烦人,走开。” 楚留香杵了一会,只好上前去亲自动手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然后又亲自给人一件一件的穿衣服。 叶长笙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冷不丁被人拎出来,就跟离了窝的兔子一样挣扎着企图重新钻回去,眼睛半睁半闭的还想把楚留香推到一边。 但是他的这点力气在盗帅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楚留香几乎没费一点劲就把人困在怀里,给穿戴的整整齐齐,然后拿过干毛巾擦头发,没多久就又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少爷了。 叶长笙被人吵醒特别不开心,磨磨蹭蹭的扭来扭去就是不让他擦脸。他现在脑子还没清醒,起床气还没消散,简直不是一点两点的难搞定。 好在楚留香脾气够好耐心够足,即便是在这小祖宗花样百出的反抗的情况下,还是给人快速打理好,然后摸过面具戴在他脸上,拎着人去吃饭。 胡铁花正坐在房里喝酒,眼一抬就看见楚留香提溜着叶长笙进来了,忍不住一乐:“哟,小少爷赖床了?” 楚留香把人放在椅子上坐好,自己也拉过凳子坐到旁边给人盛了碗饭,“吃了饭才能去睡觉,听话。” 叶长笙这个时候才算是清醒了,他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米饭,默默地接了过来。赖床还蛮不讲理的跟楚大哥作对,怎么想都有点丢脸。 “老臭虫别只顾着照顾小娃娃,来陪我老胡喝两杯。”胡铁花拿过一个酒杯不由分说就给满上,楚留香也没推辞,是有很久没跟自己的好朋友痛饮了。 两个人就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叶长笙就在一边吃饭。这一桌菜都是楚留香特意吩咐店家精心准备的,米饭都是熬的软甜可口,叶长笙吃的也很香甜。 胡铁花喝完一壶酒,转头看了一眼正慢吞吞嚼青菜的叶长笙,忽然就想使坏。他晃了晃手里另一壶还没开封的酒坛,一脸贼笑着问:“小长笙,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酒。”叶长笙老实的回答。 “哈哈不错。”胡铁花笑道,“酒是个好东西,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能拒绝酒的魅力。” 楚留香闻言,也笑着附和,“不错,多少英雄豪杰,都离不开酒。” “所以,你要不要也来一点?”胡铁花凑近叶长笙,坏笑着问他。 叶长笙瞪大了眼睛看他,“我?” 还没等胡铁花说话,楚留香打断了他,面上表情不甚赞同:“老胡,长笙年纪还小,切莫胡闹。” 胡铁花撇撇嘴:“十六岁还小?想当年,你跟我还有老姬三个人不都是十几岁就出来闯江湖?” “不一样。”楚留香摇头,他们几个是江湖中人,又都是无父无母的,和从小就养在高门大院里的贵族少爷是不可能一样的。 他阻止了胡铁花想要诱拐人喝酒的意图,扭头看见叶长笙只捡着吃一些青菜,皱了皱眉头:“长笙,不要只吃菜。”说完他就拿过小勺子要给他盛碗甲鱼汤。 叶长笙飞快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汤碗,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 “吃这个身体好。”楚留香耐心的说道。 可惜叶长笙完全不买账,“我不要,我不吃这个。” “为什么?”胡铁花不明所以,大户人家这种补汤肯定多了去了,怎么他又不喜欢喝了。 叶长笙嫌弃的看了一眼泡在汤里的王八,坚定的回答:“它好丑,我不吃。” “什么?”胡铁花没反应过来。 “它长的好丑,我不要吃。”叶长笙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 这都什么奇怪的理由。楚留香循循善诱:“吃了这个身体好,你就不生病了。” 叶长笙顽固极了:“不要,我不吃。” 楚留香看他一脸坚决,略加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真的不吃的话也没办法,只是可怜了这个小东西。” “它也不愿意生来就丑陋,可是人生并不能由自己选择。也许它小时候也是受过人欺凌的,长大了又和它的母亲不幸分开,独自闯荡了许多年,遇到过一些红颜知己,却都没能相守在一起,仍旧一个人孤独。最后却被渔民捉住了,然后又被客栈厨子买回来做了汤,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圆满了,谁知却仍旧是因为丑陋而被人嫌弃,连口汤也不肯吃。” 楚留香惋惜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神情态度就好像在缅怀自己的朋友一样。 叶长笙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听了楚留香的话后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它的故事的?” “天下间的生灵都是一样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楚留香又抿了一口酒,“它出现在这桌上就证明了它的一生是个悲剧,又或者我也可以说,它也曾经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叶长笙听了他的话,忽然有点愧疚:“那,那我不吃它,是不是很过分?” 楚留香放下酒杯,温柔的看着他说:“没事,长笙是个好孩子,它会原谅你的,就算它曾经因为丑陋而饱受欺凌,但我想这样的英雄是不会计较的。” 虽然楚留香这样安慰他,但是不安和愧疚还是袭上心头,善良的叶长笙开始坐立不安,捧着自己的碗犹豫好半天,才终于小声说:“那,那楚大哥给我盛一碗吧,它挺可怜的。” 楚留香目的达到,微笑着拿过汤勺给他盛了一碗。 而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胡大侠则被楚留香这种一板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惊呆了,更可怕的是小少爷居然还信了并且乖乖的捧着碗皱着脸喝汤。 他觉得这世界真特么玄幻。 叶长笙苦着脸喝完了甲鱼汤就把碗丢到一边去,味道虽然挺好的,但是他一想到甲鱼黑乎乎的壳子就觉得难受。 他把碗丢开,扭头看着胡铁花正拿着个大碗喝酒。从前家里的时候二哥和爹也会闲来无事喝两盅,不过他们都是一边吟诗作对一边用小火炉温酒的,像胡铁花这样大碗大碗的豪放作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让叶长笙有点羡慕。 胡铁花注意到他的目光,龇牙一笑:“要喝吗?”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诱惑这个少年了。 叶长笙犹豫了一小会,然后乖巧的点头,还把自己的小碗推了过去,摆明了要尝尝。 楚留香没能阻止的了,胡铁花哈哈大笑给他倒了一碗。叶长笙捧着酒,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咳了起来,连眼泪都被咳出来了。楚留香拿过帕子给他擦擦:“这酒烈的很,你还是别喝了。” “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胡大爷都喝了!”胡铁花在一边煽风点火,故意用激将法。 叶长笙果然中计,不服气的重新端起碗咕嘟咕嘟就闭着眼憋死气往嘴里灌。 楚留香吓了一跳,赶紧把他碗夺了下来,“老胡你不要再闹了。” 叶长笙猛的灌了一肚子酒,难受的趴在桌上不动弹了。 胡铁花看他一副真的不舒服的样子,突然有点良心发现,“要不老臭虫你带他早点去睡觉?” 楚留香只能点头,站起来就要把人抱走。 叶长笙此时却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胡铁花,然后霸气的一拍桌子:“给我倒酒!” 胡铁花吓了一跳,“什么?” “给倒酒!”叶长笙继续豪气万丈的把碗咣当一声放到胡铁花面前,满面红光。 楚留香和胡铁花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着这是不是喝醉了,可是看他眼神清明,又完全不像。 嚷了一会没人给倒酒,叶长笙也不要酒了,他开始站起来围着桌子转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嘀咕什么。 胡铁花是真的有点懵了,有点心虚的看了看楚留香。 叶长笙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指着胡铁花说:“你,去给本少爷拿笔来,我要写诗。” 写诗?写什么诗? 胡铁花脑子都浆糊了,没摸清此时小少爷的脑回路。 看他不动弹,叶长笙不开心了,“你怎么还不去拿,小心等大哥回来叫他揍你!” “去给我拿宣纸,我要画画。” 胡铁花没忍住,“你不是要写诗吗?” 听到这句话,叶长笙也停了下来,略略的思考了一下“哦……可是我不会写诗啊,那算了,你还是给我拿琴过来吧。” “……”这肯定是醉了,胡铁花无比确信。 楚留香看他一会要画画一会要写诗,这会又干脆要弹琴了,走上前去哄他:“少爷,这胡铁花恁的不识趣,咱们别理他。小的带你去幽静的地方写诗画画弹琴。” “哦……好。”叶长笙懵懵懂懂的被楚留香牵走了。 费了好大功夫把人哄回房间脱掉衣服塞进被窝里,楚留香以为一切都大功告成。 谁知刚把人被子塞好,叶长笙就掀开被窝穿着里衣就下了床准备往外跑。 楚留香赶紧把人捉回来,“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上战场!”叶长笙雄赳赳志得意满的说。 “上什么?”楚留香一头雾水没听明白。 “我要去打仗!”叶长笙兴奋,“不破楼兰誓不还!” 楚留香扶额,把人拦腰抱起来重新塞被窝,“打什么仗,如今国泰民安,小将军还是早些歇着吧。” “你这书童好没礼貌,你叫什么!”叶长笙躺在床上瞪着他。 “在下楚留香。” “不认识。”叶长笙飞快的回答,“外头是不是有人在鸣鼓?定是有人来申冤,你陪本府去升堂!” 楚留香:“……”怎么又升起堂来了。 他想了想,总觉得如果自己不看着他,半夜说不准这孩子就要去干嘛,于是便脱了自己的衣服躺进被窝,把人牢牢抱在自己怀里不让动弹:“大人,天已经黑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叶长笙茫然的安静了一会,忽然又要掀被子,楚留香无奈,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假装训斥:“好好睡觉,不许胡闹。” 不被允许掀被子,叶长笙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看过去:“可是我要尿尿……” 楚留香心力交卒。 ☆、第十七章 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叶长笙哼哼唧唧的醒了过来,头疼的要炸掉了。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人牢牢地握住不能动弹,而自己还整个人趴在那人的怀里。他懵了一会儿,一时间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昨晚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晰。 “醒了?”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清晨睡醒特有的慵懒磁性,好听的让人忍不住想伸个懒腰。 “楚大哥?”叶长笙扬起脑袋惊讶地看着跟自己睡在一张床的人,没弄懂他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你怎么……?” 楚留香松开禁锢住对方腰的手掀开被子,“昨晚喝醉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头疼……”叶长笙一被问起这个就困惑,他轻轻地揉揉自己的脸,“我昨晚喝醉了吗?” 楚留香从床上下来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昨晚你只喝了一杯就醉倒了,后面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叶长笙裹着被子正努力蠕动着听到了这句话,立刻警觉起来:“我昨天喝醉了有没有做坏事?” 楚留香闻言,好笑的反问一句:“坏事?” 叶长笙不好意思的拱了拱被窝,“我二哥曾经跟我说男人一喝醉了就会做坏事,所以我我有没有做坏事,比如打人啊摔东西啊这样的。” 楚留香满眼睛都是笑意,想说你家二哥所说的“坏事”和你说的“坏事”肯定不是同一件,不过想了想小少爷干净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叶长笙裹着被子在床上又滚了两糟,然后抬起小脸看着楚留香。 见他好乖的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盯着自己,楚留香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脸带着笑意:“没有,长笙喝醉了很乖很安静,没有做坏事。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喝酒了,对你身体不好。”想到昨晚自己守着他到了后半夜,这孩子却突然因为胃疼哭醒,自己给他倒热水揉胃到天蒙蒙亮才消停,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果断的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否则也不会让他这么难受。 叶长笙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闹腾的,听了楚留香的话认真的答应了:“我下次再也不喝了,一点也不好喝,而且头好疼。” 楚留香套上自己的袍子,“要是头疼就再睡一会,我叫小二烧点热水送上来。”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叶长笙躺在被窝里又滚了几个圈,虽然脑子里还是一跳一跳的疼,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自己爬了起来穿衣服。回忆着昨晚楚留香给他解衣服的步骤,叶长笙学着自己穿衣服,可还是把自己的衣服穿的一团乱。 等楚留香端着装有热水的水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长笙穿着一身歪歪斜斜的衣服站在床边。 “还是我来吧。”楚留香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帮他把衣服脱下来重新穿戴。 “我以后会学着自己来的。”叶长笙被穿戴好后保证一样的说道。 楚留香温柔一笑,“先洗脸吧。” 叶长笙接过楚留香递过来的拧干了的热毛巾擦脸,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后突然想起来一个想问了好久的问题:“楚大哥,昨天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啊?” “因为你胡大哥喝醉了发酒疯把我赶了出来,我只好来和你挤一挤。”楚留香冷静果断的把锅甩到了好朋友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叶长笙抱着毛巾笑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坏笑:“那以后你可要让他少喝点,不然等以后我回家了你可就没地方住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胡铁花那边就来敲门了:“老臭虫,我在北方的几个朋友来信让我去帮个忙,就先走一步了。” 楚留香听了皱起眉:“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我去吗?” 胡铁花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不用,只是几个老朋友而已,更何况你不是要陪着小少爷去什么平州吗。” 想想也是,楚留香轻轻点头:“好吧,那你就先走吧。” 胡铁花绕过他走到叶长笙面前,抓抓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小少爷,昨晚害你喝醉了。” 叶长笙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要喝的。” 看他这样懂事的样子,胡铁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胡大哥有点事要先行一步,暂时不能陪着你了,不过那边的事情一完,我保证还会回来给你和老臭虫一起去平州。” “好,胡大哥路上小心。”叶长笙露出了八颗小白牙笑起来。 胡铁花忍了又忍,还是上前去抱了抱他。叶长笙刚到他肩膀的地方,这么一抱真的是小小的一团,他有点淡淡的不舍的说:“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事情只管去烦老臭虫,他最爱管闲事。”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客房。 两个人在小房间吃了早饭后也收拾了行李出了客栈,再次看到大白,叶长笙高兴的跑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大白,你昨晚休息的好吗?” 大白“咴咴”的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叶长笙却好似听懂了一般眯着眼睛笑。 楚留香走过来把人带上马往外走,刚踏出客栈的院子,一队人马火急火燎的从他们身边窜过挤进了这家客栈,大白有点受惊,撅了撅蹄子。 搂紧怀里的人不让他掉下去,楚留香回头看了看那群人,看样子客栈小二说的那些莫名其妙最近多出来的人就是这些家伙了。 他没有想太多,牵着马带着叶长笙离开了这家客栈,也就没有听到在他们走后,那群人拿着叶长笙的画像在问客栈里的人有没有见过。 出了城了的两个人速度不紧不慢的赶着。 “楚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平州吗?” “不是,我们先去柳州。那里有我的一个朋友,他见多识广,或许能够告诉我们平州的消息。”楚留香回答他。 “哦……那柳州远吗?” “很远,骑马要走近二十天。”楚留香回答,“我的那位朋友喜欢清净的生活,因此住的地方比较偏远。” “二十天……”叶长笙掐算了一下时间,有点担忧自己能不能尽早的拿到诏书,可是他也知道楚留香已经尽力了。没有他,自己连路在哪边都不知道。 楚留香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知道他又在焦心这件事,轻声说:“长笙,楚大哥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别担心。” 叶长笙扬起脑袋看楚留香的脸,见他一脸的关怀和一点点的愧疚,“我知道,楚大哥尽力了。我只是……”他顿了顿,“也不知道天甲到底什么时候找到我,若是他在我身边,我便可以不这么麻烦楚大哥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坏人?我这样带了面具,他见了我会不会认不出来?” 楚留香安慰他:“我看你那位护卫武艺高强,应该不会有事。”说着他就加快了马的速度,边把人裹紧了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 叶长笙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马上被保护的舒舒服服的,眯着眼睛没一会就趴在楚留香怀里睡着了。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天甲,此刻却刚刚到达他刚才待过的小镇。他身形高大面部表情森冷,让街边的摊主们纷纷小心翼翼的护好自己的货物,免得这位看起来就很凶残的黑面神不高兴掀了自己的摊子。 天甲这些天来一直在这一带搜寻叶长笙的下落,他认为少爷肯定没有被带着走远,所以几乎要整个镇子每一寸土地都翻出来。为了找人,他每天几乎除了三餐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寻找,每天睡觉眼睛一睁开就往下一个地方走。 正因为这样,他并没有听从上面的命令,回叶府请罪待。无论他有什么罪,哪怕叶家或者太子殿下要他的命,他也要先把他的小少爷找到再回去接受惩罚。 天甲冷眼看着从对面客栈里头出来的一群人,这些天这些人也在这附近一带晃悠,手里拿着他家少爷的画像,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三皇子的人,他们和自己一样在找叶长笙。 他捏紧了手里的剑,虽然确信这些人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没有少爷的下落,但是他却不能继续由着他们继续在这一带游荡,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少爷的因素,必须除去。 天甲冷笑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剑,悄悄地跟在那群人身后出了城。 ☆、第十八章 十八章 这样一路走了好几天,楚留香终于带着叶长笙到了下一个镇子,他们准备在这里落脚。这两天两人基本都是在外头露宿,吃的不好睡得也自然不好。不过楚留香仔细的把人保护的很严密,这才没有受凉生病。 进了城的时候,叶长笙骑在马上依然被裹得厚厚的坐在楚留香怀里,只探出个脑袋来四下张望。 这个镇子不算很大,但是看起来却比上一个他们待的镇子繁华许多,尤其是街边的小摊上摆的那些东西,当真是琳琅满目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好些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让叶长笙伸长了脖子的去望。 这个时候天色还早,刚刚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路两边飘着各种点心小吃的香味,到处是人们交谈的声响,间或夹杂着一些妇人呼唤贪玩的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这样热闹的生活气息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叶长笙恨不得再多长几双眼睛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楚留香找了一家客店将行李都安置好后,回头就看见叶长笙一脸期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带你去逛逛。”他微笑着说道。 叶长笙的眼睛几乎一瞬间就亮了,乐颠颠的跟在楚留香身边要出去玩。楚留香趁着刚才的一会儿工夫已经跟店小二打听过了,这个小镇叫平安县,县太爷是当年皇帝御封的状元郎,有宏图大志满腹才华,短短的几年内将这小小的平安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一派繁荣。 楚留香不懂官场的那些事情,但是这平安县早些年他也来过,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祥和富裕,可见这位任翔大人的才华。 最主要的是,他听店家说平安县过两天有个灯会,一年只有一次,是专门为了那些尚未婚配的男女举办的,到时候甚至还有一些外地人特意过来参加,所以特别的热闹。 楚留香见多识广倒是没什么,但是他想着这样的灯会叶长笙肯定很有兴趣,所以就决定在这平安县多留两天,带他好好地玩玩逛逛。再说他们以已经赶路了这许多天,是该好好的歇息一下。 正是晚饭的时候,叶长笙肚子有些饿了,看着路边的那些小吃真是馋坏了。楚留香好笑的看着他明明饿得不行,面上却还假装淡定优雅的小模样,估摸着他这又是犯小毛病,在端着贵族的小架子了。 终究舍不得他的小凤凰挨饿,于是楚留香便开口说:“我们去吃些馄饨吧。”说罢就牵过他的手,走到了一个小小的混沌摊前,“老板,两大碗馄饨。” 老板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楚留香看着这小摊虽然很小,但好在非常干净,估计味道也不会太差,所以就带着人过来坐。 叶长笙从来没有像这样坐在这样的路边摊吃东西,兴奋极了,一副小土包子样的扯了扯楚留香的袖子:“楚大哥,这里好有趣啊!” 楚留香笑笑,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孩子被关的太久了,这样寻常的小店想必是见都没见过的。 老板很快就端了两只大碗上来了,将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客官慢用。” 楚留香拿过一个勺子塞到叶长笙手里,“快吃吧。” 叶长笙捏着小勺子先盛了一小口热汤吹了吹塞进嘴里,汤汁的味道鲜美浓郁,是他在京城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不过因为喝汤太急了,嘴巴里的皮还是被烫的掉了一层皮,虽然他忍着没说,但是心细如尘的楚留香还是猜到了。他放下自己的勺子伸出一只手过来捏过叶长笙的下巴,柔声道:“张嘴。” 叶长笙鼓着腮帮子不让他看,甩着脑袋要挣开他的手。 “长笙听话,张嘴我看看。”楚留香哄道,他现在哄孩子这手段越用越纯熟了。 拗不过去,叶长笙只好听话的张开嘴巴。楚留香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两侧掉了少许的皮和舌头红肿些之外并没有什么伤,于是放心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过却还是顺手拿过了叶长笙的碗,怕他再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于是仔细的给他吹凉。 一边的老妇人看着他俩的互动,笑得一脸慈祥:“这位小公子看来是客官的弟弟吧?” “唔?”叶长笙扭头去看她,“我们很像是兄弟吗?”他顶着一张麻子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楚大哥的弟弟啊。 老妇人低低笑起来:“二位面相上是不太像,可若不是兄弟,天下间哪有人会这样宠着另一个人的,你一定是家里最小最娇宠的娃娃吧?” 听到她这样说,叶长笙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婆婆你真厉害,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一旁的老板听了哼笑一声:“我看未必,便是兄弟之间也断没有这般骄纵的,我瞧着这小公子虽则相貌平平,可是周身气度不凡绝非常人,身边那个指不定是人家的护卫呢!” 这一会儿兄弟一会又护卫的,楚留香真是哭笑不得,他把叶长笙那碗馄饨放回去:“好了,可以吃了。” 叶长笙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馄饨上,一口一口慢慢的吃,楚留香则是在一边不时地给擦擦嘴擦擦手,一副宠溺的模样。 那厢那老夫妻还在争辩这俩到底是兄弟还是主仆,小小的店里满满的都是温馨。 吃了小半碗,叶长笙打了个饱嗝把碗一推:“我吃不下了。”他的饭量一直都不怎么大,楚留香每天都想尽了办法让他多吃些东西,他瞥了一眼那碗里还剩大半的馄饨,摇头道:“不行,你吃的太少了,再多吃几个。” 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大碗,叶长笙为难的说:“可是我吃饱了。” 楚留香示意他看还在忙碌的老夫妻,“长笙,你看那两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摆摊维持生计,想来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你就吃了还这么一点点,如何对得起他们?” 叶长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就见那两个老人家正低头忙碌着。看着他们伛偻着的背,蹒跚的步伐,满头的白发,满是枯纹的手和脸。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那个十分疼爱自己的老人。奶奶年纪大了有好多好多人照顾,吃喝都没有心烦的,可是这两个和他奶奶一般大的老人家却还要出来给人做馄饨吃。楚大哥说得对,他要是不多吃点,这么好吃的馄饨要是浪费了,岂不辜负了老人家的辛劳? 于是他便重新拿起了小勺子,坚定的说:“我还可以再吃的。” 看他这样乖巧懂事又好哄,楚留香欣慰极了,“真乖。” 被表扬了,叶长笙的脸有些红,低头努力地喝汤。 然而那一大碗实在是太多了,至少对于一直都是小猫胃口的叶长笙来说。他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楚大哥和胡大哥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好几碗饭,他就做不到。 楚留香也没有真的要他吃完这一整碗,看他又吃了好几个馄饨后就说:“好了,长笙吃饱了,剩下来的给我吧。” 他拿着勺子把叶长笙碗里的那些盛到自己的碗里,边喝汤边吃。 叶长笙有点沮丧。楚留香很快的就解决了所有的馄饨,优雅的拿过自己的帕子擦擦嘴然后领着叶长笙站起来:“我们走吧。” 他去付钱,叶长笙却拉住了他:“楚大哥,我来。” 楚留香回身去看他,知道他是想要回报自己,“长笙的那些小金叶子很珍贵,拿来买馄饨太浪费了,这次还是我给吧,等下次的时候再让你来?” 叶长笙别扭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他的衣袖。 两个人结了账重新走在大街上,因为吃的有点多,叶长笙不住的揉着自己的胃,楚留香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然后路过一个卖点心的小摊的时候给他买了山楂糕,让他嚼着消食。 叶长笙被楚留香拉着边吃山楂边逛街,刚才的那一点点不开心很快就散了,边走还边不停地问着楚留香各种各样的问题。 听说过几天有个灯会,他果然很感兴趣,“从前我们京城也有灯会,不过我一次也没去过,因为我总是在生病,所以爹爹娘亲不许我去人多的地方,听二哥二姐他们说可热闹了。”他说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藏不住的羡慕落寞。 楚留香心都软了,微微低头把他嘴角边的山楂糕擦干净,“那过两天楚大哥带你去看,长笙想看多久都行。” “好。”叶长笙对着他笑了起来,两眼弯弯就像是月牙一样。 明明现在顶着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但是笑起来却还是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楚留香移开视线,牵过他的手:“走,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第十九章 十九章 在客栈的这两天真是叶长笙长这么大最开心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有楚留香带着,他几乎是想干嘛就干嘛,把从前在家里想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尝试了一遍,整个人都玩疯了。 而且一想到第二天还有灯会,叶长笙晚上都激动的睡不着觉。 “长笙,早些睡吧。”楚留香坐在叶长笙床边柔声说,把他今天逛街买的那些战利品都放在了桌上,好让他随时能看得见。 叶长笙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还没有从亢奋的状态走出来,“可是我睡不着,我想天快点亮。” 楚留香摇头笑了:“灯会要在晚上的,你这样急也是没用的。” “可是,可是……我想快点看灯会,我都没看过。”叶长笙有点不好意思,他真的太期待了,等不及要到明天。 “灯会不会自己长腿跑掉,长笙闭眼睡了就到明天了,明天楚大哥带你去买糖人。”楚留香低声哄着他。 被温柔安抚了的叶长笙慢慢的平复了过度兴奋的情绪,渐渐的闭上眼睛睡去了。 楚留香轻声唤了几句见人没反应后,小心的站起身来,在熏香炉里将安神的香料点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上门。 这几日陪着这小少爷各处闲逛,楚留香其实也是高兴的,虽然一开始确实有点辛苦,可是和他在一块儿就是会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知不觉的就跟着一起闹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楚留香独自倚在床边拿着一壶酒独酌,并没有点亮屋内的烛火,在一片黑暗中边喝酒边看着窗户外头那轮圆月,耳边是隔了一层薄薄墙壁另一边的小少爷软软轻轻的熟睡的呼吸声,偶尔会有一些听的不太清的呓语呢喃声。楚留香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美极了,说不出的舒服。 不过这样宁静温柔的时光却很快就被不请自来的客人破坏了。 月光下的女子真的是很美很美,她有着一张比月亮还要美丽的脸庞,大大的杏眼小小的樱桃嘴,一身紧致贴身的米分色衣裙将她玲珑的身段钩描的淋漓尽致。 这样迷人的女子,在这样迷人的夜色出现,又用这样一张迷人的眼神看着你,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不动容。 至少楚留香怜香惜玉的美名和他盗帅的名头一样响亮。 “香帅可还记得我?”女子柔媚宛若无骨的嗓音响起,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楚留香微微的皱起了眉,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的喜欢在独酌想着一些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不过眼前这个女子确实很美,而且也确实和他有过一段缘分。 “月娘,许久不见。”楚留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只是眼睛里透出淡淡的笑意。 叫做月娘的女子轻轻笑起来,平白无故的在室内荡漾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甜香来。 通常,当一个女人这样对着一个男人笑的时候,就是成年人之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隐意了。 楚留香本就是个浪子,在面对美人,尤其是投怀送抱的美人的时候,总是怜惜更多一些。 月娘见他不说话,嘤咛一声就软了身子倒向斜靠在床边的楚留香怀里,一双白皙柔嫩的双手爬上他的胸膛,白玉般的脸凑过去吐气如兰:“我的头有点晕呢。” 怀里突然多了个软玉温香柔声献媚的美人,楚留香不是柳下惠,更没有对送上来的女子拒绝的道理。 可是如今他只能苦笑着摇头:“月娘,你若是真的头晕,怕是要去找个大夫瞧瞧,楚某实在不通医术。” 听他说了这般煞风景的话,月娘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的表情,“你,你真的是楚留香吗?”楚留香什么时候推拒过她这样的女子? “在下当然是楚留香,如假包换。” “既然你是楚留香,又为何对我不为所动?”月娘的脸上一派楚楚动人,“莫非……你嫌我穿的太多?” 说罢,当真就动手三两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一副成熟美丽的胴体就赤果果的出现在了楚留香的面前。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姑娘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见他一脸的郑重并不是在调笑,月娘不可置信极了,她没想到一直都是万花丛中过的浪子楚留香竟然也有这样犹如坐定老僧一般的时候。 又羞又气的月娘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骂了他一句呆子便从窗户里头翻了出去羞愤的跑走了。她不过是在平安县偶然见到了楚留香,回忆上一次两个人那些美妙的日子,想着过来再续前缘罢了,谁知道确实这样的情景。 看着月娘气愤离去的背影,楚留香无奈叹了口气,这当然并不是说他现在是个坐怀不乱的呆子了,事实上他对月娘的到来还是有些动心的,毕竟他确实没有拒绝过那些主动送上来的女子。 可是,长笙就在薄薄得墙壁的另一边安睡,哄他睡觉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那小家伙睡眠又极潜,稍有动静就会像是受惊小兔子般惊醒,而他一旦醒了就再难入睡了。楚留香舍不得让他受一点苦,所以宁愿拒绝这样美丽的女子,也不想弄出一点点动静惊扰他。 更何况,一想起那孩子用一双干干净净清清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就没法坦然的和月娘交,欢。 正想着,隔壁似乎就穿来了什么动静,楚留香放下手里的酒壶站起身用极快的速度走出去看看。 叶长笙睡觉翻身的时候不老实把最上面一层的被子踢到地上了,楚留香走过去捡起来重新给人盖好。 借着月光,他看得见叶长笙睡得香香甜甜的小脸,和他一比的话,月娘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想着他这样没心没肺的睡自己的觉,浑然不知自己刚才搅黄了别人的好事,楚留香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叹息一般的低声说:“你呀……真是个专门克我的小祖宗。” 月光撒在了楚留香的脸上,映照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爱温柔。 —————— 第二天一早,叶长笙早早地就醒了,惦记着晚上的灯会,他多趟一会都不乐意,自己爬了起来穿衣服。等楚留香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叶长笙自己都穿好了。 他最近慢慢学会了自己穿着,有模有样的打扮的很好。 吃早饭的时候也不安分,咽了几个小包子之后就不肯吃了,要出门去买灯。 “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去买我的小灯的!”叶长笙被楚留香喂着吃下最后口米粥,嘴里还不忘记提醒他。 “楚大哥答应的事不会食言,但是你得多吃点才可以。”楚留香慢条斯理的跟他谈条件。 为了能尽早的去买他喜欢的灯,叶长笙将桌上剩的一个虾饺塞进嘴里,“吃饱了。” 楚留香看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退了一步,“好吧。” 两个人相携着走出了客栈的门,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才是清晨,大街上却已经是很热闹了,一看就是要过节的样子。 叶长笙要去昨天看好的那家去买相中的那个莲花灯,本来昨晚就该付钱买回去,可是两个人怀里都抱了太多东西,所以只能放弃,不过还是先付了钱,跟摊主说好第二天来拿。 “对不起啊小哥,真是抱歉,那莲花灯被我媳妇儿不小心卖给另一个公子了,真对不住,要不您再挑一个?”摊主歉意的说,他也不是故意的,谁想到他那娘们就卖给别人了。 叶长笙满心欢喜的跑过来,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一下子就荡到了谷底。 “可、可那是我挑好的,我都给钱了的。”他不死心的争辩,那莲花灯可是他从那么多灯里面一眼就看好了的。 看他一脸难过,楚留香转头对摊主说:“劳驾,真的没有一模一样的吗?” “对不住了客人,我这儿真的只有那一个,其他的都和这个有些不一样。” 楚留香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叶长笙,“没事,楚大哥再带你去别家买,保证买个一样的。” 叶长笙被他拉着走,却还是垂头丧气的,楚留香只好买了只糖葫芦递给他,“给,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 “嗯……”叶长笙垂着脑袋咬了一口,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依然不能冲淡他心里强烈的酸楚。 楚留香拉着他走了好久,居然真的没有买到和他看好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莲花灯,也真是奇怪了。 此时已是正午了,街上来来去去全是人,楚留香眼尖突然发现远处好好挂着的一个莲花灯似乎和长笙喜欢的那个一模一样。于是,他急匆匆的说了一句“长笙等我,我去去就回。”之后就奔了过去。 他刚撒开手,叶长笙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被人,流撞到一边去。 等到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时候,看着自己面前陌生的人群,而楚留香却不见了人影的时候,懵了。 ☆、第二十章 二十章 叶长笙惨淡着一张脸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楚大哥呢?楚大哥在哪里? 他被拥挤的人群挤在了街边的小角落里,手足无措的捏着手里的糖葫芦,心里慌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因为他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能当街就能哭出来。 他这副六神无主的小白兔样很快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了。虽说他脸一般,但看他身上穿的不错,又一副被养的很好的大家公子的派头,如果打劫一番应该能得不少好东西。 “这位小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有个暗中观察了许久的人在确认了这只呆头呆脑的小肥羊是无主的以后,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开始拐人。 “我等人。”叶长笙老实回答。 “你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哎呀这人来人往的可不容易,而且听小公子口音是外地人吧?那就更不容易找了。” 听到他这样说,叶长笙脸色更惨了。 见他果然露出了惊惧的表情,贼子的胆子更大了:“要不我带着你去找找?我对这一带很熟,找个人没问题的。” 叶长笙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坚定的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楚大哥一定会找到我的。” 见他不上钩,那人加大火力:“这儿人太多了,你那位朋友未必能找得到你,更何况,他说不准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还、还是不了,我不能乱跑,谢谢你。”叶长笙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在这里等着,楚留香总能有办法找到他,没来由的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没想到这小兔子警戒心这么重,那贼人有些可惜,想要就此罢手。可是一见他腰上挂着块玉,一看色泽就知道是上等货,心里又有点舍不得。 回头瞅了瞅拥挤喧闹的人群,想着待会自己抢了东西往人堆里一钻,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也没能耐抓到自己。 就在他壮起胆子伸手准备去抓那块玉的时候,突然就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骨头,让他痛叫出声。 叶长笙以为是楚留香来了,欣喜的抬头看过去,结果却看到了另一个面孔。 那人冷声说:“当街抢劫,胆子不小。”说完松开自己的手,将人往人群外丢了出去。 叶长笙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确认玉佩还在,不禁松了口气。 “谢谢你。”没想到半路和自己搭话的人居然要抢劫,要不是这个人出手,也许娘亲送的玉佩就真的被人抢走了。 来人个子很高,叶长笙要稍微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却白了一半,剑眉星目容貌俊美,只是面上表情冷冰冰的,看着有些煞人。 “没什么,顺手而已。”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谁知刚一扭身就被人拽住了衣摆。 他回头一看,就见那个少年神色有些腼腆不安的看着自己,突然又松开了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摇摇头,脑袋重新垂了下去。 瞥了一眼那孩子手里捏着的已经糊了的糖葫芦,又看了看他可怜巴巴无依无靠的样子,他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叶长笙本来只是下意识的抓住那个人的衣摆,想要告诉他自己有点怕,可是突然想起他不是楚大哥,所以失落的松开了手。 他躲在原地又等了一会,没想到那个刚才帮了他的人又折返回来出现在他的年前。 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只红红的糖葫芦,叶长笙看了许久。 拿着糖葫芦的人看他半天不接,轻轻皱眉问:“你不喜欢?”明明刚才看他一脸害怕还抓着不撒手的。 “哦……谢谢。”叶长笙茫然的接过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回来又给自己带了串糖葫芦。 “你叫什么啊?”他咬了一口才想起来没问人家的名字。 那人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再次离开,而是默默地站到他身边,似乎在保护他一样。 “我叫杨过。” 原来他叫杨过。 “杨大侠,谢谢你。”叶长笙嘴里塞着山楂球鼓囊着说,他也看出来这个好心的大哥是要陪着他了,这样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位叫杨过的人穿的很奇怪,一只袖子好像是空的一样,轻飘飘的。叶长笙忍不住一直偷瞄,想不通。 “我只有一只手。”杨过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叶长笙不啃糖葫芦了,“对不起……”他没想到自己偷偷打量别人居然被发现了,非常的惭愧。 杨过摇头,“没事。” 杨过只是路过随意的瞄了一眼就看到了被挤在角落里一看就很好宰的叶长笙,起初只是多看了两眼,觉得他在某些地方有点像姑姑,都是纯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后来见着有心怀叵测的人接近他,而他还浑然不觉的样子,就有些心软。又看那人拐卖不成想要抢劫,便立刻出手将人打了出去。 原本……原本真的是顺手,可是看他可怜的拽了自己一把,他又莫名的软了。要是他的龙儿也这样瑟缩在路边,他也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 他沉默着想着自己的事,两个人就这样有点尴尬的杵着,直到楚留香找过来。 “长笙!” 楚留香几乎要急疯了,冲上来就把人带到怀里。刚才他一时心急撒开了他的手,没想到刚一回来就不见了人影,一向以优雅冷静著称的楚留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形象,整个人都急躁起来,无比悔恨当时的鲁莽。 还好他没有乱跑,乖乖的在这个地方等自己,还好他没有弄丢他。 “楚大哥……”重新被人抱到怀里,叶长笙眼圈也红了,虽说只分开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是他却无比的想念这种淡淡的郁金香味,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安心。 “是这个杨大侠……”叶长笙挣扎出楚留香的怀抱,想要给他看这个好心帮了他的人,转头却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怎么了?”楚留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刚才有个叫杨过的大侠一直陪着我,还打跑了一个想要抢我东西的小贼,可是他不见了。”叶长笙喃喃自语着。 “没事,若是有缘,日后定会再见的。”楚留香安慰他,“对了,你看这个花灯和你喜欢的那个是不是一样的?” 叶长笙低头看楚留香拿出来的莲花灯,其实这个和他想要的那个还是有点不一样。可是他看到楚留香为了给他买个一模一样的,跑了那么远走了那么久,眼睛有点湿。 “是一样的。”他点点头撒了谎,小心的把莲花灯抱在怀里,“楚大哥真厉害。” 楚留香放心了,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帮你办到。” 天色黑了下来,街两旁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游客们手里也是拎着自己选好的灯,把这小小的平安县映照的灯火通明。 叶长笙被楚留香紧紧的牵着,右手抱着自己的莲花灯走在人群里,感受着其他人的欢笑嬉闹声,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经历。 楚留香原本想带着他去河边放灯,但是那边人太多,所以干脆把他带去了另一个人比较少的小湖边。 叶长笙将那盏点亮的莲花灯小心的放到水里,看它顺着流水渐渐的飘远,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愿。 愿天神保佑我叶家平安度过此大劫,愿平安县真的能保佑我们平安。 他睁开眼睛,属于他的莲花灯已经载着他满满的心愿飘得看不见了。这才是他为什么听说有花灯节后愿意多留几日的根本原因。 听楚大哥说,平安县的花灯节许愿都是很灵的。 “只可惜不是我一开始就看上的那个。”叶长笙叹了口气。 “什么?”楚留香也把自己的那盏放了出去,回头问他。 “我娘说,莲花与佛有缘,借由莲花向佛祖许愿会很顺遂,而自己第一眼看上喜欢的东西也往往最有灵性,说不定也能实现我的愿望。”他有些哀伤的看着平静的湖面低声说,。 “楚大哥,不管以后怎么样,我永远会记得今天的。谢谢你,带我来看花灯。” 楚留香不明白这个一直都天真纯良的孩子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不符合他年龄的悲伤,“我刚才也许了一个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长笙看了过去,一直望进了楚留香的眼睛里。 楚留香的眼睛倒映着漫天星光一般,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愿,我身边这位可爱的少年,心之所愿,无所不成。” “无论你想的是什么,楚大哥都会帮你的。” 叶长笙眼睛模糊了起来,他也不是那么懦弱的想哭,可是离开家这么久,他一路自己这样假装坚强的走下来,真的很累很累。 楚留香其实跟他真的算是萍水相逢,却总是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出现。 “怎么哭了?”楚留香伸手擦去叶长笙脸上的泪珠,“是不是累了?” “楚大哥……呜哇……”叶长笙终于忍不住抱住楚留香,埋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把他从离开叶府第一天起就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不安与恐惧,无人诉说的寂寞和惊惶全部发泄出来。 哭他的难过,哭他的悲伤,哭他所有的痛楚。 楚留香虽然不懂这个孩子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抱着他哭,但是他明白,长笙在这个时候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 他的心已经完全的向这个孩子倾斜了,一点也没有犹豫。 四周都是热闹的人群,年轻的男女们在人群灯火的掩映下害羞又喜悦的传达着自己的爱情,只有寂寞的角落里,叶长笙在楚留香的怀里大声的哭泣。 哭的太累了,人群渐渐的散去,河边只剩孤零零的河灯扔在漂流。 楚留香背着趴在他怀上已经不再哭泣的叶长笙,在月光的银辉下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楚大哥,你会抛弃我吗?”叶长笙小声的问道。 “不会。”楚留香回答,“就算天甲来接你,楚大哥以后也还是会去看你的。” 叶长笙沉默了一会,蓦地又问了一句,“那要是我死了呢?” 楚留香停下了脚步,“不要胡说,有我在,你只会快乐的活着。” 叶长笙听了,抱紧了楚留香的脖子,默默地流泪。 可是,假如叶家倒了,我是要为叶家陪葬的呀…… 楚留香知道背上的少年在独自忍耐着什么,他隐约察觉,他似乎背负了什么巨大的沉重的秘密。 究竟,在那个神秘的“平州”,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离开了平安县,楚留香带着叶长笙再一次的踏上了前往柳州的路,因为之前耽误了两三天的路程,所以两个人都加快了脚程,马不停蹄的连续跑了好几天。 天渐渐的凉了,夏天的最后一波热潮已经过去。如今的一点热气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秋风已经占据了上风。但是叶长笙却早早地被楚留香用披风裹成了小球一样包着,随时防着他再风寒。 路边有个茶馆,楚留香抬头看了眼正高的日头,小心得掀开怀中披风的一角,看着被埋在里头熟睡着的少年一张小脸热乎乎红扑扑的,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昨晚他们没找到客栈又是在山林里夜宿,原本都还好好的,谁知半夜突然窜出一只吊睛白老虎,楚留香只好把人抱了在树上待了一晚上,想也是没睡好的。 “长笙,醒醒,我们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他把马儿停在茶馆旁边,让它自己找点吃的,抱着人就走了进去。 这茶馆不大,没想到人却还挺多,各路文人武人都有,坐的满满当当的,楚留香只能在二楼的最角落里找了张小桌子坐下来。 叶长笙被他唤醒,趴在桌边迷迷糊糊的揉眼睛,楚留香帮他把披风解下来放到一边,伸手又去摸了摸他的手,再一次的确认是热乎的才能放心。 “我们到哪里了啊……”叶长笙睡迷糊了,昨晚的大老虎吓得他半死,在树上几乎一夜没睡好,早上也是半梦半醒的被楚留香抱着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然后又急匆匆的被抱上马上路。 “我们在茶馆里,吃点东西再走。”楚留香点了一壶毛尖,一碟芙蓉酥和一碟花生米。 叶长笙才刚睡醒,思维迟缓脑子也空空的,理解不了他的话,但是他凭着本能傻乎乎的点头,然后跟做梦似的四处看了看:“大老虎呢?被楚大哥打跑了吗?” “它跑了。”楚留香柔声说。 听到这句话,叶长笙放心了。 店家很快就端上了他们点的东西,刚把盘子放下来,楼下就传来嘈杂的声响,动静特别大。 “小二哥,请问楼下怎么了?”楚留香耳力比普通人好很多,似乎是来了一伙官兵。 “客官不用担心,这都是例行的规矩了,每天都会来这么一下。”小二解释道,“听说是朝廷在找什么人,最近这一个多月天天都拿着画像四处问。” “不过那画上的人长的跟神仙一样,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你说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能见到这样的人物,因此这些兵爷爷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楚留香若有所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叶长笙,却看他正低头一粒一粒的捏着花生吃。 “多谢小哥了。”他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放在桌上,权当打听事情的酬劳。 小二陪着笑下去了。 没多久,那伙人果真就吵吵嚷嚷的上了二楼,抓着每一个吃茶的茶客让他们认画像里的人。叶长笙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什么动静,待看清了来人后脸色唰的就变了。 这个领头的官兵他认识,是一个副将的手下,统领着几千个御林军。他之所以说他认识是因为,这伙人跟他的大哥二哥是对头,他以前坐在马车里曾亲眼见过他们为难自己的哥哥们。 眼看着那些人往这边来了,叶长笙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可是楚留香却悄悄地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不要害怕,一切有他在。 “你们两个!有没有见过画上的这个人!”为首的那个带着一群官兵围在了楚留香的桌边,拿着张纸冲他们嚷嚷。 楚留香抬眼瞥了一下,果然那画像上的人不是叶长笙又是谁? “不曾见过。”他淡定的回答道。 那人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只冷哼一声,扭转头又凶狠地冲叶长笙吼:“小兔崽子,那你见过没有!” 叶长笙赶紧摇头不说话,他担心自己说话会被听出来。 “爷让你说话!你摇什么头!见没见过!” 楚留香放下自己的茶杯,“这位官爷,我这位小兄弟生性腼腆胆小,请莫要再问了,我们确实没见过。” “闭嘴!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插嘴!” “那楚某也就只能不客气了。” 楚留香毕竟还是楚留香,他真正严肃起来的时候气场还是很唬人的,那几个官兵嚣张惯了,乍一看他这样的人心里有点虚,想着上头吩咐过不准闹事,骂骂咧咧几句就走了。 叶长笙手心全是冷汗,拿着的芙蓉酥也被打湿了,楚留香掏出帕子把他手上的汗擦干净,轻声哄道:“别怕,他们走了,没事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堂堂叶家的少爷却要被官兵像是通缉犯一样的捉拿,但楚留香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他有些庆幸自己之前为了帮他躲仇家带了面具,否则他顶着自己的脸只要一出门就铁定会被抓住。 叶长笙缓了一会好多了,白着一张脸对楚留香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喝茶。 因为几个官兵走了,茶馆里重新开始活络起来。二楼坐了好些个书生样的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别不说,那画儿上的人可当真是个绝色啊,只是不知犯了什么事让朝廷通缉了,可惜。” “可不是,我看着连那天香楼的头牌花魁都没他半分风姿。” “能有这样的美人相伴,便是个男子,我也是甘愿的。” 楚留香皱眉听着那些人嘀咕,又听他们拿长笙和那青楼女子相提并论,心里不虞。他从不曾歧视任何一个青楼女子,可是长笙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少爷,怎能被这些人这样议论。 更何况他们话里的那层轻佻意味让他更加不舒服,所以楚留香捏起一粒花生米,对着其中一个人弹了过去,成功听到了一声痛叫。 “你们别胡说!小心被听到了要掉脑袋的!我可是听说了,画上那可是叶家从不在人前出现的五少爷,叶家宝贝着呢!” “叶家?是京城的那个吗?” “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叶家权势那么大,怎么会让一个金枝玉叶的少爷流落到这荒郊野岭的?” “嘘……你们还不知道吗,这天要变了。叶家这是被卷进去了,前阵子听说太子被软禁,这叶家估计也跟着要倒大霉!” “砰!”叶长笙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愤怒的站了起来:“你们胡说!太子怎么会被软禁!你们什么也不懂,我不许你们乱说!” 楚留香赶紧抱住他,“长笙冷静,别冲动,我在这里。” 那几个秀才原本就只是自己议论,突然被人打断了自然不爽。 “你又是谁,管得着我们说什么?再说哥几个说的话也没错,太子被软禁的事也不算是秘密了。我有个亲戚在京城做生意,他的话还能有假?那太子谋反的证据都板上钉钉了,连私藏的龙袍都被搜了出来,谁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们骗人!这不可能!太子……太子怎么可能会谋反!”叶长笙剧烈的挣扎起来,已经出离了愤怒,楚留香都差点制不住他。 “抱歉,舍弟一直都很仰慕太子殿下,所以一时情难自禁。”楚留香赶紧圆场。 那几个秀才也不是难缠的人,见楚留香风度翩翩又真诚的道歉了,反而有些同情的看着被牢牢的抱在他怀里情绪激动的叶长笙。他们几个也都是饱读诗书的酸秀才,很明白这种一心仰慕某个政治人物的心情,居然也都很理解。 “这位小兄弟没想到也是性情中人,只是这太子的事情我们当真不敢胡说,也就是咱们这里地方偏消息还没传过来。不过听说造反的事情圣上已经是震怒了,这废不废也就是看他自己的造化,你……还是节哀吧。” 楚留香点头,回身把茶水钱往桌上一扔,将人打横抱起来从窗口跳下去,牵了马就走。 叶长笙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谋反,软禁,废太子这样的词语。 太子哥哥一直都是恭顺有礼待人亲和的人,对他也一直都是疼爱有加,怎么可能会谋反呢!?爹爹呢,爹爹去哪里了,太子被软禁,爹爹如何了?叶家怎么样了? “我,我想回叶家。”叶长笙喃喃自语,紧紧抓着了楚留香的衣袖。 楚留香心情有些复杂。刚才茶馆里那些人的话,加上叶长笙的反应,他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当朝皇帝身体不行了,太子和他的兄弟开始争夺储位而开始厮杀,朝廷混乱奸佞当道,而叶家恐怕也参与了其中。 楚留香是武林中人,平时从不关心这些事情,对于谁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也并不在意,毕竟无论是谁当了皇帝,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日子。更何况,武林中人一直很忌讳跟朝廷牵扯过多,所以他此前也确实漠不关心。 可如今他怀里抱着的偏偏又是身处权利漩涡中心的小少爷,是他渐渐越来越放不下舍不得的孩子,明知道也许他或许又一次的被卷进了大麻烦里,他也不舍得就这样丢下他。 他叹了口气,将叶长笙的脑袋轻轻按在怀里:“长笙,你告诉我,你去‘平州’的目的,和太子有关系,是不是?” 叶长笙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楚留香却明白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他回叶家,或许之前他确实曾有过这个打算。假如他没有猜错,叶家选择在这个时节把人送出来,绝或许正是为了让他远离这场动乱。 “我带你去柳州,然后就去平州,好吗?”楚留香虽然猜不透叶家让他去所谓平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叶家人绝不会害他。 叶长笙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太子虽说被软禁,可是那些人也说了,目前也只是被软禁,并没有听说被废,可见皇上暂时没有废他的打算。更何况他爹爹和大哥二哥都在朝为官,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太子的。 而他,绝不能给家人拖后腿,密诏一定要越快拿到越好。 “楚大哥,我们去柳州。”他从楚留香怀里抬起头,看着前方定定地说。 ☆、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日夜兼程,他们在十天后终于赶到了柳州。 柳州相比太平富裕的平安县而言,首先地势就落了下乘,因为这里山多路难走,离王都又有些远,所以这里的民风不是那么的开化,县城里自然也就没那么繁华。 而楚留香的那位朋友偏喜欢在这样僻静的地方住着。 “我那位朋友叫沈如山,与我也算是忘年交了,他为人脾气稍微有些古怪不爱热闹,所以就在柳州的郊外买了个宅子住着,和他的那个小女儿一起。”楚留香对叶长笙细细的说起了自己的那位好友,“他年轻时候也算是一方豪杰,如今年纪大了虽说隐居在这地方,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气的。” “他朋友多人脉广,许多人会到他这里打听消息。” 叶长笙坐在他怀里,看着四周不是山就是树,大白驮着他们两个人却还是能轻松自如脚步轻快。 “他真的知道平州在哪里吗?” “沈兄见多识广朋友多,想来应该是知道的?”楚留香略一沉吟回答说,“只是……”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叶长笙看他不说了,接着问下去。 楚留香叹息,“沈兄性子稍微有些……罢了,等你见到就清楚了。” 沈如山的宅子就坐落在一大片桃花林的深处,虽说如今已经是初秋夏末,但是这片桃花还是反常的开着,枝繁叶茂艳丽多姿。 叶长笙即使是在皇宫里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桃花,忍不住惊叹了好几次。 “这儿的桃花都是沈兄自己精心栽培的,用了特殊的药物浇灌,因此可以四季常开。”楚留香说,“若是长笙喜欢,我可以去向沈兄讨要几株给你。” “不用啦,我又不会养这个,会糟蹋这么好看的花的。”叶长笙笑着说。 楚留香抱着他下马,大白自己就跑到不远的地方撒欢去了,叶长笙就跟着楚留香来到了大门前。 沈家大门很大,但是门前却没有瑞兽石像,也没有门环,除了牌匾上写着沈府两个字以外,一点装饰也没有。 楚留香走过去直接推开了大门拉着他走进去,连门童都没看到一个。 院子里小桥流水翠竹环绕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到处都是鸟儿的欢歌和流水潺潺,甚至很多花都是反季节的开放。 叶长笙有些羡慕能够住在这样好像是桃源一样的地方的人。 “想不到香帅居然也有”不请自来的一天。” 他们刚走到中院的时候,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叶长笙好奇的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不错,楚留香是个盗贼,一个盗贼上门总不会一直都打招呼。”楚留香镇定自若的回答,一双手却安抚的拍了拍有些紧张的叶长笙。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叶长笙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突然就多了个人出来。 那人满头银发身着青衫,手上还拿着一只玉萧,看起来丰神俊朗像是仙人一样。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叶长笙偷偷的打量他,看着他同样雪白雪白的胡子,心里痒痒极了,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摸。 沈如山淡淡的瞥了一眼叶长笙,“香帅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厮。” 楚留香微微笑起来:“沈兄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如此打趣我呢。” “哼。”沈如山一甩衣袖,两脚轻轻一踏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楚留香把叶长笙抱过来跟了上去,这一个多月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抱来抱去的,叶长笙自觉乖巧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沈如山在有些一片嫩竹林的小亭子里停了下来,楚留香就带着叶长笙走了进去。 就好像是提前知道有人要来一样,亭子里的小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瓜果点心和酒。 “不管你要问我什么,我今天都不会回答你,除非香帅能陪我喝一天的酒。”沈如山坐在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 “若真能打听到我要知道的消息,莫说一天的酒,便是十天楚某也愿意奉陪。”楚留香也跟着在桌前坐好。 叶长笙盯着桌上的点心一直偷看,全是他没见过的东西,而且颜色漂亮看起来特别好吃。 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楚留香,楚留香拿过桌上盘子里的一块小饼塞到他手里,温柔 的说:“这是桃花饼,是沈兄亲手做的,和外头的那些不一样,你尝尝。” 叶长笙小心的捧着桃花饼,小心的咬了一口,满嘴都是甜甜的清香,确实跟他在外头吃的不一样。 见他眯着眼睛吃的开心,楚留香把剩下来的一碟都塞到叶长笙怀里,然后轻声说:“长笙自己玩一会好吗,楚大哥有话要跟这位朋友聊。” 叶长笙懂事的抱着碟子点头,乖巧的拿着他喜欢的桃花饼跑出了小亭子。 ☆、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楚留香一直注视着叶长笙跑远的背影,看他没有走特别远就放心了。 沈如山看着他这副操心的样子冷哼一声:“你再看也没用,这孩子时日无多了,至多不会超过一年。” 楚留香酒杯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沉声低问:“沈兄……可有什么法子吗?”他千里迢迢带着人往这边来,除了打听平州的消息之外,还是想请他帮忙给叶长笙看看身体的。他虽然不会看病,但是却很会看相,也许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我说过,我今天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沈如山傲慢的说,“况且,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女儿?青青那丫头可天天盼着你呢。” 闻言,楚留香苦笑摇头:“青青性子不定又爱胡闹,孩童时的言语怎可当真?更何况,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实在没有那个心思。” 沈如山拿着酒杯又是一声冷哼:“哦?那你又为什么对你那小娃娃留情?” “沈兄切莫胡说,我对长笙只是兄弟友爱,并没有私情。”楚留香脸色□□,酒杯里的酒差点撒出来。 看他惊惶的样子,沈如山嗤笑:“虚伪。” 楚留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楚某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哼,你现在是这样说,以后可指不定呢!”沈如山优雅的轻啜一口梅花酒,嘲讽道。 知道这个老朋友一向都是这样爱冷嘲热讽的,楚留香也习惯了,只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心里头却也在稍微有些困惑。沈如山一直都有种奇怪的预知能力,莫非他真的看出了什么,日后自己会对长笙起了别样心思? 刚一有这样的想法,楚留香又暗地里摇头。莫说他喜欢的是温香软玉的女子,即便是男子,可是长笙才多大? 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楚留香只能陪这个古怪的老头喝酒,一切问题留待明天解决。 而另一头,叶长笙跑到离亭子不算很远的小花园里头,抱着一碟子的桃花饼自己跟自己玩。 他蹲在地上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然后着迷的看一群肥蚂蚁打架。 咬一口饼,看半天。 再咬一口,再看。 正当蚂蚁们打的最激烈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就响起了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叶长笙被吓了一跳,叼着饼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至多十六七的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的小丫头身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梳着两个鬓鬟正趾高气昂的看着他,一张秀美圆润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警惕。 “你、你好。”叶长笙站了起来,还不忘把嘴里的桃花饼拿出来,端正的行了个礼。 那小姑娘看见了他手里拿的东西,更加生气的插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吃我爹爹做的饼子!” 叶长笙低头看着手里的点心,“你爹?你爹是不是就是那个很厉害的人?我是跟楚大哥来做客的,这个是他给我的。” 那小姑娘狐疑的看他一眼,“我爹当然天下无敌!不过,你说的楚大哥,是哪个楚大哥?” “就是楚留香啊,他名气可大了。”提到楚留香,叶长笙仿佛与有荣焉,忍不住夸赞起来,“他就跟你的爹爹在那头说话呢。” 一听到楚留香的名字,那女孩眼睛一亮高兴的说:“真的吗?楚大哥也来了?我要去找他!”说罢就要飞奔过去。 叶长笙一把拉住她:“哎不行,楚大哥说要跟你爹爹说话,不方便有人过去的。” “为什么不行?我爹最疼我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小姑娘不高兴了,“我就偏要去!”她不服气的跺了跺脚。 叶长笙低头一看,急忙拉住她:“你别动你别动!我的骠骑大将军要被你踩死了!” “什么?”女孩看他神色紧张,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过去,可是看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大将军”的影子。 “嘘——你快来看!”叶长笙又蹲下身子,抬头的对着她招招手,“快来。” 看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女孩困惑的也跟着蹲下来,“看什么啊,这儿什么也没有啊,只有一群蚂蚁。” “对啊,这些蚂蚁在打架呢。”叶长笙咬了口饼子给她解说,“这些蚂蚁是黑色的,那些颜色稍微的浅一些,他们是两伙人,今天约了在这里打架的。你看,这个最肥最大的就是我的骠骑大将军,它可以一个打三个呢!” “那又怎么样?”女孩一脸的嫌弃,“这些黑黑的虫子可讨厌了。” “他们在争夺地盘呢,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分出胜负了,赢的那一方会把输的那一方赶出去,让它们无家可归。” “啊?真的啊?可是天要下雨了,它们没有家怎么办?”女孩原本还没怎么在意,可是听说输的蚂蚁要被赶走,一直都讨厌虫子的她也忍不住有点点的担心。 叶长笙摇头:“没事,它们会去别的地方重新找家的。你猜,这两方谁会赢?” 女孩支着小下巴认真的端详着地上的蚂蚁好半晌,“我觉得肯定是黑的赢,它们长的又肥又大,一看就很有力气。” “可是我觉得灰的会赢。”叶长笙说,“灰的这群会打架,而且它们很团结,都是两个打一个。” 一听他这样说,女孩不高兴了:“我说黑的赢就是黑的赢。” “那我们分两派,你是黑色的那派,我是灰的,我们看谁会赢好不好?”叶长笙想了一会儿后提议。 “哼,比就比,那肯定是我赢!”女孩骄傲的哼了一声,不自觉的就带入角色了。 两个都是小孩子脾气的家伙,并排头靠头的蹲在那里屏住呼吸看地上两群蚂蚁打架,叶长笙边看边吃饼子,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新认识小伙伴的名字呢。 “我叫叶长笙,你叫什么啊?”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来我家。!”女孩生气了一会儿还是自我介绍了,“我叫沈青,青色的青,你可不许忘了。”她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你名字好难听的,土包子才叫长生。”她又是一声嫌弃。 “可是我自己好喜欢的。”叶长笙扭头看她,“我身体一直都不好,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了,所以我娘说这个名字可以带给我好运气。”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另一片干净的,没有蚂蚁大战的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你看,这个就是我的名字,长笙长笙,很好听啊。” 沈青因为父亲这些年的极度溺爱,早就养成了蛮横刁钻的性子,可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听到叶长笙说自己可能活不多久,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那你,那你怕不怕?”她轻声地问道。 “有一点。”叶长笙点头,“不过,因为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我就是担心,我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姐姐们难过。”他拿着树枝在地上长笙两个字旁边划开划入,语气低落。 沈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默不作声了。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叶长笙突然抬起头对她笑:“没事啦,不是还有三两年吗,我还可以活好久呢!” 沈青呆呆的看着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模样,明明心里很难过还要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样,突然间就红了脸:“知、知道啦,你别看我,你长得好丑!” 叶长笙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心:“不会啊,看久了其实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都是麻子!”沈青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还是没忍住拿眼睛时不时地偷看一下。 “你别怕,我爹可厉害了,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帮你的!” “好啊。”叶长笙又笑起来,“你人还是挺好的嘛。” 沈青脸更红了,她低头看着他写的名字,忍不住说:“你写的字可真好看。” 提到这个,叶长笙就有些憋不住的小得意:“我跟你说,我的字画在京城里可出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可喜欢了,我一个字都可以卖好多银子的,好多人排着队要买呢。” “骗人,你吹牛。”沈青其实心里相信,嘴上却还是要辩驳几句。 叶长笙拍拍胸保证:“是真的,等你以后要是来京城找我,我带你去看,真的值好多钱!” 一听说京城,沈青好奇的问:“京城是不是好远的啊?那里好玩吗?你家住哪里?” 说起京城那可真是太有话聊了,叶长笙滔滔不绝。 “我家就住在京城北面,坐北朝南,是个很大很大的大宅子,有好多好多下人。” “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都特别疼我。我大哥是当朝大将军,威风凛凛可厉害了,他可以一个人揍翻五个壮丁!而且特别会打仗,在西北大营里,有三十万大军都听他的!” 沈青捧着脸听他说,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惊叹。她感觉自己跟长笙比起来真是井底之蛙孤角蔷薇,就好像一个笨蛋一样什么都不懂,心里越发觉得长笙见多识广博学广记,属于少女的小萌芽也渐渐悄悄地破土而出。 等到楚留香陪着沈如山喝到日落西山月亮高升,带着一身酒气来找长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月光下的那对小少年。 合适的年龄,合适的性格,合适的相貌,又都是花一般的岁月。 两个人在月下花坛边说话,一个温婉轻笑,一个神采飞扬,当真是一副美丽的画,任谁看了都会赞叹好一对璧人。 然而楚留香看了,并不开心。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长笙,该回去了。”楚留香站在一边静静地着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出声打断了这很美好的场景。 叶长笙和沈青今日一见如故正聊得兴起呢,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然后就看见楚留香站在不远处呼唤自己,于是便立刻站起身子跑过来,“楚大哥,你和沈先生说完话啦?” “嗯。”楚留香看着听到自己声音就立刻飞奔过来的少年,微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跟阿青玩的特别好。”叶长笙享受着被人摸头的感觉,笑眯眯的回答道。 “阿青?”楚留香手一顿,抬眼看过去,只见刚才还和叶长笙相谈甚欢的少女正站在月下含情脉脉的凝望着自己…… 身边的叶长笙。 “许久不见了,青青。”他对她微微一笑,“你是个大姑娘了。” 沈青自然是认得他的,同样回了一个笑脸:“楚大哥,你都好久没来啦,自然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她有点得意的说。 “抱歉,楚大哥总是会有许多事情忙,所以不能常来。”楚留香解释。 沈青傲娇点头:“哼,你不来就算了。不过我现在也不稀罕你啦,有笙笙陪我玩呢。” 听到她的称呼,楚留香沉默了一刻,迟疑着开口:“笙笙?” “就是笙笙。”沈青开心极了,抬手对叶长笙挥了挥欢快的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不然爹爹要生气的,笙笙我明天再来找你玩!”说罢转身提着裙子就跑走了。 “再见。”叶长笙也笑着挥手。 沈青走了,两个人也并排着走在月光下的沈家庄。楚留香经常来这里做客,所以后院有一间他自己的卧房,他准备带着长笙去那里休息一晚上。他想着刚才看到的这两个人的亲密互动,终究还是没忍住询问:“长笙和青青是怎么认识的?” “嗯?你说阿青?”叶长笙转头看他,“就是下午我在花园里自己玩的时候,她来跟我说话,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他把下午的偶遇简单的讲了一遍,然后就像是跟大人欣喜的炫耀自己的新朋友一样,“青青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教她念诗写字画画,她都学的特别快。” “她跟我说她以前不喜欢念书写字,因为觉得那个枯燥又没意思。不过我觉得她只是没有遇到好的夫子先生,不然的话以后肯定会是个女状元的。”叶长笙刚结交了新的小伙伴,心里觉得沈青哪里都好,不自觉的就夸了许多。 楚留香沉默着边走边听他说话,直到俩人回到他们自己的小院落。 叶长笙一打开院门就不说话了,兴奋地跑了进来四处看看,“这里好漂亮!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样!” 这小院虽然小,却是和外头一样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在月光的掩映下把这院子衬托的像是迷雾中的仙境。 “这儿是沈兄特意为我准备的院子,平时没有人过来,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打理。不过这些花草却还是一样的茂盛齐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楚留香看叶长笙喜欢这里,不由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 他走进屋子里,点亮了桌上的几根红烛,把整个屋子照亮。回头看着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看萤火虫的叶长笙,眼角的笑意加深,然后自己开始打扫收拾屋子。 叶长笙在外头玩了一遭跑累了,走进屋子里要水喝,结果就看到楚留香正低着头在擦桌子,他走过去小心的问:“楚大哥,你在做什么啊?” 楚留香抬头看是他,柔声说:“长笙再出去再玩一会儿吧,这屋子许久没有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得打扫一下才能住人。你在这里小心被呛着,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叶长笙四处看了看房间,果然好多地方都蒙了灰,想着不能让楚大哥一个人做这些事,于是他自告奋勇:“楚大哥,那我也来帮忙吧。” “你?”楚留香好笑的看着他,这娇贵的小少爷金枝玉叶,平时连自己的脸都是他伺候给洗的,又怎么可能会收拾屋子? 看他一副不信自己的样子,叶长笙有些不服气:“我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我可以学的,以前天甲大哥还教我捡树枝呢!” 不过,一提到天甲,叶长笙原本开心的心情就又有些难过起来。 楚留香看他失落,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指了指床铺的方向:“那长笙就帮我把床收拾一下吧,待会儿咱们要睡觉。” 叶长笙扭头看了看床,认真的跑过去开始动手整理。楚留香看他乖巧又认认真真的研究着那些被子枕头,心里又柔软了几分,索性由着他去了,重又低头擦桌子。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打了水洗漱,两个人稍微的擦洗了一下都脱了衣物躺了下去。原本楚留香是想睡在地板上的,可是叶长笙坚决不同意,非说假如他要睡那里,那自己也要卷着杯子睡地上,怕他着凉生病的楚留香只好抱着自己的铺盖和他挤到了一起去。 “睡吧。”楚留香把人抱到怀里,好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些,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轻声的说道。 叶长笙人老实的趴在他怀里,脑袋却是一直动来动去的一刻不安静。楚留香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奈何怀里的这个小东西实在不安分,他只好睁开眼睛叹气:“睡不着?” 知道自己打扰了别人睡觉,叶长笙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楚大哥……但是我,我真的不想睡觉。” 楚留香打起精神来,“怎么了?跟我说说吧。” 叶长笙想了一会儿从他怀里趴起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楚留香看:“楚大哥,你以前就跟阿青是认识的吗?” “青青?”楚留香回忆了一会儿说:“我与沈兄有许多年的交情了,刚认识他的时候,青青就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如今一晃眼都已经十多年了。” “真的啊……”叶长笙惊叹,“那她的娘亲呢?” “她其实是沈兄收养的孤女,并非亲生的,所以也没人知道她母亲是何人。”楚留香说道。 叶长笙听了这句话瞪大眼睛,“孤儿!?可是她那么好!怎么会是孤儿呢?” “世事无常,这世上总是有许许多多不得已的原因的,无需介怀。”楚留香安慰他,“沈兄对她甚为宠爱,她自己也很快乐,长笙无需介怀。” 想着沈青那么活泼可爱,叶长笙有点替她难过,“嗯……” 楚留香看他的表情,忍不住问道:“长笙似乎对她格外的不一样?” 叶长笙闻言诚实的点头:“我觉得她和我有点像,我以前也都是这样被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的,只是我还有好多哥哥姐姐叔叔伯伯陪我玩,可她每天都是一个人,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要陪她说说话。” “而且,算起来的话她是我在外面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看他表情认真,楚留香忍不住逗弄他:“第一个朋友?难不成楚大哥便不是你的朋友吗?” “那不一样!”叶长笙马上反驳了。 “怎么不一样?”楚留香继续逗他。 一下子被问住了的叶长笙呆了半晌回答不上来,虽然说都是朋友,可是楚大哥和阿青就是不一样的,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实在说不出来。 看他傻呆呆的样子,楚留香没忍住怜爱的揉了揉他的呆毛:“别想了,楚大哥逗你呢。” 叶长笙闷不啃声的重新趴到他的怀里,睁着眼睛仔细又想了很久,才低声说:“你和阿青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但是你是男的,她是女的。”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年纪太小阅历太浅的叶长笙只能勉强给出这个不知所云的答案。 他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玩了一天他也确实是累了。然而他自己睡的高兴了,却不想楚留香这头误解了他的意思。 楚留香原本就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早在他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对男女之事了然于胸,对这种男女情长之事甚为有经验,因此每每看了总是会想的比一般人要多。 所以他看见长笙对沈青很是青眼有加喜爱赞叹,又听他说什么男女之别,再加上青青那丫头看上去似乎真的是喜欢上长笙了,于是第一时间也只以为长笙也是喜欢青青的。 一时间他的心情就立刻沉寂了下去。 按理说长笙长大了,知道喜欢女孩子了应该是好事情,他作为他的大哥也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却有些惆怅心忧呢。 楚留香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安静睡沉了的叶长笙,看着他精致秀美绝伦的小脸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人重新抱在自己怀里捂好。 罢了,若是,若是他真的喜欢青青,他也实在是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只是青青那丫头性子刁钻,只怕是不适合他的。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第二天一早,楚留香就把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不愿意起床的叶长笙叫醒,然后轻车熟路的给人梳洗打扮好了吃早饭。他现在做这些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比那些丫鬟们都不差了。 吃了早饭,他就带着人去找沈如山,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湖心小亭子里喝茶。 而与此同时,在小亭子里,沈青一大早的就缠着她爹撒娇:“爹爹,爹爹你答应我嘛!我要嫁给笙笙!” 沈如山头都大了,轻声呵斥:“不许胡闹!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你楚大哥吗,吵着嚷着要嫁给他,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了主意?” 沈青歪头想了一会儿,不满的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一样的!再说楚大哥年纪那么大了,又总是不来看我,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对笙笙一见钟情!爹爹你不知道他好聪明什么都会!跟他一比,楚大哥就是个俗物,既不会画画也不会念诗!”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如山绷着张脸拒绝:“爹不准。那小子看着就短命,长得又丑,你死了这条心。” 一听他这么冷酷,沈青不干了:“我不要!我就喜欢笙笙!笙笙还教我写字下棋画画,他还会念诗!我就喜欢他!” 沈如山被她吵得脑仁都疼,青青被他惯坏了,吵闹不休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两个人正对峙着,楚留香带着叶长笙就过来了。今天长笙穿了一件黄灿灿的袍子,远远看上去就跟小鸡崽子一样讨喜。 沈青老远就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就窜了出去:“笙笙!你这么早就来啦?” 叶长笙起早了整个人还迷糊着呢,早饭都是楚留香一口一口喂着的,被沈青一把扑过来没站稳,幸亏楚留香及时把人抱到怀里才没摔着。 “青青,长笙待会儿陪你玩,你让他歇歇。”楚留香好言好语的劝着急脾气的小女孩。 沈青看叶长笙眼神茫然无焦点,有点无措的问楚留香:“楚大哥,笙笙为什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啊?” 说到这个楚留香也是很无奈的,他发现只要是晚上睡得晚了早上被叫起来,这中间差不多有近半个时辰的空白期长笙都是这种无知无觉的状态,谁也不认得谁也不搭理,整个人就是一副游魂在外的模样。假如有人趁机对他捏捏脸揉揉手,他是半点反应没有的,乖巧老实的让干嘛就干嘛。 “哼!”沈如山一看女儿围着那小子转悠心情就更坏了,“一大早就来烦我,楚留香你真是好胆量!” 莫名中了枪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沈兄,你忘了昨晚是你让我今早过来找你的。” 沈如山哑然,想了半天好像昨天自己喝醉了确实是有这么说过。不过他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语气更阴沉了,“那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这都日上三竿了!” 沈青嫌弃的看了一眼她爹,拆台:“爹,这才刚日出呢。” 被打了脸的沈如山心塞塞,楚留香怕他今天脾气一上来又不肯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急忙带着叶长笙走过去坐下来:“横竖都是我的不是,沈兄切莫生气。” 听到他的道歉,还算是找到台阶下了的沈如山冷哼一声,也跟着坐了下来。楚留香拿过桌上的桃花酥塞到叶长笙手里,“吃些点心。” 叶长笙听话的咬了一口,默默地嚼着,沈青一看忙跑去坐在他的身边。 “沈兄,你可曾听过平州那个地方?”楚留香看叶长笙慢慢的吃点心便放了心,于是便把自己前来的目的给问了出来。 沈如山瞥了他一眼,“是你要去,还是你那小朋友要去?” “自然是长笙。”楚留香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沈如山冷酷回答,“没听过这个地方。” “果然,连你也不知道……”楚留香皱眉喃喃自语着。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叶长笙突然就清醒了,嚼着嘴里的点心看着亭子上挂的一幅画之后惊讶的出声:“咦?我的画怎么会在这里啊?” 听到他的声音,楚留香笑道:“醒了? 叶长笙点点头,手一指“那个,不是我的画吗?” 楚留香看过去,沈如山一直都特别喜欢收藏字画,每每在外头看到有好的作品都会花重金买下来,无论是当朝大儒还是穷困书生的,只要是写的好他就愿意要。并且因为他自己字画拿不出手,一直对这些人礼遇有加。 所以这亭子里挂了字画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楚留香盯着那副白梅图看了半晌,纵然他是个武林中人,不太会欣赏这些文人风雅的东西,却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很传神,画的很好很好。 “这个是我画的,我十三岁的时候画的。”叶长笙想了一会,然后确定的点头,“没错的,是十三岁。当时京城下了好大雪,我院子里的那株白梅一夜就开了花,大家都说是祥瑞之兆,我看了也喜欢,所以就画了下来。” “当真?”楚留香十分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才华。 沈如山平时很爱独自把玩欣赏这幅画,不然也不会特意挂在自己常待着的庭院里了。他每次一个人坐着看画的时候,总觉得画这画的人一定是个高风亮节不染纤尘的隐士高人,就如同他一般不喜尘世喧嚣看透人间繁华,仿佛灵魂都是超然的。所以他很憧憬画的主人,在心里把之引为知己,还曾经想过要和那人痛饮三天。 如今,他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一脸蠢样的捏着桃花酥,嘴边还有残留的糖渣的叶长笙,瞬间就有种多年幻想破灭的感觉。因此气怒气冲冲的道:“胡说!你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是这幅画的主人!” “是真的!”叶长笙辩解,“真的是我画的,不信你可以看角落里那枚小小的印章,刻的就是我啊!” 楚留香站起来走过去,找了好一会终于在右下角的树干旁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印章,因为有一部分被黑色的墨水掩盖了,所以不发看得清。 那印章也很有意思,并不是谁谁的人名,而是一只胖胖圆圆的小凤凰。 “那是我二姐给我刻的印章,当时我可喜欢了,去哪里都带着的。”叶长笙骄傲的说。 沈如山没了声响,他沉默着看看画,又扭头看看叶长笙,脸都气青了。 沈青也跑过去看了半天,虽然她其实并没有看懂这画的韵味在哪里,但是本着喜欢的人什么都好的想法,也跟着一脸崇拜:“笙笙好厉害!画的真好,我爹最喜欢这幅画了!” 楚留香也笑着毫不吝啬的夸赞:“确实画的好。” 被狠狠地表扬了,叶长笙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整个人都害羞的不知道往哪里躲。 沈青跑过来坐下,捧着脸满眼都是星星:“笙笙,你除了会写字画画,还会什么呀?” 叶长笙想了想回答:“我还会吹箫,我大哥二哥姐姐他们都说我吹的好,听我一曲绕梁三日。不过,他们说吹箫会累着我,所以平日里都尽量不让我碰。” 一听说他还会吹箫,沈青高兴的拍手:“太好了!我爹爹也会吹箫,他吹的特别好,平时那只竹萧都不离身的,爹你快拿出来给笙笙试试。” 宝贝女儿转脸就把自己卖了,沈如山心塞,冷酷脸不给。 看她爹不合作,沈青就开始闹腾,“爹爹,你不要小气嘛,就借给笙笙一会会就好!” 沈如山终究是没能磨的过爱女的祈求,忍了半天还是把腰间的竹萧给拿了出来,沈青献宝一样的双手递给了叶长笙。 虽然不高兴,但是沈如山是不会承认其实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能把画画的那么好的孩子,吹箫肯定不差。 然后他就被魔音给打脸了。 楚留香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手上他也没顾上。 他看着叶长笙一板正经认认真真的吹着竹萧,心里的巨浪已经滔天了。 真难以置信,这样呕哑嘲哳声嘶力竭的曲子居然是软萌萌的叶长笙吹出来的。 而沈如山和沈青父女俩已经惊呆了,大抵是因为从来没听过有人能吹这么难听的曲子。 叶长笙浑然不觉自己制造了多大的噪音,认认真真的吹完了一首阳春白雪,然后扭头看楚留香,期待表扬。 楚留香看着他渴求夸奖的小脸半晌,果断出卖了自己的良知,“长笙吹的曲子……嗯……确实……非同凡响。” 沈青也回过神来,跟着鼓掌:“笙笙吹的特别好!比我爹爹还好!” 沈如山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好友睁眼说瞎话,“你们都是聋子吗?这也能叫曲子!?乡村老妪吹的树叶都比他好!” 他的话刚说完,沈青就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笙笙你别听我爹瞎说,你吹的可好了!”沈青暗暗地瞪了她爹一眼,对着叶长笙眉开眼笑。 沈如山遭受到了不公平待遇,听了这么难听的曲子还不能说,站起身来愤然离去。 叶长笙尴尬的坐在那里,不安的说:“我是不是,真的吹的很难听?”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看了沈如山的反应,他开始疑惑起来。 楚留香看他一脸难过忐忑,给他倒了杯茶哄他:“没有,曲子很好听,楚大哥的话你难道也不信吗?” “信。”叶长笙点点头,被喂着喝了口茶,“可是沈先生说……” “我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你别跟他计较。”沈青也附和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叶长笙,终于成功误导了他“并不是我吹的难听而是因为沈先生不会欣赏”。 于是终于放心了的叶长笙又开心了:“我爹他们也说我吹的可好了,要不我再来一首?” 楚留香身子一僵,淡定的喝了口茶,然后不准痕迹的把竹萧放到叶长笙够不到的椅子上,温柔哄:“来尝尝这个酒酿桂花糕,是沈兄最拿手的一个点心,吹箫是个体力活,待会累着你怎么办。乖,听话。” 有吃的哄着,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叶长笙低着头专注的吃点心。 而楚留香则如释负重的舒了口气,却在心里却也感叹,叶家人舍不得打击自家的宝贝疙瘩,所以只能想方设法的骗,却又实在不能忍受魔音灌耳,于是变着法子的不让他手碰到箫,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绕梁三日……这词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没错。 ☆、第26章 二十六 二十六 慢吞吞的吃完了一盘的桃花酥,楚留香又耐着性子陪着两个人坐了一会。沈青终于是坐的不耐烦了,站起来迫不及待的拉着叶长笙就要跑去自己玩,而楚留香只来得及叮嘱两句注意脚下,叶长笙就被拽着跑没了人影。 他在原地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坐了一会后也转身去找沈如山了。 沈青则神神秘秘的把叶长笙带进了一个好像是书房一样的房间,让他在座位上坐好以后,自己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 叶长笙在一边好奇的看她的动作,不解的问:“阿青,你在找什么啊?” “嗯?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沈青头心情愉快头也不回的回答,低头又是一阵翻找。 叶长笙安静的等了一会后有些无聊,于是就自己在房间里转悠,然后就看到房间书架上放着的许许多多的书,他平时也很喜欢看书,所以就走过去看了看。 “这里的书我能拿下来看吗?”他仰头看着那一排排的书,回头问沈青。 “书?那种东西你随便看,反正都是我爹的。” 得到了允许,叶长笙微微踮起脚尖,把架子上最上面一层的一本书抽了出来翻了翻,没想到居然是一本游记。 平时在家就比较爱看这种山川游记的叶长笙爱不释手,坐在凳子上很快的就看入了迷,差点忘了自己还在人家的书房里。 “找到了!”过了很久,沈青才终于从柜子最底下的小隔层里翻到一个匣子,回头冲他挥手兴奋的喊道:“笙笙你快来!快呀!” 她喊了好几次,叶长笙只好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去,却见沈青拿着把小钥匙三两下就打开了那个乌木匣子。 “这是什么啊?”他蹲下身,撑着下巴盯着这个匣子看。 “这个是我爹的药箱子,他平时收藏了好多很神奇的药在里头,有好多都是可以包治百病的!”沈青小心的拨拉着那些瓶瓶罐罐,“你身体不好,我说不定可以找到治好你的病的药,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会死掉了。” 听到她的话,叶长笙愣了一下,心里渐渐地被一股暖流填满了,才认识一天就这么想着他,阿青果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你是这个世上,我认识的女孩子处理了嫂嫂姐姐之外,第二个对我好的。”叶长笙叹息一般的说。 “第二个?”沈青好奇的问,“那第一个是谁啊?” “第一个是昭柔。”叶长笙回答,“她是个公主,跟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的。” “公主?公主是什么样的?”沈青有点兴致,追问了几句。 叶长笙想了一会,“她呀……她特别好,从小就很照顾我,性子有点像男孩子,不对比男孩子还要霸气,说一不二的。以前还曾经因为我跟别人打架呢,特别厉害。” “她真的是个公主,她和皇后娘娘一样,都很有威严。” 听他对这个什么昭柔公主这样推崇,沈青心里有点酸又有点崇拜。 “以后如果你去京城找我玩,我可以介绍她给你认识,你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好……”沈青有些羡慕,点头说道,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又开始专心的找药。 “这么多药,到底哪个是治病的啊……”她根本也不懂药理,只是这个看看那个瞧瞧,眼睛都花了也看不出哪个有用,“百草丹看着不像,玉泉散听起来也不是,这个瓶子颜色肯定不是……” 听她嘀嘀咕咕的,叶长笙凑过去看了看,语气不是很赞同:“你还是不要找了,大夫说药不能乱吃的。而且这些都是你爹爹的东西,你乱拿了他会生气的。” “没事,我爹也很少碰这个匣子的,他身体好着呢,我一定可以找到能治你病的药!”沈青满不在乎的边说边又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个是神仙丹?” 她把颜色翠玉光滑润泽的小玉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这个听起来就像是好东西,神仙神仙,这个肯定有用!” 看她这样高兴,叶长笙再次摇头劝她:“还是算了吧,药真的不能乱吃的。” 沈青拔掉神仙丹的塞子,一股奇异的幽香窜了出来,让她不禁深吸一口气:“这个好香啊!” 叶长笙也被香味给吸引了过来,“如果闻着味道的话,好像很好吃。” “所以这个肯定是灵丹妙药,你看名字都叫神仙丹!”沈青笃定的说,“你吃了一定会好的!” 听到她这样说,叶长笙犹豫了一会还是不太敢尝试:“还是不要了,万一这个有毒怎么办。” “不可能啦!我爹爹从来不碰□□,这些都是别人送给他的,听说都是些延年益寿啊身体康健的好东西,不然我爹不会藏在这里!” 她从瓶子里倒出几颗药丸,“就算你吃了没有效果,也肯定不会中毒的!而且闻起来真的好香!你尝一尝嘛!我保证不会有毒!” 经不住她一直的劝,而且这个闻起来真的好香好香,被诱惑了的叶长笙最后侥幸的想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终于伸手捏了一颗过来,看了半晌后放进了嘴里。 沈青看着他吞了下去,稍过了片刻凑过去,满眼都是期待的看着他,小心的问:“好吃吗?” 叶长笙以前就怕吃药,虽然这药丸闻起来香香甜甜,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囫囵吞了压根没尝是什么味道。听沈青问他,砸吧着嘴回忆了一下,“嗯……好像没什么味道,确实有点甜,就像糖一样。” 一听到有点甜,沈青羡慕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玉瓶,“是甜的呀,那我也有点想吃一个。”她确认一般的又抬起头来看叶长笙,再次问他:“笙笙你吃了有什么感觉吗?有没有觉得身体舒服一点?” 叶长笙茫然的摇摇头:“没有,药效一般不会那么快就有的,我什么感觉也……”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沈青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他,却见叶长笙满面潮红的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不动弹。她吓坏了,伸手去推他:“笙笙?笙笙你怎么了?” “笙笙!?” 与此同时,楚留香也正和沈如山说话。 “沈兄,你真的没有法子给长笙看看吗?”楚留香恳切的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会去努力的。” “可是他能不能活,在你不在我。”沈如山悠闲地喝了口茶,“你愿意让他活着,他或许就有机会。” 楚留香一头雾水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 沈如山没有回答他,“我不愿意说的事情,你就不要再问了。” 楚留香刚要开口再说什么,沈青就从外头就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一张嘴眼泪就下来了:“爹爹,楚大哥……” 一看她话都说不全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如山赶紧安慰:“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爹去扒了他的皮!” 沈青抽噎着抹眼泪说:“笙笙,笙笙不好了,我给他吃了药,他……” 一听到叶长笙不好,楚留香心一沉,根本也来不及听沈青说完话,放下茶杯一个纵身,人就已经在十步开外了。 他轻功卓绝,没多久就到了沈如山的书房,奔到了正缩在贵妃椅上的叶长笙身边。 “长笙!”楚留香焦急的伸手摸了摸叶长笙的额头,触手的肌肤滚烫一片,再看他呼吸沉重面色通红,整个人神志不清的样子,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叶长笙这个时候也确实没什么知觉了,他都不晓得身边人是谁,可是还是凭着直觉知道是楚留香。 一察觉到楚留香来了,仿佛有了靠山一般的叶长笙就跟小猫见到主人一样蹭了过去,嘴里呜呜咽咽的,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轻声啜泣声。 楚留香问不出话来,又见他难受的直哭,急得差点都不会哄了。 那边沈如山带着哭哭啼啼的沈青也进来了,“呜呜呜……笙笙……” 沈如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给楚留香说了一遍,倒把楚留香逼急了,“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忍不住轻吼,“长笙身体早就经不起折腾了,你怎么能给他乱吃药呢!” 被呵斥了,沈青自己知道理亏也没有觉得委屈,只拉着她爹的衣摆抽泣:“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帮忙,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如山安抚她,走到桌前拿起刚才的小玉瓶,待看清上面的“神仙丹”三个字后,面部表情奇特的扭曲了一下。 看到他的神色,楚留香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的询问:“沈兄,这到底是什么药?可有危险?” 沈如山面色古怪,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沈青,又看了看同样焦灼的楚留香,终于轻咳了一声,含含糊糊的回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助兴的药物罢了。” “什么?”楚留香起初还没听明白,不过他毕竟久经情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药,楚留香呆了半晌,然后尴尬的看了看沈如山,又回头看了看还在难受的动来动去的叶长笙,一时间气氛难堪到了极点。 ☆、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那如果是这样的药的话,如今长笙脸红气喘,不正常的高温的症状也确实就有解释了…… 终于受不了这样尴尬气氛的沈如山还是假装正经的咳了几声,故作淡定的说:“虽说这神仙丹只是……的药,但是对这小子来说也确实还是太猛烈了。而且你也知道他身子底子太薄,所以每一滴精|血对他来说都是极珍贵的,轻易最好不要泄|身的。” 楚留香闻言皱眉,“难道沈兄便没有解药吗?” 沈如山有些难堪的瞪他一眼:“香帅出入风月场所数载,难不成竟不知这等药物本就是用来享乐的,何来解药之说?” 被他呛了的楚留香无奈摸了摸鼻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确实没听说过房中药还有解的。 沈如山大约也觉得老脸搁不住,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人知晓私藏了那种不入流的东西也确实不好看,所以只匆匆的吩咐楚留香守着,自己强行的带着不情不愿还想跟照顾的沈青走了。 于是那对闯了祸的罪魁祸首父女俩逃之夭夭,独留楚留香对着还在贵妃椅上神志不清的叶长笙。 楚留香叹气,只得弯腰把人抱起来,往自己的院落去了。 把人放到床上躺好,楚留香去拿了块湿毛巾敷在叶长笙的额头上,然后跟着坐在了床边照顾,看着他闭着眼睛难受的哼唧,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然后又心疼的抬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子,语气责备带着一丝宠溺:“你呀,真是一刻看不见就闹腾点事情出来,以后让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听不到他的话,叶长笙睡梦中抽噎着打了个哭嗝,又凑过来软软的蹭了蹭楚留香的手,猫咪一样的撒娇委屈。 楚留香看他额头的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怕他的脸被汗水捂得长痱子,于是就动手把他脸上的那层面具揭了下来。他将面具丢到水里泡着,顺手又拿了块湿帕子仔细小心的给他擦脸。 叶长笙生的好,所以他的脸对于寻常人一直都是个大杀器,楚留香也不例外。他原本还可以心无旁骛的给人擦汗,可是擦着擦着眼睛就忍不住在他被汗水蒸的红透了的精致脸庞吸引,渐渐地动作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唔……”叶长笙又是一声哼哼,似乎是哪里被擦的疼了,也打断了楚留香的臆想。他暗骂了自己几句,立刻甩开那些不该有的臆想,专心的给他重新擦脸。 神仙丹的药效似乎越来越强了,叶长笙起初还只是流汗,小声的嘀咕着自己热之类的小动作,但是到了后来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要动手撕衣服撕裤子。楚留香记着沈如山刚才的叮嘱,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他不安分的两只小爪子按住,不让他触摸到自己。 叶长笙迷糊中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火点了一样的灼热,尤其是尿尿的地方,简直想尿尿想的要爆掉了。他伸手想去摸摸好让自己好过一点,然而双手一直被人抓着不能动弹,在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挣脱开束缚之后,他终于大哭起来。 楚留香虽然舍不得他哭,但是却还是把他牢牢地按住,防止他伸手去自己舒缓一不小心泄了身子,这对他来说会极大地损伤。 浑身难受的要死掉了,可是讨厌的人却还是一直压着自己,叶长笙难耐的扭来扭去就是得不到解放,整个人都崩溃了,哭得声嘶力竭。 楚留香比他还难受,眼看就要压不住,索性便蹬了鞋子爬到床上钻进被窝,然后把叶长笙抱到怀里箍好不让他乱动,低声在他耳边轻哄:“长笙乖,马上就好了,听话,楚大哥在这里。” 似乎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叶长笙哭的声音小了一些,却还是一刻不停,断断续续抽噎表达自己的想法:“楚大哥……热……尿尿……疼……唔……”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即便是长到一十六岁了,那也是被家人层层叠叠保护的严密的紧的,从没有经历过同龄少年梦、遗这种事情,就连身边的丫鬟也都是选了放心干净本分的家生子伺候,防止有那野了心的要爬主子床的不长眼的带坏了他。 所以正因为如此,眼下这个时候的叶长笙才更加的难熬。多年沉睡着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常的生理冲动,在药物的作用下,犹如蛰伏着的凶兽终于挣破了牢笼一样,放肆凶猛的反噬,而身体一直柔柔弱弱的叶长笙自然受不住汹涌而来的热潮。 楚留香见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便也同样加大了自己的力道,却没想到叶长笙被逼急了,竟然用上嘴来咬他。 肩膀被他死死地咬住,楚留香忍着疼痛还在不停地安抚他:“没事的长笙,别怕,很快就好了,别怕。”他轻声说着,然后轻轻地在他额头轻吻,语气好似情人呢喃一般。 两个人都不好受,就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叶长笙几乎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声音都哭的嘶哑发不出声音了,却还是不住的流眼泪。 楚留香的肩膀早已经被咬的血迹斑斑,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在叶长笙脸上烙下一个个温柔抚慰的细吻,柔声的安慰他。 最难熬的时候终于过去了,哭累了也好过了许多的叶长笙含着眼泪安静的睡着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泪痕,尽管他全程都没有得到解放。 见他熟睡了,楚留香才敢起身,简单的处理包扎好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然后出门去烧热水给他擦身体。 这个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了。 因为担心药效没有完全过去,长笙又会提前醒过来,楚留香赶紧烧了水提着桶回了卧室,?想了想还是把他外衣全脱了,只剩里衣,然后整只抱着放进了热水里。他出了一身的汗,还是泡一泡的好。 叶长笙闭着眼睛趴在桶边,时不时委屈的打个嗝,小模样特别可怜。 楚留香认命的给他加热水洗头发,简直不能更贤惠。 等到两个人都洗好上床躺着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叶长笙药效完全过去了,现在全身舒畅,心情愉快的做些美梦,完全记不得一个时辰前,他是怎么又哭又闹的。 看他没心没肺的好梦,楚留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真是个小祖宗,折腾完别人,自己却呼呼大睡。” 摸了摸他的后背手心都是干的没有出汗,楚留香提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只是现在却又有另一件事让他忧心困惑。 今日长笙误食神仙丹导致这一些麻烦,但是他自己却跟着……起了不该起的反应,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只是当时只能先安抚长笙,不能细细的想罢了。 如今夜深人静,他是该好好想想。 楚留香喜欢美人,也爱惜美人。这在整个江湖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甚至他的红颜知己都可以从江东排到江西,因为他见到美人总是欣赏喜悦的? 长笙是美人毋庸置疑,并且比其他的女子都要美,或许是他惯性使然见猎心喜也说不定,因此他才总是有些心猿意马。 如果是这样,楚留香觉得倒也说得通。其实这些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他的心里隐隐的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答案,但是却始终没有也不太敢去深想其中的缘由。 就这样想着直到了到了下半夜,他才闭眼睡去。 第二天一早,楚留香很早就醒了,他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去吃点东西。长笙这个时候还窝在被窝里睡,昨天他真的累坏了,今天就让他多睡一会。 可是一开门,他就看到了沈青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正期期艾艾小心翼翼的盯着这边看。楚留香回身轻轻把门带上走过去,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听到楚留香的这句话,沈青眼泪都下来了,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呜哇……” 看她又是一顿大哭,楚留香摸了摸她的脑袋,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心里还是格外疼爱的,“都没事了,青青,下次别再这样胡闹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害死他了……”沈青一夜没睡着,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跑过来傻傻的等着,想敲门又不敢上前。虽然她爹跟他说过那药不伤人,可她确实是亲眼见到笙笙倒下去的,心里还是又怕又后悔。如今亲耳听到楚留香说他没事了,心里一放松,整个人就又是止不住的哭。 楚留香当真是无奈,他发现他最近别的什么也没干,就专门到处的哄孩子了,哄完了这个哄那个,都是一群祖宗。 “你早些回去歇息,等长笙醒了你再来看他,看你眼睛都哭肿了,这样可就不漂亮了。” 沈青站在那里又哭了一会,听说眼睛肿不漂亮,怕笙笙见了不喜欢,于是还是听了楚留香的建议,回自己房间去等消息了。 ☆、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等到叶长笙睡醒了的时候,外头的太阳都老高了,他有些懵懂的发了会呆,然后又在被窝里舒了个懒腰伸了伸腿,揉着眼睛对着外头喊人:“楚大哥?” 没人应他,他接着又喊了两声,也还是没人回应。叶长笙心里突的一下,立刻放下自己的手,左右看看身边确实没人后,于是便掀了被子光着脚下地就要出去找人。 他才刚跑到门口,门就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楚留香提着木盒就走了进来。他低头看着光着两只白软软的脚丫子傻站在面前的叶长笙,皱眉轻声责备他:“怎么这样就下来了?快去把鞋子穿了,小心着凉。” 叶长笙见他人还在,放心听话的回去把鞋子穿好,又老老实实的收拾好衣服,跑到脸盆架子前把楚留香准备好的热毛巾拿过来仔细认真的擦完脸刷了牙,披散着一头五乌黑的乱毛就坐到了桌前。 楚留香打开食盒,他估摸着这个时候长笙也该醒了,所以特意去厨房准备了午饭,好让他一醒过来就能吃到。因为昨天晚上没吃饭就折腾,叶长笙早就饿的眼睛都绿了,拿起筷子端着小碗就开始扒饭。 “慢点吃,还有很多。”楚留香在一边提醒,心里也在忍不住的感叹不愧是出身世家的少爷,即便是饿狠了狼吞虎咽,动作也不像一般的莽汉那样粗鲁,一样的还是优雅好看。 叶长笙啃了一个鸡腿喝了碗粥,肚子里有了东西垫着,也便有心思说话了:“楚大哥,你怎么不吃啊?” “我早就吃过了,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楚留香看他耳边滑下了一缕头发,伸手将它挂在了耳后。 叶长笙点了点头,又吞了一口米饭:“这个菜好吃,是谁做的啊?”他指了指刚才吃的那盘糖醋鱼,他从前就特别爱吃鱼。 楚留香笑了:“自然是我做的,否则就是你这样挑食。连难看一点的都不愿意下嘴的小坏蛋,除了我谁还能伺候的好?” 叶长笙听了他的打趣,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脸:“你跟天甲大哥都好会做饭,我却不会。” “我一个人行走江湖,总要学些东西留着照顾自己。”楚留香说,“这鱼也是我跟一个叫做红袖的姑娘学的,以后有机会带你见她,她做的菜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叶长笙抱着碗高兴的说,他又扒了几口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我昨天怎么了?只记得好像在和阿青玩,她说吃药可以让我身体变好,然后我就没知觉了。” “没什么,你只是不小心吃了不好的药,昏迷了一会而已,没事。”楚留香轻描淡写的骗他。 “这样啊……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好像那种感觉挺难受的。”叶长笙心有余悸,表情严肃的说:“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吃东西了。” 楚留香好笑,给他盛了碗蘑菇汤:“让你得了教训也好,免得以后谁给的东西都敢往嘴里随便的送。” 吃完了午饭,叶长笙拍着鼓鼓的小肚子舒服的松了口气。他低着头用手指围了围自己的腰,扭头高兴的对楚留香说:“楚大哥,我好像胖了!” 楚留香把碗筷重新收进盒子里放到一边,准备留着待会清洗,听到他的话后走回来盯着他上下仔细的看了看摇头:“胖了?我没看出来。” “是真的胖了!”叶长笙比了比手势,“我的腰从前有这么粗,现在有这么粗,真的胖了。” 楚留香看了看他那堪称不盈一握的小腰,忍不住笑话他:“粗?”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叶长笙有点脸红:“是真的胖了!” 楚留香伸出手从他腋下掏过去,把人抱起来掂量掂量摇头:“不行,还是太瘦了,饭量也就比猫儿多了小半碗。” 叶长笙不服,憋着脾气不理他。楚留香看他披着一头乱毛,到桌边拿了梳子过来拍拍手:“长笙坐好,我给你梳发。”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纱窗外头透过来,楚留香低头目光温柔的拿着木梳小心的给坐在身前的少年一根一根的打理发丝,动作轻柔小心。叶长笙未及弱冠,所以他只是把头发竖起来简单的用玉簪子固定好。 叶长笙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突然情不自禁的对楚留香念了句诗:“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什么?”楚留香帮他把最后一丝头发梳好,没太听的清他念的什么。 于是叶长笙给他解释:“就是一个人半夜的时候怀念起了他早亡的妻子,想起以前也是这样在窗户边给他妻子梳头发的,心里特别的难过。” “妻子……”楚留香微微挑眉。 叶长笙看他揶揄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害羞:“反、反正我就是随口说的,因为我觉得很应景嘛!” “我倒是觉得,用岁月静好更为合适。”楚留香笑了一会,自顾自的说道,“长笙,楚大哥很喜欢给你梳头发。” 叶长笙被他温柔的眼神看的脸红了,刚要张嘴说话,门外就传来沈青活泼的声音:“笙笙,我和爹爹来看你啦!”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了开来,沈青和沈如山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笙……”沈青刚要开口和他说话,倏地被面前的美少年震惊了,傻呆呆的看了他半晌,话都不会说了。 叶长笙起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戴面具,所以此刻用的是他自己的脸。看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翩翩贵公子样,谁能想的出来是那个一脸麻子的家伙? “阿青?”叶长笙出声提醒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青回过神来,盯着他的脸一直瞧:“你、你真的是笙笙?” “对啊。”叶长笙点头。 “可,可是你明明……”沈青还是不可置信。 沈如山在看到叶长笙真实面貌的那一刹婚配那就变了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把楚留香挤到一边去,慈眉善目的说:“孩子,你身体如何呀?” 从见第一次面开始这位沈先生几乎就没有对他笑过,如今却突然对自己笑的如此慈祥,叶长笙受宠若惊:“我挺好的。” “哎呀你家里住在哪里?可有父母?婚配否?” “……啥?”叶长笙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我爹娘都挺好的,尚、尚无婚配。” 一听说他尚无婚配,沈如山眉开眼笑,一点也不见前两天别人仿若欠了他八百万的德行:“我家青青年岁同你一般大,又和你玩的好,我也很是愿意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的,你……” 楚留香赶紧打断他的话:“沈兄,长笙年纪还小,这个时候谈这个有点为时过早,更何况他爹娘兄弟都在京城,即使你有什么想法也该同他长辈商量才是。” 他就是头疼这一点,在进入沈家庄之前他就同长笙说的沈如山的性格古怪就值得这点。他生性就特别喜欢美人,和楚留香喜欢美人不同,沈如山但凡见了长的好看的,态度可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相貌丑陋之人则横眉冷对。 他甚至直言不讳的说,和楚留香做朋友也是因为他长的丰神俊朗,否则他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沈如山不满的看了一眼楚留香,转头又对着叶长笙笑的不怀好意:“那你也可以先叫我义父,我就想有你这样的儿子。” 叶长笙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求救一样的看着身边的楚留香。 “你昨天吹的曲子可真不错,改天再吹给义父听听吧。” “可你昨天明明说难听啊。”叶长笙的手都被他攥在掌心里,整个人都僵硬了。 沈如山一顿,略略思考了一下,无耻的说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今天觉得很好听。” 楚留香扶额,“沈兄还是不要吓着长笙了,我还要带着他去平州。” “去什么劳什子平州方州的,我这沈家庄有什么不好,非得要出去受罪!”沈如山不满。 叶长笙被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弄得有点懵,只能伸手抓着楚留香的衣摆,生怕被他丢给这个奇奇怪怪的伯伯这里。 “笙笙,你的身体真的好些了吗。”沈青终于插得上话,凑过来问道,如今叶长笙顶着自己的脸,她反而不敢像之前那样跟他肆无忌惮的说话,总觉得如果自己太粗鲁会唐突了人家。 “我真的好了。”叶长笙安慰她,“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你别担心。” 沈青点头:“好,那你喜欢什么?我那里有许多好东西,都可以送给你。” “不用了,我还要去平州,然后就要回京城的,以后你可以找我玩。” 听说他要走,沈青眼睛又红了,“你可以不走吗?” 叶长笙看她要哭,他也挺难过的,毕竟好不容易认识一个新朋友。 沈青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爹,没忍住跑出去哭了。 ☆、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这样他们又在在沈家庄待了好几天,然后等叶长笙身体完全无恙了,楚留香才准备离开这里。虽然沈如山最终也没有告诉他们平州到底在哪里,但是他却建议他们先去云阳城,在那里有他们需要的线索。 楚留香把疯玩了好几天的大白找了回来,它这几天过得自由自在无人拘束,吃的倒比之前来的时候胖了一圈。叶长笙被抱着坐在马上,楚留香则牵着马绳站在一边,两个人在跟沈如山告别。 “沈兄,若有机会,我定会再次上门拜访的。”楚留香对着自己的老朋友说道,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他倒是愿意在这里多住几天的。 然而沈如山重点根本没有放在他身上,现在楚留香在他心里已经没什么地位了。他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叶长笙身上,这个才是他最近的心肝宝贝呢。 虽说叶长笙因为要出门,现在又把那个麻子脸面具给带着了,可是这不妨碍沈如山用热烈的目光盯着他,语气和蔼:“长笙啊,要记得多回来看义父,如果你找不到那什么劳什子平州,就到义父这里来,义父带你养花养草,还有桃花饼。” 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受不住,叶长笙不自在的动了下身子他这几天被这个奇怪的沈先生缠的实在怕了,不是拉着自己下棋就是讨论诗词歌赋。虽说他也挺喜欢这种活动的,但是沈如山全程都在用要吃了他的眼神猛瞧他,让他有点害怕。 楚留香也没有跟他寒暄很久,最后只作了个揖,然后上马带着叶长笙离开了沈家。 直到大白跑远了看不见沈家的牌匾,叶长笙才终于舒了口气。 “怎么,这下终于自在了?”楚留香看他这胆小的样子就想笑,于是便打趣他。 叶长笙赶紧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他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躲也躲不开。” “沈兄这是喜欢你呢,只是他与常人表达不太一样罢了。”楚留香跟他解释道。 “他明明是喜欢我的脸!”叶长笙不好糊弄了,拆穿了楚留香的谎言。 楚留香大笑出声。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叶长笙坐在马背上突然间叹气,“可惜还是没有问到平州的消息,怎么办呢?” “沈兄不说有他自己的缘由,他说让我们去云阳,那里肯定会有什么线索的,别担心,我会陪着你找到的。” “嗯……”叶长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颜色艳丽的帕子想要擦擦脸。 楚留香眼尖的发现了帕子和以前的有些不太一样,看样式就不像是叶长笙平时惯用的那几个,于是他便问:“这帕子是哪来的?没见你用过。” “这个?”叶长笙扭身举着手里的东西,纳闷的回答:“这个是阿青送我的,昨天她来找我的时候硬塞给我,我明明就有自己的帕子啊,不需要她再送啦,可她不听还非要给我。” “可是这帕子好丑的,也不知道绣的是什么,我不喜欢。” 楚留香眼睛比他识货,一眼就看出这个半成品一定是沈青亲手绣的。女孩子如果送出自己绣的帕子给别的男子,那么其中包含的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那是别人,叶长笙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自然也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只是只嘀嘀咕咕着这帕子不好看不喜欢这样的话。 楚留香沉吟一会,然后伸手不准痕迹的把他手里的绣帕拽过来看了看,淡定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后说:“长笙,这块帕子不如我先帮你收着,这个颜色毕竟是女孩子常用的东西,你随身带着是有点不好,别人会笑话你的。” “哦……好。”叶长笙乖巧答应了,一点也没有去想其中的含义,再说反正他也不喜欢这块帕子,多一块少一块没什么影响,他身上还有好多呢,个个都比这个好看。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云阳离沈家庄虽说有点远,但是好在路途很顺利,走官道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也就是不到一个星期多一点的时间。 天气逐渐转凉,转眼也已经是深秋了,楚留香给叶长笙全身上下又换了一批装备,把他厚厚的裹得愈发像个球。当然像这个季节肯定不适合再在外头露宿了,因此楚留香白天一般都是闷头赶路,争取能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客栈。 一路上太平无事倒也还好,就是期间在客栈或是茶馆停留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一些文人墨客谈论一些关于朝堂局势的话,楚留香虽然也还没有全部能理得清那些党羽和皇子之间的关联,但是看叶长笙越来越凝重的小脸和渐渐变少了的话就知道,如今事态发展的很不妙。 就连夜间熟睡的时候,叶长笙也开始经常无故被噩梦惊醒,吓得一身的冷汗,然后就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次这样,楚留香自然也跟着会醒,总是要温言软语的给他安抚半天才能再次睡着,所以他总会让店小二提前点上安神的熏香。 “长笙,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去平州的目的吗?”楚留香看着整低头摸着不语的叶长笙,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其实可以信任我的,我们毕竟是这么久的朋友了。” 叶长笙闷声摇头:“楚大哥,你别问了,这是我叶家的事情。” 楚留香叹气,再一次的放弃了追问,再有一两天就可以到云阳了,长笙一直拒绝配合自己,他就只能选择在一边守着。 “对不起……”叶长笙有点难过的道歉,他是认真的不想把楚留香牵扯进来的,正因为楚大哥对他太好了,所以才更不能对他说这些事。他都想好了,等到了平州,或者遇到了天甲,他就马上和楚留香告别。 “没事,我说过,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楚大哥都会帮你的。”楚留香不忍心看他难过,拍了拍他的脑袋。 ☆、第三十章 三十章 两天后,云阳古城 “楚大哥,这个地方看起来好漂亮啊……”叶长笙被楚留香牵着走在云阳城的主心大道上,左右看着这些年代久远的天青色石头做的看起来格外庄严厚重的房屋城墙,惊叹的说道。 “这里曾经是前朝旧都,因此从格局上自然要比别的地方要恢宏气派,也更加的繁华一些。”楚留香年轻时也曾经来过这里,对这里有点印象,所以一手牵着叶长笙,一手牵着大白跟他慢悠悠的解释,“这里还是跟十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由于他们刚刚才进入云阳城的,此刻正是晌午吃饭的时间点,所以楚留香想找家酒楼吃些东西再说。 “可是这儿比京城还要大呢。”叶长笙一路走看个没完,在不远处突然发现了有个小摊上在卖面人娃娃,于是便扯了扯楚留香的衣袖,指着这些面人娃娃说:“楚大哥,我想吃那个。” 楚留香早就宠他宠的没边了,听到这话还能说什么,当下就带着人走过去,掏钱准备给他买。 “爷爷,我要两个。”叶长笙高兴的对卖面人的老人家比了个数字。 卖面人的老爷爷笑眯眯的告诉他,他这里的面人娃娃可以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外形来捏,他的手艺很好是祖传的,可以做的一模一样。叶长笙听了确实很感兴趣,他稍微的想了想然后指指自己和楚留香:“你真的能做的一模一样吗?那就捏我们两个好了!” “好嘞,请等一炷香。”老人家笑着应下了。 叶长笙就满怀期望的站在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老者的每一个动作,看他用干枯的双手上下翻转又捏又揉,灵巧的几下就把一个个面团捏成了楚留香的样子,整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爷爷,你这个面人的手艺我也能学吗?” 老头正低头专心做活,一听他说这句话话就笑开了:“小客人一看就是富贵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将来也肯定是要做大事的一等人才,怎么能纡尊降贵的跟小老儿一样,做这等下|流的活计讨生活呢。” “爷爷你说错了,这个一点也不下|流,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不过我现在有要事在身,等我以后得空了再来跟你学。”叶长笙歪头思考了一下回答,还是没放弃想学捏面人的想法。 楚留香在一边听了笑着摇头,这也真是小孩子脾气,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天还跟他说以后要去做大书画家,留下许多字画流芳百世受人崇敬,结果今天转眼就要去卖面人。 一炷香之后,叶长笙果真拿到了两个以他和楚留香为模型做出来的小面人。他边走边举着两个惟妙惟肖的面人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觉得特别喜欢。看了好一会才把属于楚留香的那个递过去:“楚大哥,这个是你,给你吃。” 楚留香抬眼看了一下,伸手却接过了另一个小长笙面人,笑着说:“我要这个。” 叶长笙一看他把那个麻子脸的自己拿走了,好奇的问他:“你拿我的做什么?” “留着做纪念。”楚留香笑意盈盈,跟他开玩笑:“假如以后我跟长笙分开了,还有这个可以做个念想。” “这个又不是我本人,有什么可念想的。不过既然你不吃这个,那我就吃楚大哥的啦。”叶长笙笑了一下,张嘴就咬下去,恶狠狠的把面人的一条腿扯了下来。 两个人四处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酒楼坐下,因为听说这家店的猪蹄做的特别好,楚留香就想带着叶长笙过来尝尝。 坐下来后,楚留香跟店小二点了一壶烧刀子,一盆猪蹄,一盘竹笋炒肉还有一份凉拌猪耳朵。 叶长笙边吃眼睛边还要四处看,楚留香纵容他,时不时的给他夹几筷子菜,嘱咐他不许挑食。叶长笙嚼着猪蹄,突然看到了对面屋顶上两只猫儿扭在一起,似乎是打起来了。 “楚大哥你看,那里两只猫在打架呢,白色的被打的好可怜,一直喵喵叫。”他指着两只猫,对楚留香说道。 楚留香一看脸就黑了,对面屋顶上那一黑一白的两只大肥猫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侬我侬旁若无人的享受着鱼|水|之|欢,于是便急忙咳了几声,有些尴尬的想办法转移长笙的注意力:“长笙,快别看了,听说这家的猪蹄软嫩可口,来尝一个。” 看着碗里肥肥嫩嫩看着就很好吃的猪蹄,叶长笙听话的低头咬了一口,然而眼光却还是在那两只猫身上:“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因为那只白色的被欺负了,叫的好像特别疼。” 楚留香一听他的话就头疼,“我们不要管这些猫猫狗狗的,你听话,吃饭。” 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么个位子坐着,而且那两只猫儿好端端的又为何偏偏要在这个地方做那等事情,还偏偏让什么都喜欢问两句的叶长笙看到了,眼下弄得他不尴不尬的,都不好回答他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兄弟恁的有趣,一看就是还没离窝的小崽子,爷爷告诉你,那两只猫儿可不是在打架,它们这是在交|配呢!”另一桌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在一边已经听了许久两个人的对话,正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揭穿了楚留香的话。 叶长笙还是听得懂“交|配”这两个字的,他瞪大了眼睛,之前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粗俗的话,于是又转头去瞧那两只猫,心里可稀罕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呢。 被这彪形大汉捣乱,楚留香头都大了,严肃的把叶长笙喜气洋洋看热闹的小脸扭回来教训:“不许再看了,吃饭。” “可是我都没看过这个,这个好有趣。”叶长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眼睛还是一刻不离。 看他满脸都是兴奋,楚留香无奈极了,这都什么鬼兴趣,谁教他的这样,都跟谁学的这些东西! 也许是因为被人火辣辣的围观实在是太羞耻了,那两只猫就好像有灵性一样,很快就分开各自散了,转眼就跑没了影子。 没了猫看,叶长笙很是失望,又等了一会才回头愿意专心的吃自己的饭,而与他相反的楚留香则长舒一口气,走了好,免得带坏他又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叶长笙饭量本来就不大,吃了一碗饭半个猪蹄以后基本就饱了,楚留香帮着解决剩下来的那些菜,他无聊就一个人趴在栏杆边玩,哼着只有他自己懂的小曲儿,边看下面来来往往的许多路人。 正百无聊赖,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叶长笙有些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再三的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立刻兴奋的从栏杆上爬起来冲着下面挥着手大喊:“天甲!天甲!” 楚留香正吃饭呢,一扭头就被他这个危险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栏杆,随时都有可能摔出去。这可是二楼,他身子又一直娇娇弱弱的,真要摔下去了可不得了,说不定命都没了。 他赶紧站起身把人拦腰抱下来,轻声呵斥:“坐好了,不要乱动。” 叶长笙急切的拍拍他的手指着楼下,“是天甲大哥,是他,我看到他了!” 他说完又趴到栏杆边喊天甲。 天甲原本正漫无目的走在云阳街头,满心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小少爷,谁知突然就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好像就是少爷的。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幻觉,结果一抬头看过去,就见个长相颇为普通的少年正冲着自己拼命挥手。他疑惑的看着这个少年,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他,但是声音确实又是他家少爷的。 天甲略一沉思,双脚轻轻一踏就跃上了酒楼的第二层,刚好和正拉着叶长笙的楚留香打了个照面。 楚留香早在他喊出天甲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情况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天甲就自己跳了上来。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不是很愉快,甚至还动手打了一架,所以天甲这次见了他,脸色一样不太好看。 不过这一次他的重点不在楚留香身上,目光直直的盯着也同样看着自己的陌生少年。好半天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五少爷?” 叶长笙使劲点头:“是我是我,天甲!我找了你好久的!” 在确定的那一刹那,天甲几乎立刻就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请少爷责罚。” 叶长笙吓了一跳,赶紧去把他扶起来:“你快起来,不许跪着。” 天甲被他生拉硬拽的站起来,又看了他的脸半晌:“少爷,你的脸……” 楚留香却轻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叙旧,提了个建议:“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再仔细说吧。” 叶长笙也跟着点头:“天甲,这个是楚大哥,都是他一路护着我的,听他肯定没错的。” ☆、第31章 三十一 三十一 楚留香带着他们到了三楼一个僻静的包厢,“这里比较安静,店小二没有吩咐是不会随意的上来的,我们可以在这里说说话。” 于是,叶长笙就把楚留香是如何在破庙里发现病的要死掉的自己,如何救治他,然后一路又是如何带着自己去找平州的一系列的经历讲给了天甲听。 天甲听了,深深的对着楚留香鞠了一躬:“多谢楚先生高义救了我家少爷,天甲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什么难处请尽管吩咐,天甲必当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天甲兄严重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谈高义。”楚留香赶紧推辞,“更何况,我与长笙一见如故,这些日子下来我也早把他当做楚某的朋友看了,当真不比如此客气。” 叶长笙见他们恭敬来恭敬去,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自谦:“天甲大哥,我二哥当初给我画的地图可还在你身上吗?” “地图?”天甲一愣,“属下并没有看到过那个东西。” “什么?!”叶长笙慌了,“这么说来,确实是在那天淋雨的时候丢了?这可怎么办!” 见他急得汗都下来了,楚留香连忙安慰:“没事,或许你这位护卫有办法的。” 天甲点头:“其实那张地图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临出发前老爷已经把那地点告诉属下了,少爷放心。” “真的?”叶长笙紧张的看着天甲,满含着期望。 “属下绝不欺瞒。”天甲的眼神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却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楚留香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有些不自然,于是便问:“我有一个疑惑,还请天甲兄弟给我解答。” “请说。” “那个平州,到底是在何处,楚某这些年来走遍山川河流,自诩见多识广,可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那些神通广大的朋友,都没有听过平州的这个地方,那么既然如此天甲兄又是如何知晓的呢?”楚留香好似漫不经心的问起。 天甲微微皱眉,“此事事关重大,请恕我不能如实告知。” 楚留香面色微沉:“为何不能告知?我与长笙也是朋友,我是真的关心他,所以不希望兄台有任何的欺瞒。” 叶长笙听了,也看向天甲:“天甲不会伤害我的,可是平州到底在哪里啊?” 天甲深吸一口气,面沉如水:“少爷,平州只是我们的一个代称,并不是真正的名字,我们所指的另有其他的地方,这一切都是为了隐瞒咱们的动向,防止三皇子的人追过来。” “三皇子?”楚留香微微皱起眉,“原来追杀长笙的人是他,可他为什么要对长笙下手,按理说他并无一官半爵,又未及弱冠,不应当如此穷追不舍。” 天甲冷哼一声:“听闻楚大侠向来好多管闲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还是嗷提醒你一句,好奇心杀死猫,楚大侠身为江湖中人,还是不要太好奇的为妙,否则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就不好看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针锋相对:“楚某生性就是如此的不安分,最好管一些所谓的‘闲事’,不过长笙是我的朋友,那么他的事情便不是闲事了。” “楚大侠乃江湖人士,还是不要跟朝廷的人牵扯过多比较好,天甲不过是好心奉劝罢了,领不领情全在你自己。” 叶长笙夹在中间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药桶气氛,一脸茫然:“我想喝水。” 一听说他要喝水,天甲和楚留香同时把手伸向了桌上的水壶,然后又是一场气场的较量。 天甲皮笑肉不笑:“楚大侠这是做什么。” 楚留香优雅微笑:“长笙渴了,我给倒杯水,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家少爷自有人伺候,不劳烦楚大侠费心。” “反正我照顾了一路,长笙习惯我在身边。” 叶长笙看他们两个人谁都不动弹,干脆自己伸手拽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喝茶,这茶水好甜啊。” 天甲和楚留香身子一僵,转脸一看叶长笙正抱着杯子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他二人,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立刻都收回了手。 楚留香在叶长笙的身边坐了下来,而天甲却站到了他的身后,一副护卫的标准架势。叶长笙拍拍身边的凳子:“天甲快过来坐。” 天甲抱剑环胸摇头:“少爷,这不合礼数,属下还是站着好一点。” “这里又没有外人。”叶长笙不死心的又拍拍凳子。 天甲默默地看了一眼楚留香,还是坚定地沉默摇头。 “少爷,既然属下已经找到你了,我们还是尽快的动身去平州。”天甲站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爷前阵子找你找的疯了。” “我爹?”叶长笙很吃惊“我爹什么时候知道我跟你分散了的?”他还以为他爹不知道呢! “事实上,从我们被三皇子的刺客袭击的时候丞相大人就已经知道了。”天甲解释,“天乙回去复命的。” 叶长笙立刻有点慌:“那我爹知道我……他身体怎么样了啊?我大哥二哥呢?” “少爷放心,丞相大人一切安好,属下待会就修书一封”告知他。” “好的,我也要写信给爹爹,不过我们这样写安全吗?”叶长笙记得离开家的时候,大哥曾经告诉他尽量不要写信,因为驿站说不定会有三皇子的人,写了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他才一直没敢写信给家里人。 楚留香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老实说他是一句也插不上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愿意留在这里陪着长笙。 天甲找到了叶长笙后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就放下了,在确认少爷不仅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有点胖了之后,其实在心里还是很感激楚留香的,要不是他,也许小少爷不能像现在这样又能活泼的满地跑。 所以,在叶长笙在晚上写好家书的第二天,天甲就提出了要带少爷走的要求。 楚留香沉默了许久,“我也可以护送长笙过去。” “不必了,楚大侠的心意我家少爷心领了。只是我昨天提醒你的话,还请放在心上。身为武林中人,不要掺和到朝廷中来,这对你没有好处。”天甲把叶长笙护在身后,“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很感谢楚大侠这几个月对我家少爷的照顾,但是既然少爷被我找到了,我就要带走。” 楚留香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只是看向背着自己的小包裹也是一副要辞别样子的叶长笙,半晌才开口问:“长笙呢?” 叶长笙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脚下,“我、我跟天甲走。”他不能连累待他这么好的楚大哥,天甲说的对,这场战役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要牵扯别人进来。 楚留香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虽然有心跟上去,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没有这个立场,别人主仆团圆皆大欢喜,他终究是个外人。 “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在这里跟你们告辞了。”楚留香叹息,“只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他转向叶长笙,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神色温柔:“长笙,楚大哥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你以后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挑食淘气,要听天甲的话,知道吗?” 叶长笙听他每一句话都是在关心自己,眼睛里悄悄地涌起了水雾,他努力的忍着点头:“我知道了,楚大哥。” 楚留香又对着天甲说:“我听说你从前是跟着太子的,想必不太清楚他的脾性习惯和饮食规律。他吃饭很挑食,你得仔细着点,如果要投诉的话,记得让店家选食材都要挑精细的,不然他吃了会吐。” “他性子虽说乖巧,但有时候也偶尔的会淘气,你时刻注意着别让他跑远了。” “晚上睡觉有时候会踢被子,你每隔一个时辰最好看一下,免得他着凉,他一生病会特别的麻烦。” “至于他的身体……”楚留香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这件事现在已然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在这个场合说有些不合适。 天甲明白他的顾虑,点头:“楚大侠确实对我家少爷无微不至,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楚留香点头:“好,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我你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我之后若是、若是路过,也可以去看看他。” 这个问题昨天天甲就已经拒绝过了,今天原本打算也是不说的,不过看着楚留香眼睛里藏着的哀伤,只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往南走。” 楚留香点头:“多谢。” 天甲已经连夜准备了一个小马车,如今已经准备妥当了,他把叶长笙扶了上去,然后自己坐在了马夫的位子上,对着楚留香拱手:“楚大侠,后会有期了。” 叶长笙在马车里探出脑袋,“楚大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以后我会经常找你玩的。” “好。”楚留香站在马车旁,笑着跟他们挥别。 站在原地看着小马车渐行渐远,楚留香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第32章 三十二 三十二 飞奔的马车里 叶长笙自己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孤独的就这样坐着,无声的抹眼泪,他其实是很舍不得楚大哥离开的,楚大哥对他就好像真正的朋友亲人一样,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任性的留下来跟他一起。但是残酷的现实挡在面前,他只能选择跟着天甲离开。 他在车里悄悄的把眼泪擦干净,然后爬出来坐到了还在驾驶马车的天甲身边,“书墨他们还好吗?”沉默了一会后,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他们一切都好,虽然之前画屏姑娘受了点轻伤,不过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们现在都在那里等着少爷呢,听说还做了许多少爷爱吃的东西,每天都盼着见到你。”天甲回答,蓦地他转头看了看叶长笙穿的一身衣服后又说:“这里风大,少爷又穿的太少了,还是回去坐着吧,免得着凉” “不要,外头比较舒服,更何况我还可以陪你说话,不然你一个人驾车多无聊啊。”叶长笙边说边将腿盘起来,然后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京城……京城那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走这一路,听到的都不是好消息,我很担心的。” 天甲想了一会后回答他:“其实属下最近也没有回过京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的,但是我想丞相大人神机妙算,大将军又手握重兵,想来定然可以平安无事逢凶化吉的。” 叶长笙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了,但是一想起太子和姐姐,情绪又有些低落起来,“那太子呢?太子真的被软禁了?我大姐怎么办?” 看他惶惑的像个刚被阉了的小鹌鹑,天甲开始想如何安抚自己的小主子,只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实在不擅长如何安慰别人。 于是顿了顿,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殿下确实如今境遇不是很好,我和天乙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不过还有其他的影卫在保护他,太子的拥护者很多,他们不会做坐以待毙,所以想来暂时并无大碍,少爷宽心些。” “嗯……”听了他这么说,叶长笙老实的点头,一声不吭了。 看他还是这样心事重重的,天甲有心安慰,于是便开始努力的转移注意力,“只要去了平州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到时候,少爷也能早日回家,和丞相大人团聚。” 两个人这样并排坐着说话聊天,小马车不疾不徐的奔跑在无人的小径上,渐行渐远。 这一过去,就是三天。 两个人坐在一家小客栈里头吃晚饭,天甲原本不同意跟主子一个桌子吃饭,想站在一边吃,叶长笙死活不同意,非说身边没人陪着吃不下,所以天甲只能绷着张脸,一脸严肃的抱着碗扒饭。 叶长笙嫌弃的将碗里的羊肉挑出来推到一边去,捡着白嫩嫩的米饭嚼,天甲见了,严肃着一张脸说:“少爷,羊肉暖身,你得多吃点。” “不要,味道好难闻,不吃。”叶长笙恹恹地回答,“不喜欢。” 天甲实在不擅长伺候人带孩子,沉默好一会才用公筷挑了一块比较嫩的肉重新放进他的碗里,“这家店的手艺不怎么好,羊肉膻味没有完全去掉,少爷委屈一下,吃了身子暖和,路上也就不冷了。” “更何况,若是楚大侠知道少爷又挑食,该担心了。” 这几天天甲已经学会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了,似乎只要搬出楚留香,小少爷就会乖乖的听话照做。 果然一提起楚留香会担心,叶长笙就皱了皱眉,自觉的把那块小羊肉塞到嘴里。天甲看他吃掉了,眼角稍微软了下来,又给他盛了碗汤。 吃了饭,天甲让小二收拾了碗筷后就开始铺床准备给他睡觉。白天的时候到还好,可是一到晚上叶长笙就睡不着觉。他坐在桌边吃天甲今天在路边买的小点心。边看他弯腰给自己铺床。 “我最近晚上都睡不着的。”叶长笙饭后被天甲塞了个果子,坐在桌前边嚼边看他整理床铺。 天甲一听这话就转过身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烦心?” 叶长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前,都是楚大哥抱着睡得,后来我习惯了睡觉身边有人,如今他不在,反而睡不着。” “他抱着少爷睡!?”天甲压抑着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声反问。 叶长笙没听出来,傻呆呆的点头。还一脸惆怅的自言自语:“对啊,现在睡觉都没人抱着了,有点想楚大哥。” “嘶啦”一声,天甲没忍住,撕裂了手里的床单。 叶长笙看过去,有点惊讶的提醒他:“天甲大哥,床单被你撕坏啦。” “……”天甲低头看了眼被子里毁掉的床单,果断揉了揉扔到一边去,然后拽过另一条新的铺上去,在心里阴狠的想着若是以后再见楚留香,必当断他一臂。少爷千金之躯,岂可被这等武林中人触碰!定是那登徒子见少爷貌美纯善,借机哄骗占便宜! 叶长笙吃完了果子,拿帕子擦了擦手,“你今晚也还是睡地铺吗?” “自然,属下一定会守着少爷的。”天甲肯定的说。 “哦……那你要好好休息,我夜里也没什么事的。”叶长笙叮嘱他。 “好。” 入夜—— “少爷,为何还不睡?”天甲打了个地铺,听着床上那边翻来覆去的,尽管对方把翻身的动作尽量放轻,架不住天甲武艺高强,听力卓绝。 叶长笙动作一僵,心虚的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天甲回答,“只是少爷不睡,我自然也不会睡得。” “我,我马上就睡了。”叶长笙用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起来,努力催眠自己,“我睡着了。” 天甲无奈的看他此地无银,“少爷若是有一切心事,都可以跟我说说的。” “我睡着了,天甲不许不睡觉。”叶长笙伸出手拍了拍被子,制造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 天甲轻笑一声,“好,少爷也要好好的休息才是。” ☆、第33章 三十三 三十三 细算下来,这已经是长笙离开的第六天了。 楚留香懒洋洋的斜靠在李三娘小客栈房间里的床边,手里拎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百无聊赖的数着叶长笙和他分开的日子。他如今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迷人,让众多的女子见了也还是一样的心生爱慕,只是眉宇间却总是带了一丝惆怅。 自从那日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了很久,然后又骑着大白,一人一马漫无目的的到处瞎走,谁知道兜兜转转的,他竟然一不留神就回到了当初的这间小客栈里。 李三娘那时虽说有些惊讶,但见他一个人回来了,自然关心她那有如干儿子一般喜欢的心肝小宝贝的下落。当她得知她那小宝贝被自家护卫带走了以后,当下埋怨了楚留香好久,责备他没有跟过去,同时心里也难过的不得了,她还日夜期盼着那孩子回来看看她呢。 “要我说,香帅你真该那时候跟过去,万一那个什么护卫照顾的不周到怎么办?”李三娘今日又想起了这件事,忍不住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开始数落他的不是。 楚留香好脾气的听她唠叨,轻声一笑:“我总归也是个外人,即便是跟了过去又能做什么呢。”他晃了晃手里的酒,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话被坐一边同样在喝酒的胡铁花听到了,他前几天刚刚从朋友那里回来,于是便找他喝酒,谁知小少爷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想想那小家伙平素乖巧有趣的模样,也跟着有些舍不得。 然而他只是小小的遗憾了一下,结果就看到自己的老朋友一天到晚的就窝在这客栈里头长吁短叹心事重重,全没了当初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得意样。 他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俩人的对话,忍不住嘲笑道:“老臭虫,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从前你可没有这样爱找理由。” 楚留香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己又往杯子里添了些酒。 胡铁花看他不搭理自己,又斜了他一眼后。嗤笑:“我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那些总爱瞎操心的女人们一模一样!人家小少爷有自己的护卫跟着,搞不好还有一大群丫鬟小厮伺候着,用得着你这个江湖浪人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那可是真正的金窝里飞出来的凤凰蛋子。要我说,本来他跟咱们就不是一路的,走了也是对他好。” “再说你要是真舍不得他,难道自己不会追上去吗?你的脸皮总是很厚的,从前也没见你脸红过,怎么现在倒在这里喝闷酒不说话半死不活的,没劲。” “胡大侠就不要再损我了,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喝酒吗,酒也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才是莫要辜负了三娘的美酒,小心她把你扔出去。”楚留香淡淡的扯开了话题,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也就只有这样跟胡铁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胡扯的时候,心里才能够痛快舒服一点。因为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些心思浮出水面来,就好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长笙之于他的意义早就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但是似乎在特的生命里已经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记,这种感情似乎也远远超过了一般朋友的界限。至少,如果胡铁花或者其他的什么朋友离开他,他不会这样时时刻刻的挂念着。 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分开了以后这样的想念反而越来越厉害。 尤其是夜半时分,他一个人睡不着,就会躺在床上开始担忧。 比如,长笙今天大概走到什么地方了,路上累不累,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着凉,那个天甲能不能细心的把人照顾好,会不会又呆头呆脑的站在街边跟他走散了然后碰上心怀不轨的人。 这样的想法简直不能有,因为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他甚至会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长笙在外头过得不好,忍不住就想追过去把人领回来。 楚留香从怀里掏出那天买的糖人,他其实不怎么爱吃甜食,所以那天买了以后一直没动。当时他还跟长笙开玩笑说,以后分别了就拿这个来做个念想,谁知道没多久两个人真的就分开了,当时的玩笑话如今也成了真。 糖人因为在他怀里时间久沾了点体温,原本鲜艳的颜色已经开始糊掉了,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得清它的五官,面上的那些小麻子也还是那样的可爱。 楚留香嘴角轻扬眼带温柔,伸手留恋一般的摸了摸那小糖人的脸,想象着若是长笙还在他面前的话,此刻应该也会傻傻的回他一个笑脸,然后软软低低的叫他楚大哥。 胡铁花看着他的神情,做了个见了鬼的表情:“老臭虫,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恶心。” 楚留香不搭理他,依然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糖人,心里有些懊恼那时候怎么没有让那位老人家捏的再传神一些,好让他看的更仔细。 看他跟走了魂似的对自己爱答不理,胡铁花叹气:“你这一个样子,倒要让我误会你爱上那个小少爷了。” “爱?”楚留香抬起头来略一沉吟,终于给了他一个反应,“你是这样想的?” 胡铁花原本只是胡乱吐槽说说的,看他一副真的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惊恐的说:“你、你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小少爷了吧?” “他可是才十六岁!十六岁!你这个年纪都可以做他爹了!”胡铁花大呼小叫,还伸手拍了拍桌子。 楚留香头疼叹气:“我知道,你快别说话了。” 他说完又看了会糖人,然后重新给塞回了自己的衣袖里,拿过一边的酒壶又开始沉默的一杯接一杯的喝。 ———————— 而与此同时,被楚留香一直挂念着的叶长笙正蹲在路边,苍白着一张小脸把早上吃的几个小包子给吐了个干净。天甲则在一边急得满头是汗,一边递水壶,一边给他擦冷汗。,时不时的还要轻拍他的背给顺顺气。 可能是早上买的包子稍微的有些不是很新鲜,再加上马车一路上的颠簸,所以平时被照顾的太精细了的叶长笙就受不住了,没等到半个时辰就撑不住,喊了停车后就跳下车跑到路边,一边吐一边捂着自己的胃。 “少爷,喝点水吧。”天甲心疼的看着他已经吐得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却还是一脸难受的样子,愧疚的说道。 都是他太过粗心,没想到客栈对面的包子也能出问题,白白的让少爷遭了这样大的罪。 叶长笙有气无力的接过水壶漱口,看天甲脸上分分钟都想自裁的表情,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的。”hy “是属下不小心,少爷想怎么责罚我都可以。”天甲语气里依然是化不开的自责,小心的拿着帕子给他擦脸。 “我要是身体不这样弱就好了。”叶长笙低声说,“要是我能再健壮些,我们也就可以走的更快点,你也不用总是被我的身体拖累,一路走走停停的。” “少爷别乱说,属下自然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天甲替他打湿另一块干净的帕子,又给他温柔的擦了擦脸。 叶长笙盯着脚边的小草看了半天,突然间开口小声的说:“我有点想楚大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没了我在身边,他应该不用那么担烦心了。” “天甲,你说我会不会突然就死掉呀?要是我到死了都没再见到我爹爹他们,还有楚大哥,那可怎么办呢?”叶长笙蹲在地上说。 他最近的情绪总是很低落,虽然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一样正常,但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甚至有时候会偷偷地掀起马车的帘子往后看,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但是每次又都总是失望的又坐回来。 天甲自然知道他的这些小动作,但是楚留香能让少爷这样惦记也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听了他自暴自弃一般的话,连忙安慰他:“不会的,少爷聪慧过人,定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听到天甲这样说,叶长笙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连我二哥都承认我并不聪慧。” 天甲盯着他的那张小麻子脸半晌,忽然轻笑道:“属下并没有骗人。对属下来说,少爷已经足够聪明了,至少比我聪明的多,这就足够了。” 叶长笙扭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天甲眼睛微微带笑。 “其、其实,偶尔也还是会有人说我聪明的,我爹爹的学生们来我家里做客,就经常会夸我又聪明又伶俐。”叶长笙被人夸奖了,心情总是很开心,就好像自己得到了别人的认同一样,连带着原本因为难受而显得惨白的脸也红润了。 ☆、第34章 三十四 三十四 京城叶府 叶家父子三人此刻都沉默着的坐在书房里头,表情凝重气氛严肃。叶清岚正襟危坐,只一只手伸出来轻轻的敲着桌面,良久才低声的说:“天甲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五找到了。” “找到了!?”叶丞相猛然抬起头来,激动的问:“那长笙现在如何?可有受委屈?” 叶清岚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他给家里写了平安书,爹自己看看。” 叶丞相急忙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真是吓死我了,你们安排的那护卫有带着他往云锦那边去吗?” 叶清岚点头,“放心,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 叶清流在一边没怎么说话,只是拿过他爹刚才看过的信也浏览了一遍,“这个楚留香是谁?咱们家小五似乎对他很喜欢推崇的,到底什么来头?” “是个武林中人,和朝廷这边没有任何关联,别的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听说为人还是很正直可信的,长笙被他所救是幸事。”叶清岚顿了顿,又继续说:“近来朝廷局势越来越诡异,我准备过几日动身去军营里,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太子总要有军队的支撑。” 叶丞相叹了口气,很久都不说话。 “爹,我知道你到如今还对皇上抱有期望,不希望我们最后动到军队,以免西北大乱,也不想背着万世骂名,但是如今形势摆在这里,我们如果还是从前的防御姿态,到时候就麻烦了。” “太子如今被软禁,我们甚至都不能见到他,说不准如今喜怒无常的皇上真的就能废了他。假如三皇子真的登基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作为太子党羽,也会被肃清的。” 叶丞相听了很是悲伤,“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从前他不会这般糊涂,难不成真是年纪大了心也被蒙了吗?”他始终 “爹,我觉得大哥说的对,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家周围被埋了多少眼线,这个问题恐怕三皇子自己也说不清。如果大哥回军营去,或许还能稍微震慑他们一些,否则他们还以为这京城已经全是三皇子的人了。”叶清流是完全的赞同他大哥的意见的。 叶丞相见他两个儿子都坚持,无奈的只好也点头道:“那好吧,如果到时候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动用到西北军特。只是但愿,皇上最后的时刻能清醒一些,重新公正的主持大局,这样我们叶家便也不用背负造反的骂名,而被天下人所不齿了。” “还有,小五那边最近还是不要再有书信往来了,咱们家被监视的太严密已经不太安全,万一被发现了就前功尽弃了。”叶清岚冷静的想着,“还是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说。” “也是。”叶丞相这个倒没有什么意见的点头,“只盼着长笙那孩子少生些病,别叫我担忧,眼下所有的行动都以大局为重。” 叶府隐隐的要有大动作了,而叶长笙这边—— 因为刚才吐了很久,所以在蹲着休息了一会后,叶长笙觉得自己好多了,便提出要继续赶路,天甲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于是特意放慢了驾车的速度,好让他能舒服一点的躺着。 “我们很快就到云锦城了,少爷。” “云锦?就是平州吗?”叶长笙问。 “正是,丞相大人最初的打算就是让属下护送你到云锦,少爷要拿的东西就在那里。” 叶长笙点头,“那我们还有几天到啊?” “快了,最迟不会超过六天了。”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要到中午了。 六天,只要六天,他就可以拿到诏书,爹爹他们,还有太子姐夫都会安全了。叶长笙心情这才有些放松起来,刚才吐了那么久还在犯抽的胃也不是那么的难受了。 天甲驾着马车走在一条很隐秘的小道上,原本是有些悠闲地,耳边听着小少爷在马车里小声的哼歌,心情很是愉悦。可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开始警觉起来,凭借多年做影卫的直觉,后方不远处绝对有追兵。 仅仅是一瞬间,天甲迅速的做出了判断,他掀开帘子把正窝在里头玩的叶长笙掏出来夹在腋下,然后将马车赶往另一个方向,自己带着叶长笙奔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叶长笙被夹得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傻,知道天甲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也老实的不吭声,不敢打扰他。 天甲带着他东拐西拐,一直跑到一个很大很大的森林里,这里树木高大密集,是藏身的最佳地点。 他把叶长笙放下来,让他蹲在一片不知叫什么的灌木丛里,搜罗了一些黄色的树叶伪铺撒下来,和叶长笙身上穿的颜色差不多,这样从外面看的话就很难发现这里藏人了。 “少爷,你在这里等着,属下去去就回。”天甲蹲下来,看着叶长笙的眼睛低声说。 叶长笙被藏的严密,看他一脸严肃,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们被人发现了,对吗?” 天甲轻轻笑了笑:“少爷别怕,有我保护你,谁也别想把你带走的,你就在这里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那你也跟着一起躲吧,外面很危险。”叶长笙想伸手拉住他,可是灌木丛太密集了,根本伸不出一只胳膊。 “我们两个人不能一起藏起来,那帮人肯定会在这边搜,我去引开他们,把他们往错的地方带,少爷就安全了。” “假如属下不能活着回来,少爷就回头去找楚大侠,让他带着你往南边走,现如今你唯一可以信的人也只有他了。” 天甲循循善诱,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又怕那些人发现这片林子,于是只能生生忍住自己想说的话,站起来转身跃了几下就没了人影。 叶长笙一个人躲在灌木丛里,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身边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回来。 ☆、第35章 三十五 三十五 另一边,胡铁花还在和楚留香喝酒,看楚留香越喝越沉默,胡铁花终于是受不了他这样磨磨唧唧了,出言说道:“我说,你要是想去找人家就赶紧去,别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扫你胡大哥的兴!” 楚留香轻笑,“可是,我就是跟过去了又能怎么样,终究……” 胡铁花白了他一眼,“这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楚留香吗?你不是向来来去自如潇洒自在吗,怎么现在又这样扭捏矫情了,不就是喜欢那个娃娃吗,喜欢就去追呗,你从前跟那些女孩子调情的时候,哪个不比现在风流?” 被他这么一说,楚留香又是一阵的沉默,“可是,长笙,总是有些不一样,若是我让他平添了一份烦恼,岂不是连累了他。” 胡铁花懒得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管这事了,拎着酒坛子开门就去找李三娘喝酒去了,让他自己在这里头疼去吧。 连知心的朋友都走了,楚留香叹气。 “长笙呀……”他低头又摸出怀里的小糖人看了看,始终不能平复下自己的心思。 想见他的心思是不容置疑的,可是这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感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老胡说的对,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什么洒脱风流都是虚假的,真正的原因不过是还没遇到一个让他能够牵肠挂肚的人。 可是如今有了,他却又不敢上前去。 追上去了,要说什么呢?长笙那么小,甚至都还未曾及冠,男女情爱之事更是懵懵懂懂还未开窍,就算他真的去索要一份真心,他真的能够接受吗? 楚留香不是怕拒绝,是怕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他一个人又喝了一阵闷酒,伸手去拽酒壶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他苦笑了一会儿,只得从床上下来走着出去再倒一壶过来。只是走了几步却觉得怀里什么东西掉了,他来不及停住脚步,一不小心踩了上去。 楚留香把脚挪开,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躺在脚旁的那块已经被踩碎了的糖人。 小糖人被踩的四分五裂,原本就模糊了的脸庞就更加的看不清了,四肢更是断的一块一块的,楚留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痛,赶紧蹲下身来想将小糖人捡起来。 不过想当然也是捡不起来的,已经干裂的糖块不可能再复合了,况且他也不是手艺人,更加的没有办法重新粘好。 楚留香有些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糖人半晌,突然间就把这个小人扔了下来,然后站起身来打开了二楼的窗户,一个纵身就跃了出去。 “老胡,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喝酒了,等我下次带着长笙过来再陪你。” 只一句话的功夫,他的身形却已经在三丈开外了。 胡铁花正在另一个屋里跟李三娘划拳,闻言忽然就乐起来:“这个老臭虫,我就知道他憋不住,装什么情圣!只是可怜了小少爷,要被这样一个厚脸皮的家伙缠上,哈哈哈哈……” 李三娘瞪他一眼,插腰怒骂:“个没羞没脸的东西,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我的小宝贝,怎么也不觉得脸红!?” 胡铁花哈哈大笑。 楚留香在刚刚沉下来的夜色中发足狂奔,他甚至忘了要回去骑上大白,因为现在填充他满脑子的念头只有一个。 去见叶长笙。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只是因为突然很想他,就去了。如果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少年做出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奇怪。 可他是楚留香,楚留香的名字就注定他不是一个长情且冲动的人。 但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一物降一物。 楚留香在急速刮过去的夜风中不禁感叹,这世上怕也只有叶长笙可以让他这样心心念念一刻不肯放下来。无论这份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他觉得自己都不该放手。 夜色掩盖了他的身影,将他的答案也一并掩盖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另一边———— 天甲离开的一个时辰后,又是一个时辰,这样不知道究竟是多久了,叶长笙呆呆的躲在那个灌木丛里看着周围的光线从明亮到逐渐低暗,直到血色一样的夕阳透过层层密密的树叶微弱的印在地上。而林中其实比外头更加的昏暗。 秋风吹起带来一阵寒意,叶长笙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咬着唇蹲在那里想了半晌,还是大着胆子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长时间的蹲坐让他的腿麻的厉害,不得不倚靠着背后的大树站了好一会,才抬着软绵绵的脚小心的往外头走。 这个林子跟大,叶长笙不敢盲目的乱窜,只能顺着直线往他依稀记得的方向走,他不知道天甲会在哪里,但是如果让他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一直等下去,他做不到。 叶长笙小心的扶着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周围是越来越黑的树林,这样一眼看过去似乎是看不到头的。 当初天甲就是担心会被人找到,所以特意挑了地形比较复杂的地方藏人,没有任何丛林经验的叶长笙当然不可能摸得出去。他只是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却依然没有离开这片林子,而且似乎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叶长笙不敢再往前走了,四周的景象已经完全的看不见了,太阳已经沉到了山底,而月亮又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所以这林子里是一点亮光也没有的。 “天甲……”叶长笙小声的喊道,在心里希望他能够在下一秒就能看得见那个熟悉而又可靠的影子,可是这一切真的只不过是他的幻想和侥幸心理罢了。 叶长笙擦了擦眼角边不小心流出来的眼泪,小声的嘀咕着,“天甲……” “楚大哥……呜……我好饿啊……”他一路一瘸一拐的走着,一路在黑夜中跌跌撞撞的走着,被地上盘桓着的粗大树根绊倒摔了一身的泥,虽然疼的让他觉得膝盖都要碎了,却也还是努力的站起来,向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方向走。 也许,走着走着天就亮了,天亮了天甲就会回来了。 —————————————— 天甲在将人藏好以后,向着反方向跑,故意让那些人发现自己的踪迹,顺着这边的方向跑过来,让他们确信自己带着少年是往这边跑的。 为了让他们不怀疑,他还特意带着他们饶了许多远路,只是他再厉害终究也是个人。 人是跑不过马的。 终究还是被追上了,天甲叹气,转过身来。 “我家少爷已经被别的人接走了,你们来晚了。”他拍拍手,示意他们自己怀里并没有抱着任何东西。 对面那群蒙面黑衣人脸色当即就变了,“叶少爷呢!?” “我家少爷千金之躯,他的下落岂是你们这些鼠辈能知道的?”天甲冷笑,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不过,我今天是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的,我们的人带着少爷才能平安的远走高飞。” 他的话就是故意的在误导这些人,自己的人已经平安的把人接走了。 果然那些没什么智商的黑衣人就怒了,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就跟天甲打在了一起。 这些人的武功不弱,毕竟是三皇子身边比较信得过的近卫,虽说单枪匹马的和天甲打斗肯定赢不了,但是他们人多,粗算也有七八个人。 天甲胸前挨了一剑,抬手擦了擦嘴边流出来的血,扬唇轻蔑的笑:“看来,那位三皇子当真对我家少爷觊觎已久,竟舍得派出这么多高手来抓。”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上前一步:“只要你说出叶少爷的下落,我家主子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句话,天甲朗声大笑,“我要是怕死,便不会站在这里,为我的少爷挡去一切刀剑,你们这些杂鱼想要杀我,也还早得很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天甲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再说大话,所谓寡不敌众,他武功再高也不能徒手胜众人,只是现在他能拖一刻是一刻。 但愿,他的小少爷没有傻傻的真的在原地等他,而是自己跑掉了,或者去找楚留香,或者自己去云锦。 可是…… 天甲皱了皱眉,胸口的那一剑让他的伤口流出不少的血,过多的失血让他的体力有些不支。 要是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少爷要怎么办呢? 他一个人在那样的林子里会很害怕吧,他身体又不好,又一直都娇娇软软的,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以后 以后可怎么办呢? 天甲的手一软,剑被另一个黑衣人挑飞,他惋惜的看着飞的老远的自己的剑,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许多剑,有些不甘,更多的确是对小少爷的挂念,然后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倒了下去。 少爷,天甲以后不能护着你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往前走,不要哭,也千万不要被抓到了,这些人不会对你好的,千万别记得不要被抓到了啊…… ☆、第36章 三十六 三十六 天真的完全黑了下来,月亮也高高的挂上了天空,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撒在这深秋的林子里,仿若给林子披了一层薄纱,在夜色的映衬下更加的朦胧美丽。 然而这些都与叶长笙无关,他从树林里看到的,就只有朦胧一点的光亮而已。 叶长笙就这样一直走着,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尽头,他一个人在夜色下的密林里孤独的前行。 但是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对于一个身教体软的少爷来说就更是不易。 叶长笙实在走不动了,夜间丛林里的冷风刮得人脸疼,他裹着自己的狐裘披风,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躲在大树根后头,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在这样可怕的黑夜里给自己带来温暖和安全感。 虽然说他的狐裘确实厚实且保暖不透风,也能够让他不至于在这样的夜间感觉到寒冷。但是这毕竟是深秋半夜的野外森林,寒气无处不在浸透骨髓,甚至脚下踩得每一块地方都能感觉到入骨的冷气。 叶长笙睁着眼睛睡不着,他也不敢睡着。头顶树上偶尔会有也不知道是乌鸦还是猫头鹰的叫声,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些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动物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嘶吼,他怕自己一睡着了就被野兽叼走了。 当然,除去这些因素之外,他眼下最难捱的其实还是饥饿。今天早上吃的那几个包子早就已经被他吐了个干净,还没来得及吃上午饭就又被人追杀,然后就躲在这里一直到了现在,期间等于是滴水未进,到如今他已经饿得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了。 叶长笙裹在狐裘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仰头呆呆的看着头顶上那漆黑的看不见一丝亮光的树层,在心里小声的数着一个个的数字。二哥曾经跟他说,如果晚上睡不着了就默默地数数,数的多了自然就可以入睡。从前这个法子他很少用,因为他可是叶家最娇贵的小少爷,只要他睡不着,自然会有一大群的人哄着他。可眼下,他身处这样的处境,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自然只能靠自己。 其实叶长笙也根本不想睡,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地方心无旁骛的睡大觉。可是他知道他必须要休息,因为只有他身体好好的,才能替爹爹哥哥们拿到诏书,太子姐夫才能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叶家也才会有希望。 所以无论如何,他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一定要撑到最后。 可能数数还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叶长笙到了后半夜,居然真的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在这静谧无人的林间,小小的少年裹成个小团子软软的靠在树根旁,闭着眼睛轻轻缓缓的呼吸睡得极不踏实,只偶尔会在睡梦中夹杂着几句喃喃私语,似乎是在委屈的跟谁说着什么话一样。只是在这林子的周围没有一个人类,鸟兽树木是听不懂他的话的。 一夜很快地过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漫长。当第一束阳光透过树叶层透进来的时候,叶长笙就醒了,他揉揉眼睛,从浅眠中清醒过来,愣了一会后才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周围后,认命的扶着树干站起来。到现在,他已经学会如何面对现实特。 经过一夜的折腾,他被饿的抽搐的胃虽然不疼了,但是饥饿的感觉还在。他现在又渴又饿,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他担心自己会晕过去。 沿着昨天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叶长笙坚信只要自己坚定一个位置,肯定能够走得出这里的,说不定,半路就可以遇见来找自己的天甲。 —————— 楚留香的轻功卓绝天下闻名,不然也不会有盗帅踏月留香的美名了,而这个世界能与他匹敌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他要追赶之前只是慢悠悠的坐着小马车赶路的叶长笙还是很容易的。至少他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确实赶上了他们的进度。 不过,迎接他的却并不是重逢后的喜悦,也不是叶长笙软哒哒的小脸。他静静的沉默的看着眼前那辆破败的小马车,脑子竟然有那么一刻转不过弯来。而另一边稍微远一些的空地上则有着明显是打斗后才会留下来的痕迹,他看着这些东西,脸上几乎做不出别的表情来。 楚留香走过去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对他来说不算太陌生的剑细细的看着。 这把剑的主人,在两个多月之前还和他过了几招,虽说那时候也未见胜负,可也看得出那人是个好汉。 而如今,这把剑被人遗弃在这野外,可是他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凡是善使剑的人都知道,一把剑对于一个剑客的意义来说,就相当于他的性命一样重要,有时候甚至比他的命更重要。所以除非是死了,否则一个剑客不会就这样把他的剑随意的扔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这是天甲的剑。 楚留香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任锋利的刀刃划伤自己的双手,而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的任由鲜血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秋日午后的阳光最是舒适宜人,照在人的身上本该是温暖的,但是楚留香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暖意,只觉得这阳光让人冷彻入骨。 眼下的情况很糟糕,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长笙遭遇不测了的现场,他无法不去思考最坏的可能——他来迟一步了。 可是他毕竟是楚留香,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逼着自己换个思路去想事情。 比如虽然他捡到了天甲的佩剑,却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首,这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说不准长笙已经被他带走了。 楚留香心思微动,脚下立刻就动起来,无论是不是这样的情况,他都要把这附近全部搜一遍。如果他们真的跑了出来,必定会往相反的方向走,两个走路的人应该不会跑的很远。 但愿,他一向都很灵敏且引以为傲的的直觉,这次也一样的有用。 叶长笙抬起头来,对着结满了鲜艳果子的高大的树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噜的更厉害,他更加的觉得自己饿的要变成一张薄纸了。 如果楚留香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一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脏兮兮一脸泥的小圆球就是他一直宝贝着养的白白嫩嫩的叶长笙。 要知道,叶长笙原先还在家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件衣服穿超过两天,就算是在外头条件跟不上被楚留香带着,那也是隔了最多三天就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的,从来没有沾染过一丝灰尘。 而如今,在灌木丛里多了两三个时辰,又在野外露宿一晚上,跌跌撞撞摸滚打爬的走了一路过来,到如今的叶长笙早就是个小泥人了,脸上到手上再到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当然这都不是娇气惯了的叶长笙此刻关心的,他盯着树上的果子,口水都要下来了。 终究是想吃东西的欲|望占了上风,叶长笙在树下徘徊转圈圈了许久以后,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打算爬树去摘。 从来没有人教过一个少爷如何去爬树,叶长笙自己琢磨着手脚并用试图抱住粗|大的树干,使力一点一点的往上挪,该感谢他平时被养的好,虽然很久没吃饭,但是身体还能保有一些力气,这样笨手笨脚的方法居然也能让他磨蹭上去一点。 只是树干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粗糙割手的老树皮,因为抓着的手用力太大,划伤了叶长笙的手。他疼的一直吸气,却还是不撒手努力的想要往上爬,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的往上头使劲,一点一点的靠着目标更近一点点,顽强的不肯松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好不容易爬到了离地面近两米的距离,全身累的要命,叶长笙心虚的扭头看了一眼地面,然后赶紧转过脑袋想要继续爬。 但是很可惜,他的手还没有抓牢树皮,一下子就从上头摔了下来。 屁股着地的时候,叶长笙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捂着自己的被摔的疼的不得了似乎都要变成好几块的屁股半天爬不起来,只好在地上嗷嗷的不住地打滚来缓解疼痛。这样,他身上本来就已经灰扑扑的都快看不出原来雪白颜色的狐裘就变得更加的脏了。 过了好久,叶长笙屁股上的疼痛才稍微的好过一点,他含着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么高的树,又看看那么红那么大的果子,咬咬牙艰难的爬起来,死心不改又要往树上去。 他这样摔了爬爬了摔的不屈不挠爬树的行为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围其他树上的猴子们的注意力。它们好奇的叽叽喳喳的凑到一起,围观那个穿的奇奇怪怪怎么看都不像是它们同类的小傻逼正在笨拙的爬树摘果子,看他不住的摔下来惨叫,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一边吃着红艳艳的果子嘲笑他。 ☆、第37章 三十七 三十七 叶长笙最后一次摔下来的时候,终于不得不选择了放弃。他肚子饿屁股疼脚疼手更疼,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不在叫嚣着疼痛。 正当他忍着手上的疼痛默默地擦眼泪的时候,脑门上突然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力道大得甚至把他冲击的向后一仰摔在了草地上,疼的他两眼发黑一片晕眩。 他捂着脑门哼唧了一会儿才能爬的起来看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刚一抬眼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大果子,就安安静静的滚落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他有些茫然的拿过来,抬头看看果子为什么会自己掉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树上有一只小猴子对自己龇牙一笑。 叶长笙看了看小猴子,又低头看了看果子,想了一会儿后以为猴子是要给自己送果子的,于是就感激的对着猴子说:“你是要给我吃的吗?” 小猴子冲他又是眦牙一笑。 叶长笙感动极了,“谢谢……”没想到这个世道连猴子也是这样的善良,还会给他桃子吃。 他把果子拿衣袖擦了又擦,想把果子擦的干净点再吃,贵族少爷的臭毛病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是落魄饿得要死了,也还是不忘这些规矩。 树上的猴子们看他这奇奇怪怪的动作,本来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纷纷掏出自己的果子砸了过去。 叶长笙正低头认真擦果子呢,没防住就给袭击了,脑门上被砸了好几个包,他也搞不懂这些猴子怎么又突然间打他了,只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以减轻自己受攻击的范围。 山里的这些小猴子们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人类,平日里更是无聊的紧,一见这个奇怪的生物闯进了他们的领地里,而且看起来又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便卯了劲儿的欺负他,不停地摘果子砸过去。 叶长笙蹲在那里被无数果子砸来砸去疼的要命,最后终于忍不住了,爬起来就跑,躲避着不停袭击过来的果子慌不择路的埋头跑。那些猴子看他要跑了,欺软怕硬一般叽叽喳喳的追了过来,怀里抱了不少的东西,一边追一边砸大呼小叫的跟在后头追赶,看上去真的是凶残极了。 被追的一直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群嚣张的猴子才终于不再追赶了,因为前面不是他们的领地。叶长笙累的一步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全是跑出来的汗。 而那群猴子还在不远处无情的嘲笑他,声音尖锐刻薄。 没想到他以为的这些善良的猴子原来是这样爱欺负人的,叶长笙有些沮丧的想着,他的一只鞋子也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丢了,然后赤着的脚跑的时候又被被路上的那些锋利的小石子和一些尖锐的树枝划得全是伤,流了一脚的血,疼的他忍不住蜷住了脚趾。 他这次没有哭,只是沉默着努力地站起来,忍着所有的疼痛蹒跚着走离了猴子们的领地范围。 会不会天甲永远都找不到自己了?这个林子这么大,他走了快一天都还是没有看到尽头,会不会他就这样一直孤独的死在这里,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 想着这些可怕的事情,叶长笙一边瘸着腿走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关于死亡,他其实心理有准备,但是若是他真的就这样凄惨的死在这里,爹爹他们可怎么办呀? 他一直走着,直到到最后真的是一点也走不动了,叶长笙索性蹲在了路旁的草丛里,深林里的草长得比人都高,他都在里头的话,外人根本都看不见。 也许,真的不会有人发现自己了。 叶长笙有些绝望的这样想着,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那边,楚留香往马车的反方向跑了很久,突然发现了一处林子,虽然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但是无论几率有多小,他也要抱着希望去找找,万一长笙真的就在里面。他没有一丝犹豫的一头闯了进去,在林子里快速的移动,企图找到长笙的一点踪迹。 突然间,草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楚留香走过去蹲下捡起一看,居然是一快布料是长笙衣服上面的。别问原因,因为这衣服本就是他买的,而且还在分别的那天还亲自的给长笙穿在身上的! 这么一看的话,长笙果真就在这林子的某个地方! 楚留香确信了这一点,原本沉重郁卒的心情瞬间轻快起来,他加快了自己寻找的速度,必须要赶在天黑前找到人,否则到了晚上找人就更难了,迟一刻找到人就多一份危险,他也不知道这林中有没有危险。 “长笙!”楚留香放开声音在林子里穿梭,一边找一边大声的喊他的名字,希望长笙能够听见。 叶长笙原本正闭着眼睛缩在草丛里悄悄地睡觉,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在喊他的名字,猛地睁开眼睛竖着耳朵警惕的听了一会儿,然后认出了是楚留香的声音,顿时激动地全身打颤,立刻抖着嗓子回应:“楚、楚大哥!” “楚大哥,楚大哥我在这里呀!”他站了起来,带着哭腔就往外头跑,“长笙在这里!” 楚留香在另一边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回应,于是立刻拔腿就往回赶。没跑多久就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地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他一看就知道是谁了,所以一刻也没有耽误的就飞过去把人抱住,“长笙!” 突然被熟悉的怀抱包围,叶长笙愣了一下,在确定自己现在没有做梦,这一切也不是幻觉之后,鼻子一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呜哇……楚大哥你终于来了,呜……”叶长笙软软的趴在楚留香的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这些天他确实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实在是撑不住了。 楚留香把人抱得紧紧的,轻轻地拍他的背安抚他,眼睛也有些微微发热,虽然只有几日不见,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抱到他了,这样乍一把人抱到怀里,便顿时觉得长笙清瘦了许多,自己费心费力好不容易养的那些肉也没了,这样抱着都有些硌手了。 更何况,刚才若不是他向自己奔过来,他简直没认出这个灰扑扑脏兮兮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净地方的小泥团子就是他一直宝贝娇养着的长笙小少爷,再看他抱着自己这样大哭的狼狈样子,就知道他自己在这林子里生存是吃了多少苦。 楚留香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之前一样轻柔的哄他:“没事了长笙,乖,楚大哥在这里呢,别怕。” 人总是矫情的动物,之前没人在身边的时候,叶长笙虽然也会哭,但更多的是默默地擦眼泪憋住自己的难过惊惧心情独自的撑着,因为知道哭了也没有用。可如一见到了一直宠爱自己的人,心里顿时觉得有了依靠,所有被隐藏起来的娇气感情也就顺势破土而出,让他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来,好像全天下就只他最委屈一样。 楚留香被他哭的心疼的不得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渐晚,轻声对还哭的一抽一抽的叶长笙说:“长笙不哭,天要黑了,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好不好?楚大哥带你走。” 叶长笙听了他的话,一边擦眼泪一边打嗝回答他,“好……我们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待着。” 于是,楚留香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把人从头裹到脚怕他冷,然后又把他打横抱起来,运起轻功飞了起来,只用了半个时辰多久出了林子。 叶长笙缩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了看那个困了他好久的林子,毫不留恋的收回视线重又缩回了楚留香的怀里。感受着他传过来的体温,想着自己永远都不要再有这样的体验了。 楚留香的速度远比一般人想象的快得多,他又不知道长笙身上是否有伤,所以脚下简直就像是生风了一样,周围的景物都在急速的向后倒退。 天黑的时候,楚留香真的就带着他在一间很小很小的客栈里投诉了。 “店家,麻烦给我们烧一桶热水,越快越好。”楚留香丢给小二一锭银子,抱着人就往楼上房间去了。 把叶长笙小心的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楚留香赶紧把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生怕他着凉。 好像许久都没有躺在床上过了,叶长笙留恋的蹭了蹭软软的被子和枕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楚留香留意到他的眼神,嘴边扬起温柔的弧度,“还冷不冷?” “不冷,好暖和。”叶长笙眯着眼睛舒服的说。 楚留香轻笑一声,店小二敲门,真的抬了一桶热水进来,“客观放心,咱们这儿的热水时刻都是备着的,您现在就可以净身了。” 楚留香点头,“麻烦再给我们送些晚饭上来,白粥要用上等的米熬的稀软,再送点小菜过来。” 店小二应下了,把热水抬进来后就退了出去。 楚留香先打了一盆热水端到窗前,然后又用干净的布巾沾湿,然后把叶长笙从被自己掏出来,开始给他擦手擦脸。 “弄得跟小花猫一样。”楚留香好笑的看着他,手下的动作小心轻柔,生怕弄疼了他。揭掉那层面具之后,叶长笙自己的脸便露了出来,脸上却满是伤痕,额头上鼓了好几个大包还带着血丝,脸颊高高的肿了一半。 楚留香看的心都抽了一下,拿着毛巾一点一点的给他擦拭脸颊,一边轻轻问:“疼不疼?” 被他这样关爱宠着,叶长笙眼眶有点热,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不疼。” 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说谎,楚留香心里更难受了,有些自责之前自己那般矫情,非得要拖这么多天才来找人,如果他早点来的话,长笙肯定不会受这些罪。他带这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连擦伤一下都没受过的,突然间这一身全是伤,会不疼才有鬼。 楚留香把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些药膏轻轻地抹在他的脸上,“抹点药膏就好了,明天这些伤就好了。” “好……”叶长笙乖巧的坐在那里不动弹让他给自己抹药膏,这个药膏擦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让他忍不住眯着眼睛哼了几声。 楚留香小心的给他上好药,然后转身又开始给他脱衣服,叶长笙条件反射的就要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动。 “害羞什么,楚大哥还给你洗过澡呢。”楚留香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满脸都是宠溺,“没事,楚大哥给你擦药。” 叶长笙被安抚了,听话的松开手,让楚留香把他的衣服一层一层揭开。 等到雪白的胸膛露出来的时候,楚留香的表情凝滞了。 他养的好好地孩子,只不过离开他几天,然后就这样一身伤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甚至手上脚上也全都是一些细小被划得很深的伤口。 而叶长笙看他的表情就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于是他伸出一双满是伤痕的手握上楚留香的,抬起一张小脸扬起一个安慰的笑:“楚大哥,没事的,我真的不疼。” 楚留香见他好乖的样子,终于是没忍住,俯身下去,轻轻地吻上了叶长笙软软的嘴巴。 ☆、第38章 三十八 三十八 楚留香知道不能吓着他,所以识趣的也没有在叶长笙嘴唇上停留很久,只稍稍地浅尝了一下就离开了。 当然了,亲上去的那种柔软清甜的触感还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留恋不舍,一时间很是让人迷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停下了动作,来日方长。 而被松开的叶长笙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愣了半晌后才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然后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留香,原本想要问天甲去向的话也一下子被吓的忘记了。 他确实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懂得不多,但不代表他没有最基本的常识。像这样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肯定不是一般朋友会做出来的,因为就连他爹娘和哥哥姐姐们都不曾对他做过! “楚、楚大哥你……”他震惊完之后,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要怎么问,他觉得这事不太正常,但是楚大哥也不是坏人,那他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呢? 叶长笙用两只伤痕累累的小爪子不安的揪着被子,一张小脸纠结的要命? 始作俑者楚留香却淡定自若,面上的表情丝毫没变,就仿佛刚才耍流氓的那人不是他一样,段数高了叶长笙不是一点两点,他平静的把叶长笙的左手拿过来抹药然后包扎,状若无意的轻声问:“长笙可喜欢楚大哥吗?” “嗯?喜欢的……”叶长笙还在纠结刚才的一吻,听到这个问题后理所当然的这么回答,但却又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脸从容的楚留香。楚大哥一脸光明磊落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好像他刚才对自己做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纠结的人似乎只有自己,难不成这样的亲亲其实吃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 毫无经验的叶长笙顿时有些迷茫了。 “楚大哥也喜欢长笙。”楚留香听了他的回答,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肚子的腹黑狡诈,哄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于是他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暧昧:“虽然楚大哥的喜欢和你的喜欢有些不一样,但是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叶长笙情场经验空白,看他一脸温柔的对自己笑,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把这个问题绕过去了,所以并没有嗅到这其中的深意,只懵懵懂懂的点头。 楚留香自己也想的明白。他一点也不急,这孩子好拐的很,只要守着他这样慢慢引导,迟早全部都是自己的。 “长笙要快些长大,”楚留香低头给他把纱布,笑的有些耐人寻味,“长大了楚大哥就可以教你做更多的事了。” 叶长笙闻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着嘴巴:“我已经长大了,过了年就要十七岁了。” 楚留香笑着说,“十七也还太小了,我要教你做的事,只有大人才可以玩?”说完转头又给他包扎另一只手。 叶长笙低头看着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又是一阵犹豫后才再次的开口问:“楚大哥,你找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天甲?” 楚留香把他另一边的手也包好,听到这句话便答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我们碰到了追兵,然后天甲就把马车扔了带着我跑,把我藏在了那片林子里,说是让我等他回来……”叶长笙越说越小声,的顿了一会后又继续,“他、你见到他了吗?” 楚留香叹气摇头:“我去的时候似乎已经迟了,所以并没有看见他,只是捡到了他的佩剑。”他说着转身从桌上拿来了之前发现的剑。 叶长笙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把仍然闪着寒锋的宝剑,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这把剑他当然认识,天甲带着他的时候,晚上经常会坐在他身边,沉默的拿一块干净的布,一遍一遍的小心擦拭,。有时候明明剑身已经干净光洁的几乎可以照出人来,但他还是愿意这样细细的摩挲,就好像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一样。 他心里面不详的预感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把失去了主人的佩剑的时候真的得到了应验,眼泪没忍住就啪嗒就落了下来。 天甲有可能已经死了的这件事,比他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加起来,还要痛。 楚留香怕他不小心把自己割伤,上前去想把这利器拿过来。谁知叶长笙却把身子一缩,拒绝了他的触碰。 “长笙,把那东西放下来,刀剑无眼,万一把你弄伤了就麻烦了。”楚留香哄他,伸手就要去拿。 “不要……”叶长笙抬起一只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哭的鼻涕眼泪流一脸,生生破坏了那张原本干净秀美的脸。 楚留香见他哭的难过,心里叹了口气,掏出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眼泪:“也许事情还不到你想的那个程度,至少我并没有见到他的尸身,这也许并不算坏事。”虽然他心里其实也并不确信,也许没看到尸首的原因是因为已经被野兽叼走了,但是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出来。 听到“尸身”两个字,叶长笙抖了一下,“可是……可是他没有回来找我……他让我等他的……” 叶长笙使劲的擦了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后来索性不管了,由着自己放声大哭。 “都是为了我。”叶长笙眼睛都哭肿了,“要不是我,天甲他也不会……” 楚留香把他拉进怀里,轻声说:“没事的,他不会怪你的。” 叶长笙趴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也不知道实在拒绝什么,只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衣袖哽咽着嗓子说:“我要为他报仇,我要报仇……” “好,那我们就去给他报仇,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楚留香安抚的抱抱他的背,心里明白,自己注定是要被卷进这场皇室斗争中去了。 —————— 京城地牢 昏迷了许久,被人冷不丁的浇了一盆冷水,在深秋的夜晚,又是这样冰冷入骨的地牢里,即便是有着深厚内力的武林中人也受不住的,更何况这人还受了很重的伤。 他幽幽的醒转过来,抬眼一看面前的人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那人身穿一身象征皇家身份的衣袍,正怡然自得的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仿若看一条死狗一样的看着自己,然后开口用那有些阴柔却透着狠毒的声音问: “听说,你就是天甲,暗卫统领之首,跟在小五儿身边的人,嗯?” ☆、第39章 三十九 三十九 天甲被铁链牢牢地束缚在地上,全身都动弹不得,而且他还要忍着全身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只是抬起头面无表情冷冷的看了眼前这人一眼。 柳非见他都到了这副田地了却还是不忘冷眼看着自己,于是便轻声一笑:“你的眼神不错,不愧是我皇兄身边排名第一的暗卫高手。” 天甲一言不发,只等他下文。 柳非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喜欢爽快的人,只要你告诉我叶家那小五儿的去向,本王承诺一定放了你,并且你提任何的要求都可以。倘若你若是不想做这暗卫,想要活在人前了,给你加官进爵都不是问题。” 三皇子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认为这个要求对一个签了死契的暗卫来说实在是很有诱惑力,所以也胸有成竹的在等面前这个人的答应他的条件。 谁知道,天甲对他提的话并不心动,仍然冷声说:“我家少爷为人纯良诚挚,怕是三皇子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的,而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叶少爷的下落的,你即便是杀了去我也还是一样的结果。所以还是请三皇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天甲的语气不算好,眼神甚至带着强烈的挑衅鄙夷,让柳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紧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一双原本漂亮的丹凤眼阴毒的看着被困在地上的天甲,似乎恨不得当场活剐了他。 三皇子柳非向来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脾气说上来就上来,对待得罪他的人是出了名的狠毒无情。眼下天甲明摆了故意的要惹怒他,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从座椅上缓缓地站起来,冷笑着对身边的打手狱卒说:“看样子,他是不愿意配合我们了,你们要好好的招待他才是……注意别让人死了,我到要留着他这条命等着,让他看看我和小五儿到底配不配!” 说完这句话,他一甩衣袖就离开了这间满是阴森寒气的地牢。 狱卒恭恭敬敬的送了这位极为尊贵的大人物出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眼下太子已经被软禁了,皇上身体有病重不能主持朝政,现在说话也就是这位三皇子了,这下一任储君的人选眼看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们这些下人不得不仔细着点,才能在这样混乱的世道活下来。 狱卒有点同情的回头看了一眼仍然一副傲骨一言不发的天甲,这位不知死活的囚犯倒真是得罪了这位极没有耐心的皇子殿下,恐怕在这地牢里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天甲冷着脸待在这地牢里,他一点也不怕这些打在身上的鞭子。原先他还在暗卫营的时候,什么样的惩罚没接受过,就算是生死关头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因此早就对这些酷刑不放在眼里了。 虽然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自身难保,但是他还是很担心小少爷如今怎么样了,会不会还躲在那片林子里等着他回去。他这一去不回,想必小少爷一定是吓坏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起来。 天甲从不信神鬼之说,只是如今他出不去,却是生平第一次学会了祈祷,愿神明能够听到他的心愿,好能带着一个人,带着他家少爷走到安全的地方去。 —————— 那边,叶长笙终于哭完了,他抬手擦干了眼泪,只是一双眼睛肿的比核桃都大了,楚留香看着他的脸,然后叹气:“你这一哭,我刚才给你抹的药膏就都白废了。” “对不起。”叶长笙不好意思的小声的说。 闻言楚留香笑起来,伸手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怎么样这么爱哭,可真不像是男孩子。再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做什么楚大哥都是愿意的,快过来我重新给你上药。” 叶长笙听话的把脸凑过去,老老实实地让他上药。楚留香仔细的给他又把药膏重新抹了一遍,然后问道:“长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平州做什么?” 他直视叶长笙的双眼,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不要再急着把我推出去,如今你的处境我不可能再把你放出去。如今天甲生死不明,你若是想顺利的到平州,一定会借助我的力量的,所以……告诉我好吗?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没有不信任楚大哥,我是担心我会连累你。”叶长笙低声回答,“天甲他们已经被我连累了,我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 “可是,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已经被‘连累’了,长笙。”楚留香严肃的说,“事实上,我已经被卷进来了,早就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 楚留香说的很是严肃,叶长笙呆愣愣的看着他,愧疚的说:“我、我不是有意的,楚大哥,对不起。” “我早就说过了,长笙不用道歉,你只要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真相,也许我不仅可以脱身,还可以帮到你。”楚留香板着张脸唬他。 叶长笙听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 楚留香在一边安静的倾听一句也没有插嘴,直到听完了全部的问事情经过。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取那份诏书,所以才要千里迢迢的要去云锦城?”楚留香沉吟了一会儿说,“是这样的吗?” 叶长笙点了点头,坚定的说:“嗯,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会离开家的,他们都在等着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楚留香默默地点了点头,眉尖微微的皱起,他并不是有什么不满,只是听完了所有的事情后,虽然从逻辑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心里却还是觉得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仔细的把叶长笙刚才说的话又想了一遍,那种隐隐地违和感依然存在,只是一时间难以找出纠结的根源,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好,你要去云锦城,我就陪你去。”楚留香想了想,郑重的说道,“只是你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总要都告诉我的,好吗?” 叶长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属于天甲的剑,轻轻地点头。 楚留香帮他把脚上的伤口也给包扎了好,小二哥也敲响了门,把煮好的米粥端了进来,放到了桌上。 “先把饭吃了,你应该好些天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吧?”楚留香把饭端了过来,“我抱着你都瘦了,要好好的养起来才行。” “我不想吃。”叶长笙刚得知了天甲的下落,心里还在难受,根本吃不下一点东西,“我不想吃。” 楚留香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天甲,走过去轻轻的把那把刚才被他缠了布的利器拿过来,“我想天甲若是还在你身边,知道你不吃饭的话也要生气的,所以你要听话,才能对得起他的付出。” 叶长笙听到这句话,一声不吭,“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想吃也要吃一点,你别忘了你可是要去云锦的,倘若现在身体就倒了。那你岂不是辜负了家人?” 楚留香换了个方法劝他。 这个法子果然很管用,至少叶长笙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点头了:“好。” 叶长笙要伸手去端碗,可是因为他两只手都被纱布裹得厚厚的,实在是不方便自己端碗拿勺子。 看他有点窘迫又努力的要吃饭,楚留香在一边看了一好一会儿,才忍着笑意把碗勺接过来,“我来喂你吧。” 叶长笙看着楚留香伸过来的勺子,脸有点红,倔强了一会儿后还是老实的张开嘴吞了下去。 虽然叶长笙从心里上并不愿意吃饭,但是毕竟饿了好几天,乍一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米饭,身体还是立刻就搀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就着楚留香的手吃粥,两只腮帮子都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眼睛还盯着碗不放。 楚留香看他这被饿怕了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只不住的给他擦擦不小心吃到嘴边的米粒,柔声说:“慢点吃长笙,桌上还剩好些呢,不要光吃粥,吃点小菜有味。” “唔……”叶长笙将一口米粥咽了下去,忙不迭的点头,抬起小手指了指面前的酸萝卜:“我想吃这个。” “好,你想吃什么都行。”楚留香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萝卜,看他吃的满意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在他脸颊上又偷亲了一下。 叶长笙嚼着萝卜的嘴顿时停了下来,咬着萝卜看他半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楚大哥喜欢你的方式,长笙要慢慢习惯。”楚留香不要脸的解释道。 “可是,可是别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叶长笙有点别扭,这样亲来亲去的有点不太对劲。 楚留香轻笑,“那当然有点不一样了,所以长笙和别人不能做。” 叶长笙隐约的能窥见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所以只能糊里糊涂的点头“好。” 反正,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楚大哥对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并不讨厌的。 ☆、第四十章 四十章 这几日疲于奔命都没能好好地睡过一觉,叶长笙娇弱的身体自然撑不住,才刚吃完一碗粥就眯上了眼睛,脑袋点了几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怀里还是死死地抱着天甲遗留下来的那把剑。楚留香知道他很累,于是贴心的上前帮他把被子盖好,伸手试图把那把剑抽出来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却始终没能成功,最后只好叹息一般的放弃了。还好他刚才给剑缠上了厚布,不然肯定会弄伤他。 楚留香无奈的起身,把他吃剩下来的粥小心的放到桌边,然后自己脱衣简单的洗了个澡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便坐到了床边,盯着趴在枕边抱剑酣睡的叶长笙,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实在是很喜欢这样看着他睡觉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叶长笙闭着眼睛却一直皱着眉头,好像是颇为不安的样子。楚留香不爱看他这样忧郁的样子,索性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而后又拿过他被自己包的严密的小手,放到自己的手掌里细细的摩挲,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没了他和天甲在身边照顾,他可以想象这个傻兮兮又娇气的孩子是如何一个人在那荒无人烟的丛林里忍着恐惧和孤独努力地想要生存下去,不用说也肯定是吃了许多苦的。 楚留香满眼温柔的把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安抚梦中都不得安宁的少年,轻声说道:“长笙别怕,好好地睡吧。” 第二天 天刚一蒙蒙亮,叶长笙就自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跟楚大哥在一起,而不是在野外自己一个人。这样真是太好了,他惬意的翻了个身,然后就看到了同样正闭着眼睛好眠的楚留香。 叶长笙没有急着叫醒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闭着眼睛平稳呼吸着的楚留香。在他的印象里,楚大哥一直都是无所不能什么都会的奇人,就连他最崇敬的大哥和爹爹都比不上他。就连每次起床也都是比他先起,无论他睡得多晚都会比自己更早一步的睁开眼睛,所以他还没有看过这样沉睡着的楚大哥,一时间有些新奇。 楚留香的五官生的极好,即使是闭着眼睛睡觉也能看得出他俊美的模样,叶长笙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就知道他长的特别好看,但是像这样仔细的看还是第一次,所以一时间竟然看的入了迷。 看他斜飞入鬓的眉毛,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双睁开的时候仿佛总是带着深情一样的眼睛,以及性感饱满的嘴唇…… 叶长笙目光停留在那双薄唇上,然后就不由得想起了昨天他突然在自己的嘴巴上停留的那一瞬间。 当时只顾着震惊了,如今细细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害羞,瞧着他还没醒过来,便悄悄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张脸莫名的就红了起来。 “醒了?”楚留香原本就是浅眠,这间房子里所有的动静他都能听得见,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和之前不一样了,就知道他是清醒过来了。 “嗯,我、我刚醒。”叶长笙吓了一跳,心虚的立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放下了自己的爪子,生怕被楚大哥给看出什么来。 楚留香也是刚醒,倒还真的没注意他的小动作,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头刚有一点亮光的天色,回身伸手轻轻拍拍叶长笙的后背柔声哄他:“乖,天还早着呢,长笙可以再睡半个时辰再起来。” 被他这样温柔的哄劝,叶如今心思有点不一样了的长笙有点别扭的动了动身子,不自在的小声说:“不要,我要起床,我要去云锦城。” “天才刚亮,等你再睡半个时辰我带你去好不好?”楚留香把人抱在怀里揣好,耐心的跟他说,“你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不能就这样赶路,对身体不好,再说你手脚都受了伤,也不方便走路,万一再伤了哪里就不妙了。” “不……”叶长笙在他怀里弱弱的挣扎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我的身体一点事也没有,我能赶路的楚大哥。我要快点去云锦城把这件事解决了,说好了要给天甲报仇的。” 看他扭来扭曲的不老实,一定要坚持走,楚留香拿他没办法,只好摇头叹气:“好吧好吧,我们的小少爷不肯睡觉,那楚某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他轻笑着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起身掀了被子下床。 又被他亲了一下,往常这些动作对叶长笙来说也算是平常,可是从昨晚开始似乎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叶长笙心境已经有了奇怪的变化,楚留香的每一次亲密动作都可以让他脸红不安。这次被亲了脑门,叶长笙嘀嘀咕咕的没听清说些什么,只从床上爬起来要穿衣服。 楚留香把自己的衣服刚穿收拾好,回头就看见那小少爷正蠕动着像只小虫子一样艰难的套衣服,可是他的两只手都被包的密不透风,五根手指都看不见根本穿不上去。于是他赶紧走过去把他手里的中衣拿过来向他招招手,“长笙过来,楚大哥给你穿。” 叶长笙稍微的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眼下动作确实不太方便,于是便安安静静乖乖地挪过去,鼓着脸让穿衣服。 楚留香伺候他真是太有经验了,三两下的就把人给打扮好连鞋子都是弯腰屈膝给他套好的,然后牵着人走到水盆前,将毛巾用热水打湿后仔细的给他擦脸,目光专注眼神柔和。叶长笙被他看的耳朵都红了,又开始古怪的别扭起来,躲闪着避开了他的眼光。 两个人在客栈里稍微吃了点早饭,楚留香怕他没吃饱,于是在离开的时候给叶长笙剥了个鸡蛋放到他手里,让他拿着待会儿走路上慢慢嚼,然后又把人抱上了马。 叶长笙边慢吞吞的嚼鸡蛋边看着自己骑得这匹没见过的陌生大黑马,纳闷的问道:“楚大哥,大白呢?大白去哪里了?” “大白我还给三娘了,这黑马是昨晚我让小二帮我从集市上买的,听说速度快得很。”楚留香边回答边纵身跃到了叶长笙的身后,伸手穿过他的腋下牵过缰绳,调转马头就上路了。 叶长笙吃完了手里的蛋,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摸了一下黑马的鬃毛,看它膘肥体键的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欢喜的扭头对楚留香说:“那我能给它起名字吗?” “当然可以。”楚留香笑着说,点了点他的脑门,“这马是我买的,长笙愿意叫它什么就叫什么。” 叶长笙听到这句话就开心了,“既然它是黑色的,那我们就叫它乌云。” 楚留香一挑眉,戏谑的说:“我以为你会叫它小黑呢。” “它这么威风凛凛的怎么能叫小黑呢,小黑是狗的名字!”叶长笙不满的说道,:“乌云很威风,正配它。” 楚留香哈哈大笑,扬起手里的马鞭一挥,乌云嘶叫了一声,撒开了四只蹄子狂奔起来,惊起了一树的鸟雀。 事实证明,乌云的马力确实比大白强很多,他们连续的跑了三天之后就走到了传说中的云锦城。 当他们踏进了云锦城的大门的时候,叶长笙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颤,进了云锦城就代表诏书离他也更近了一步,也代表着自己的使命很快地就要完成了,爹爹他们很快就不用这样每日忧心。 时隔两个多月,虽然他也许迟到了许多,但是终究还是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这里,总算是没有辜负爹爹的期待。 楚留香在他身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起伏,安抚一样的覆上了他的手,轻声的说:“我们到了,长笙。” “嗯,我们到了,云锦城。”叶长笙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楚大哥,等以后我们家的事情解决了,你来我家里做客好吗?我大哥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那我一定会上门拜访的”楚留香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轻笑,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带走人家的至宝的,想来长笙的家人不可能心无芥蒂的接待他的,到时候不把他赶出来就算仁慈的了。 叶长笙没有感受到他的想法,自己挣在一边开心着。 楚留香也没有跟他说别的话,只牵着缰绳带着叶长笙走进了这座比起平安县更加的繁荣美丽的云锦城。 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疑问,都将在这里得到被揭开。 ☆、第41章 四十一 四十一 楚留香陪着叶长笙走在这大街上,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另一些事情。 无论怎么样,他始终都觉得这个所谓的诏书整件事都透着古怪,虽说目前还只是他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因此当他发觉了异样之后,便不得不重视起来。 况且,如果说他之前只是隐约的有一些违和感的话,那么这种感觉在进入到这繁花似锦的云锦城之后就更加的强烈了。 云锦城是整个王朝除了王都之外,经济最发达的交通最便利地方,同时也是全国米粮供给和储蓄份额最多的核心地带,堪称一个“鱼米之乡”。 然而这偌大的云锦城又何止区区繁华二字可以简单形容的。它最有名的中心大街宽阔平坦四通八达,足以容得下六辆豪华大马车并排同行,街两边林林总总排列着经营有道的商铺,甚至都可以看得见许多外来的样貌异于汉人的西域商人带着自己的货物在与店家商谈生意。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有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整个云锦城呈现出一派昂然生机。 正因为它太繁荣了,反而让楚留香处处觉得不正常。按理说,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热闹嘈杂的地方,从哪方面看都绝不是藏匿重要东西的地方首选。虽然有时候也确实会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可是这云锦城目标也实在太大了,假如他若是三皇子,谋夺皇位必争地一定会有云锦城,这可是经济命脉。 所以这个皇帝为什么要把这样关乎天下大势的东西放在这种兵家必争之地呢? 再往深处想,长笙可以说是叶家上下最疼爱的孩子,按照叶丞相宠爱他的程度,实在不太可能会让自己的小儿子卷进这样的斗争中,他也不是取诏书的最佳人选。 楚留香边走边思量,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但他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告诉叶长笙,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在观察一下就会有结果了。 “我们去找这里的知府。”叶长笙拉拉楚留香的衣袖告诉他:“我爹出门的时候告诉我,若我到了平州……我是说云锦城,就让我来找这里的知府,他说是我认识的人。” “好,不过那位大人可靠吗?”楚留香问道。 “应该很可信,不然爹也不会让我来找他了,你知道这里的知府是谁吗?” “听说是一位叫做任翔的大人,去年从平安县调任过来的,平安县你还记得吧?”楚留香想了一会回答。 “任翔!?”叶长笙果然很惊讶,“我认识他!他是我爹最好的学生,从前经常到我家里来玩,他对我特别好,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楚留香看他又翘着小尾巴得意了,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一头呆毛,“看样子确实是你认识的人,信得过自然最好。” 叶长笙很肯定的点头:“放心吧,我爹的眼光一定不会有错的。” 于是,两个人牵着马一路问了许多的人,终于在中午前找到了任翔的府邸。 任翔虽然为官,但是为人比较低调不爱张扬,所以府邸建造的也自然不会很奢华,任府门口只两个干干净净的瑞兽石狮子,其余的一切从简。 楚留香带着叶长笙确认了就是这一家以后就上前去敲门,没多久就有个呆头呆脑的小门童来开门了。 “二位找谁?” “我们找任翔大人。”叶长笙上前一步说话,“请问他在家吗?” 那小门童年纪不大,闻言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俩一下,“我家大人在家是在家,只不过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可有拜贴或是文书?” “这个没有,不过我们是任大人的故友,此次路过此地特意来拜访,还请麻烦小兄弟替我们传个话。”楚留香悄悄拉住了叶长笙的手,防止他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门童一听是故友,稍微想了一下就爽快的点头回道:“好的,那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一下我家大人。” 说罢他就关上了通红的大木门。 叶长笙扭头:“楚大哥,我们都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万一任哥哥不认识我们,把我们拒之门外不见怎么办?” “任哥哥?”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挑眉看他。 被他这样盯着,叶长笙脸颊又有些发热:“本来就是任哥哥啊,他是我爹的门生,又比我大了十多岁呢,不叫哥哥要叫什么啊?” “那要这么说来,长笙岂不是有许多哥哥了?”楚留香故意调笑他。 没想到叶长笙居然真的认真想了许久,“如果要算起来的话,我好像确实有许多异姓兄长的,我爹有好多学生,他们现在都在全国各地当官,从前也会经常来我家里找我爹。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一来我家就爱逗我叫哥哥,时间久了我自己也记不清究竟认了多少。”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笑道:“那以后我可得仔细一点,若是哪天不小心欺负你哭了,说不准了就要被各路的大人物们追杀了。” 叶长笙被他逗乐了,“楚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欺负人呢?” 见他一片天真无知的模样,楚留香的目光不由得暗沉下来,“长笙还小呢,等以后真正长大了就知道楚大哥为什么要‘欺负’你了。” 两个人正说话,红木门再一次的被从里面打开,刚才的小门童恭敬的说:“二位,我家大人有请。” 楚留香对门童微微点头:“有劳。”于是便拉着叶长笙的手走了进去。 官家的府邸到底还是和寻常人家不一样,九曲回廊条条蜿蜒的绕的人头晕,倒是里头的这些园林布局不错,看得出是官家人的手笔。 叶长笙倒是对这些东西都挺熟,跟在引路丫鬟后头给他滔滔不绝的科普这些布局的含义,说是他家里比这儿还要大,路更复杂,外人若是没人领着一时半会还真的走不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副官家少爷的派头,小模样真是神气极了。 楚留香边走边微笑听他说话,偶尔会插嘴问几句,一派要把人宠到底的模样。引路的丫鬟见他生的极为俊美,为人又和善温柔,一路上忍不住好多次偷偷的看他,见他注意到了自己偷看的视线,便又立刻羞窘的低下头,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羡慕被这位公子用这样深情的目光看着的小公子来。 好不容易弯弯绕绕的走到了正厅坐下,那些衣着朴素的丫鬟们给他们上了茶之后就礼貌的退下去了,就剩两个人对坐着品茶。 楚留香坐在楠木椅上端着茶杯,看叶长笙很自如的适应这一套一套的东西,心里暗叹官家人果然规矩多,他这样的放荡自由惯了的武人着实有些不习惯。 任翔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只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他大概是刚从府衙回来,所以换下了官服,穿了一身天青色布衫走进来,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有些犹豫的问道:“听说二位是任某的旧友,可是如今这一见似乎面生的很,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叶长笙许多年没有见到任翔了,可是如今一见了他还是能认出来这就是曾经陪自己玩过的人,于是高兴的放下茶杯跑过去,“任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句任哥哥,任翔面带犹疑的看着这个一脸欣喜的少年,想了半天确定自己好像真的没见过他:“这位小兄弟认识我?” “任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啦?以前我小的时候你来我家看望我爹,还曾经抱过我呢!”叶长笙提醒他。 被他提起这样的事,任翔盯着他的脸一直瞧。这些年里曾经这样叫他任哥哥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你是小长笙?” “就是我呀!”叶长笙笑眯眯的回应他。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任翔惊讶极了:“你真的是小长笙!?可是你的脸……” “嗷”叶长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给他解释道,“这个是楚大哥给我戴的面具,戴了以后走在大街上就没人抓我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刚才瞧着你有些眼熟呢,原来是我们的小长笙啊。”任翔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长大了任哥哥一时没认出来,原先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只有这么一点呢。”他比了比自己的腰部。 “你走了差不多十年了,我自然长大了!”叶长笙得意,“你现在可再也抱不动我了。” 任翔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这可未必,小长笙虽然是长大了许多,任哥哥可也没有一直都是少年模样,要把你举起来也还是容易的。” 两个人在一边说话,楚留香自己坐在那里端着杯子倒有些尴尬起来。 好在叶长笙还没把他忘了,说了一会话以后就拉着任翔介绍:“这个是楚大哥,他叫楚留香,一路上就是他护送我到这里的。” “楚留香?”任翔显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可是那个踏月留香的楚留香?” 放下手里的杯盏,楚留香站起来作揖:“正是。” ☆、第42章 四十二 四十二 任翔虽然听说过楚留香的美名,但是看起来明显并不太信任他,没有哪一个在朝为官的人会信任一个江湖中人。只是看长笙似乎很推崇他的样子,任翔不想让他为难,于是就只能把心里的话暂时咽了下去,只是面上却还是一片和气的和他客套的说了几句话。 楚留香的确是不太适应官场上的那一套的,但是他毕竟也是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别的不说,单就说识人这方面还是挺在行的,任翔的态度他自然没有忽略,很快的里察觉到了这位任大人嘴里明着暗着的在赶自己走。 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方,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老实的离开。因此,他索性也不接这位任大人的话,只糊里糊涂的假装自己没听懂。 任翔见对方摆出了老油条的德行,心里也只能无奈叹气毫无办法,他总不能当着小长笙的面叫人家走,这不是明摆着要过河拆桥吗。 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咬牙往肚子里咽,满脸堆笑对叶长笙说:“小长笙今天来的可真是太巧了,正好你嫂子今日做了不少好吃的,今日就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顺便好好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好啊!”叶长笙倒是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波汹涌,只傻乎乎的点头,“任哥哥你什么时候找的小嫂子啊?” 任翔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我讨媳妇都有两三年了呢,你远在京城自然不知道,等会儿我领你去见见她,她肯定也很喜欢你的。” 几个人说着话,刚好就听到丫鬟上来通报,说饭菜已经备着了,于是任翔就带着两个人一起去饭厅用餐。 任翔的妻子白氏果然是个很美的女子,温婉贤淑明眸皓齿,是大家闺秀出身,她原本是不愿出来见外男的,不过因为长笙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外人了,所以在任翔的坚持下,她还是留在了饭桌上,只瞧了他一眼果然就喜欢上了。 “嫂子好。”叶长笙也不负众望的乖巧坐在凳子上,听话的跟她打招呼。 白氏听到他的话也对他回以微微一笑,轻柔的问了声好,然后又抬手亲自给他盛了碗汤:“妾身是第一次见着叶公子,平日里相公也跟我提过好多次,如今总算是见着本人了,果然讨人喜欢。” “任哥哥会提起我吗?”叶长笙从碗里抬起头,颇有点兴趣:“他都会说些什么?” “他说你小时候特别乖巧,谁见了都爱逗上一逗呢。”白氏捂着嘴轻笑,低低的说了许多任翔跟她讲过的那些关于叶长笙小时候的趣事。 叶长笙接过碗低头喝汤一边跟白氏聊天说话,楚留香则在身旁时不时地给他夹一筷子菜,防止他挑食,两个人相处的极为融洽,倒让外头的人觉得自己很难介入这二人的世界似的。 任翔在一边暗中观察了很久,心里总觉得这俩人哪里怪怪的,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他当直男久了,根本没有基佬的直觉,所以看了很久也没得出结论以后就放弃了,只当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两个男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叶长笙很快地就喜欢上了跟这个嫂子聊天,等到饭后,白氏就贤惠的领着丫鬟们就退了下去,三个人抱着茶杯就坐在小花厅里说话。 叶长笙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首先开口说:“任哥哥,我爹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他让我来找你,说是你可以带我去拿‘那个东西’。” 任翔端着茶杯的手不经意的一晃,但是很快的又恢复平静,笑了一下说:“这个啊,等明天我带你去吧。” 叶长笙却有点心急:“为什么要明天呢,我们下午不能去吗?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啊!” “不急。”任翔耐心安抚他,“因为你今天也是突然上门的,我府上还没有备好马车,那地方离这里还有段距离,现在赶过去时间不够,不如等你今晚休息了,明天我一定带你去。更何况你都等了这么多天,再多等一个下午也还是可以的,对吧?” 任翔的语气很和善,处处都是包容歉意的意思,所以叶长笙虽然很失望,也只能失落的点头答应了,他终究还是个纯良的孩子。 楚留香把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刚才任翔端茶的手轻微的晃了那么一下,这样细小难以察觉的小动作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虽然任翔后来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面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但这依然无法逃过楚留香的眼睛。 事到如今,他已经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直觉了,这个诏书里面绝对大有文章。 为了转移注意力,任翔很快安排了客房给叶长笙休息,并且言语恳切的让他放宽心,保证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叶长笙也只能按照他说的,耐心等待,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而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丞相沉默的坐在书房椅子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老了好几岁。 他的第二个儿子叶清流陪着在一边站了许久,才叹息一般的说:“没想到,皇上真的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废太子这件事,虽然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在皇上的一系列的削太子势力的动作中已经有了一点端倪,但这个结果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定的拥护太子的这批人。 “我不信皇上真的会这样做!太子曾经是他最赏识最器重的孩子,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才把太子托付给我教导,如今我绝不相信就因为一件所谓的‘龙袍’,皇上便这样鲁莽的夺了他的嫡位!”叶丞相愤怒的说道,“太子可是国家的根基,这也是说废就能废的!?简直荒谬!” “爹,把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岂是区区你我两个臣子所能猜测的?如今这样的状况,我们还是先想想要如何应对吧。”叶清流明白自己父亲的悲伤,他分析道:“再说皇上如今缠绵病榻也不愿意见我们,即便是有人一心要为太子平反也没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稍作了犹豫,才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有一种猜测,不知道爹愿不愿意听。” “你说。”叶丞相有些疲惫,从太子被废到如今整整两天特都没有合过眼了。 “爹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废太子一事,并不是皇上的决定?”叶清流还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疑虑说了出来, “咱们家为皇上效力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爹您更是辅佐了这些年,对皇上的脾气秉性也该知道一二,按理说皇上不该无缘无故这几年突然性情大变,我总觉得这中间不太对。” 叶丞相没说话,他说的这些自己早就想过了,他对皇上的了解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深,他可是从陛下登基的时候就在朝了的,这些年走过来,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就能大变样。 “可是,那封废太子的圣旨上的字迹确实为皇上的手笔,我仔细的确认过了,并无差错。”叶丞相说道,“若说是有人模仿能连我也骗过去,这是绝无可能的。” “我知道,只是我总觉得这事跟三皇子脱不了干系。”叶清流面色凝重,“我们也就罢了,可现如今连皇后娘娘都难以见上皇上一次,此事确实蹊跷,皇上真的病的这般严重吗?” 听了他的话里的猜测,叶丞相想了一会儿开口:“如果真的是年吉祥的那样,那我明日想法子再去递个奏折,看能不能见皇上一次,太子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是自然,不过事情总要做两手打算,我已经着人安排好连夜秘密送太子出城,皇上今天能废太子,明日说不准一时糊涂就要抄家灭口,还是早点预防着的好。”叶清流说,“大哥那里想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三皇子即便要动手也要顾虑一下手里的兵权。” “就照你说的办,我现在就写个折子,明日就去求见皇上,他若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大殿之外!”叶丞相下了狠心,如果皇上真要如此绝情,那就让他这个老臣跪死在石板上! 京城内气氛波诡云谲人人自危,就是普通的寻常百姓都嗅到了空气中紧绷的味道,这几日开门的商铺都明显减少了,许多人甚至都把铺子盘算着卖了,卷卷细软暂时逃离这龙争虎斗之地。万一这些皇子们真的打起来了,头一个牺牲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炮灰。 这些,都是还安稳的待在云锦城的叶长笙一点也不知道的。 ☆、第43章 四十三 四十三 在任府囫囵睡了一觉,叶长笙第二天一亮早早地爬了起来,然后就抓着楚留香跑去找任翔。 越是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他越坐不住,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前一天夜里要不是楚留香很强硬连哄带骗的看着让他睡觉,他只怕是又要闹上一夜。 任翔还是昨天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慢悠悠的喝早茶,慢悠悠的带他们去吃早饭。叶长笙跟在旁边真是要被他急死了,恨不得插了翅膀就飞过去,哪还有什么心情吃早饭。 然而楚留香是不会允许他不吃东西的,所以在这两个人的逼迫下,叶长笙只能边快速的喝粥,边还被楚留香时不时的喂着嚼两口油条,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 一顿早饭吃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任翔刚一放下碗筷,坐着等了许久的叶长笙几乎就立刻站了起来,撒腿就要往外面跑,当然还是被楚留香逮着仔回来细擦了嘴和手才放行。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任翔才终于让下人们把马车赶了出来,动身带着二人前往他们要去的地方。 “老师很久以前在这城外置了一个三进宅子,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那东西就放在那里。”任翔坐在马车里说,“只是地方实在是稍微有点远了,长笙不要急。” “嗯嗯嗯,好的我不急,不过你尽量快一点。”叶长笙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高度兴奋紧张的状态,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所以任翔说什么都是好。 马车用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行驶,转挑不起眼的小路走,任翔期间还数次不经意的掀起帘子不住的往四周张望,好像是在确认后头有没有跟踪的人一样。直到了过了晌午时分,马车才终于跑到了目的地。 叶长笙从车上下来,入目的就是一个被掩映在丛林山峦中的一座田园大宅子,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引人注意的。任翔没有多说话,直接带着两个人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宅子从外头看不怎么起眼,但是走进去才发现里头原来别有洞天。小桥流水假山池塘锦鲤翠竹一样不少,风雅别致又处处都透露着人的气息。 楚留香边走边暗中观察着,这地方与其说拿来藏东西,不如果藏人更合理一些。到如今,他的心里已经隐约的有了一些答案,只是他还不能很确定,况且假如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他可能也是会选择隐瞒的。 这个三进的宅子确实很大,他们走了许久的一段路才到内院。刚一踏进院门,就见着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往这边飞奔而来。 “少爷!”跑的最快的那个穿着青色下人服饰的小书童一边大叫一边跑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叶长笙,“少爷你可算是来了!” 叶长也认出了这几个人就是从小陪他长大的书童丫鬟们,真是惊喜极了:“书墨!你们怎么在这里!” 跟着小书童过来的还有两个丫鬟一样的女子,她们将叶长笙团团围住,脸上也满是泪:“少爷,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主仆几个人在那里挥泪认亲,楚留香和任翔则被挤到了一边被忘了个干净。 好在叶长笙虽然高兴,但还记得自己的使命,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扭头去看任翔。任翔知道他的意思,“随我来吧。” 他们走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前,任翔让其他的人都退下,想要自己带着叶长笙进去,而楚留香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楚公子,这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你一个外人不太适合跟着。”任翔还算客气的说,他早就看这个对自己小师弟古怪殷勤的家伙了。 楚留香淡定的回答:“长笙一路上都是我护着过来的,既然都到了这里,也没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了,更何况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进去。” “楚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任翔微怒,“你的意思是我会对他不利!?” “当然不是,只是长笙每次一离开我的眼就要出事,楚某不敢再大意了。”楚留香坚定地说。 叶长笙不明白这俩人到底在斗什么,“楚大哥是可以相信的人,任哥哥还是先带我们进去吧,没事的。” 任翔还想说什么,怒瞪着有些得意的楚留香半晌,才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转身道:“跟我来吧。” 这件屋子并不算很大,看起来很普通应该是一间客房之类的,装饰的和普通。叶长笙四处乱看也没看出这地方哪里像是能藏诏书的地方。 任翔走到房内的桌前,抬手在桌上的一个烛台上转了一下,然后墙壁上就轰隆一声,露出了一扇门。 叶长笙惊呆了。 任翔泰然自若的从墙洞里走了进去,片刻又重新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叶长笙紧紧的盯着他拿的那个小木盒,这一定就是爹让他拿的东西了。 他伸手接过任翔递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果然有个被腊封起来的卷轴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能打开来看看吗?”叶长笙屏住呼吸轻声问道。 “最好不要。”任翔回答他,“这可是密旨,皇上用腊特意封好了的,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能打开的,否则就没用了。” “好的。”叶长笙郑重的把小盒子塞进自己的怀里裹好,“那我明日就动身回京城。” 任翔的脸僵硬了一下,继而说:“这还是让我派人送过去吧。” 叶长笙不答应,“不行,我爹特意让我来拿这个东西,怎么能假他人之手,万一丢了怎么办?” 任翔耐心劝他:“京城如今局势紧张,你自己拿回去的话肯定太慢了,要以大局为重。” “我能行的,路上走快一点就没问题。”叶长笙据理力争。 “可是你的身体呢?”任翔说,“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也知道,路上万一生个病就要修养,这不是耽搁时间吗?” “可是……我……”叶长笙犹豫了,任翔说的对,他的身体确实是个累赘,这一趟走下来确实耽误不少时间,如果再这样回去,最起码又要走一个月左右,确实很耽误时间。 他开始为难起来。 ☆、第44章 四十四 四十四 见他为难,任翔继续添加柴火:“我知道你的想法,东西总要自己拿在手里才能放心,可是时机是不等人的。你想,万一三皇子真的抢先一步登基了,然而咱们的密诏却还没有送到太子手里,这岂不是延误了战机?这天下的百姓岂是是要水深火热了?这天大的罪责你我二人都不能承受得起的。” 他说的后果实在很严重,叶长笙果然有些动摇,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但是爹说让我来拿的,万一路上出了岔子怎么办?” “老师说让你来拿不错,但是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你亲手拿到这个东西确认安全,然后再安排可信的人送回去,这样我就可以确保来的人不是奸细了。”任翔说的诚恳。 “你容我想想。”叶长笙被说动了,沉思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决定要自己独自的考虑一下,这毕竟是大事,他不敢冒然做决定。 三个人于是又原路返回到内院,叶长笙的几个书童丫鬟们早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了人出来自然欢喜的凑过去,叽叽喳喳的问这个问那个。 “你们先自己玩吧,我有事情要想。”叶长笙有心事,没有心情跟他们玩,只是揣着怀里的东西闷闷不乐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几个下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半晌后都一溜烟的都跑去小主子门前蹲着,随时等着听吩咐。 楚留香瞥了一眼身边淡定自若的任翔,轻笑一声说道:“任大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任翔就讨厌他这个胸有成竹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死样子,闻言也假笑回应他:“我解决了心头的一件大事,自然觉得高兴。” “呵……”楚留香意味不明的又是一笑,“是啊,总算是找个像样的理由把人留下来藏好,自然觉得高兴,只是不知道长笙若是知晓他最敬重的‘任哥哥’骗了他,心里会有多难过呢。” 任翔脸色大变,“你这话从何说起?” 楚留香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长笙阅历浅看不出来,但不代表楚某人也看不出来。整件事情细细想来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假若真的有这份密诏在,又何必他一个娇气的贵公子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跑到这里来拿东西?任大人你直接遣送个信得过的人秘密送入京城就是了,原本无需这样麻烦,反正他来了也还是要劳烦你去跑腿。” “再说他身子弱,路上但凡遇上个风寒就能要命,怎么想叶家都绝不会让他冒这样大的风险。依我看,这件事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一个引诱他离开京城的骗局。只怕他怀里的那封被蜡包裹着的所谓密诏,也是白纸一张吧?” 任翔冷着张脸盯着楚留香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都说楚香帅聪明过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三两天的功夫就想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任某佩服。” “不错,整件事确实都是我们一手策划的,如你所想。”他干脆大方的承认了。 心中的猜疑得到了肯定,楚留香也没有很意外:“果然如此。” “不过我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他离开那个权力纠葛的泥沼中心,想要把他完好无损的保护起来而已。” “楚公子是江湖中人,可能不太懂朝堂之上的一些事情,这可不是你们武林中人打打杀杀的小玩意,弄不好是要抄家诛九族的!叶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得要有自己的立场,太子赢了他们一家自然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太子若是输了,新皇登基绝不会容许拥护太子的人活着,到时候包括长笙在内所有的有关联的人,只怕都是要掉脑袋的。” “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我想你也该知晓一点的,老师想要为叶家保留最后一点希望。长笙那个性子你看着好像软绵绵的好拿捏,实际上有些事情倔起来谁也管不住,不用这种法子把他骗出那个龙潭虎穴之地,还能怎么办!” 楚留香沉默不语的听任翔说,终是叹了口气:“朝廷的事情我一个武人知道的确实不多,但是你们都这样欺瞒于他,假以时日他若知道了真相,岂不是更加的麻烦?” “那也总比落到那个三皇子手里强!”任翔有些激动,“三皇子……他对长笙有了那种龌龊的念头,叶家倒了长笙到了他的手上受了那等侮辱,还不如就跟了叶家去了!” 被这个消息炸住了,楚留香呆了好半天,“你是说……那个三皇子对长笙有心思?” “正是,我离开京城也有十多年了,这些都是听我那师兄,也就是叶家二少爷说的,他给我来了书信,言辞恳切请求我务必保住长笙,假如叶家真的颠覆了,长笙以后即便做个普通的寻常百姓也可以,至少在我的庇护下,在这还算富饶的地方安度余生,怎么样也比跟着那个三皇子做他的小宠强!” “楚香帅,如果你真的把长笙看做朋友,如果你愿意可怜一下叶家人的一片苦心,请你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就让他以为真的有密诏这回事,让他能高兴几天就高兴几天,拜托了!”任翔说着就要跪下来。 楚留香赶紧拉住他:“任大人这是做什么,请快起来。楚某并不是那不通人情的人,任大人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的心思和任大人还有叶家人都是一样的,请任大人放心。”楚留香保证。 任翔见他态度诚恳,便也悄悄地放了心,他知道楚留香这样的人最重视承诺,一旦答应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有香帅的这句话我也放心了。”任翔抬袖擦了擦眼角微微有些泛出的水珠,“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两日京中传来消息,太子被废了。” “什么!?”楚留香大惊,他一个武林中人也知道废太子对整个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老师来的书信里已经说了,叶家如今已经风雨飘零,虽然太子已经被他们连夜秘密送到了西北大营中,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代表着……这皇位之争已经要见血了。” “三皇子母族势力不容小觑,他王妃家族也是手握重兵的平南军一脉,而太子这边基本上也是势力相当,这两方人马要真的打起来,京城必定要血流成河。”任翔痛心疾首的说,“没有人愿意斗争,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了,长笙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无疑是在叶家人心上剜了一刀。” 楚留香点头,“想不到朝堂的局势已经这样严峻了,叶丞相的决断是对的,如果长笙在这时候回去,必定会让整个叶家分心。” 两个人在中院中商讨着朝中局势,竟然渐渐地有了些心心相惜的念头,很快的就成了朋友。 叶长笙一个人在房中发闷,他听得懂任翔的所有意思,他怕的是万一这东西有个差池怎么办,可是他自己送回去的话又耽误时间,只能两头为难。 等楚留香打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件事。 已经答应了任翔要保守这个秘密,楚留香现如今的心思又变了,无论长笙以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会不会怪他,他都要这么做,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还在想?”他走过去坐下来,看长笙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 “嗯,楚大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决定呢?”叶长笙十分的信任他,所以干脆也就直接问了。 被他用这样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着,楚留香有些愧疚于自己要骗他,只能勉强自己定下心神来:“我觉得任大人说的不错,你应该听他的。” “你也这么认为的?”叶长笙闷闷的说,“可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你该信任任大人,就像你信任我一样。”楚留香开导他,“叶丞相都说可以相信他,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没有不相信任哥哥。”叶长笙不满。 楚留香摇头:“你看看这一路上走过来,我就是再把你照顾的仔细,也还是三五不时的小病一场是不是?楚大哥每夜睡觉都不能睡得沉,就怕你又蹬被子着凉,吃饭还挑食又不肯吃这个那个的,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耽误时间?” 叶长笙被他说得有些羞愧,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我……” 楚留香张开手臂把人抱到怀里:“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惭愧的,长笙,楚大哥希望你更注意自己的身体,去京城的路太远了,我怕你生病。” 他的声音太温柔,叶长笙红了脸:“那、那我就让任哥哥去送信。” “好,长笙真乖。”楚留香在他额头亲了亲,“你现在回去也是分你爹的心思,等到密诏颁布昭告天下局势稳定了,楚大哥就带着你风风光光的回家,好不好?” 叶长笙从他怀里趴起来,盯着楚留香的眼睛看,愣愣的回答:“好。” 楚留香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然后微微的低下头,对着那张好看肉嘟嘟的嘴巴就啃了下去:“这是奖励。” ☆、第45章 四十五 四十五 有了楚留香的劝话,那封密诏最终还是让任翔差人送到京城去了,当然有没有真的送出去只有任翔自己知道。 本该跟着一起回去的叶长笙本人却因为身体的原因被楚留香留在了云锦城,非要让他把身子养好了再走。 “别再看了,任兄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把东西送到的。你实在不用这样担心。”楚留香看叶长笙伸着脑袋望密探远走的方向,好笑的安抚他,“再说你这样总是盯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叶长笙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没有啦,我要是不这样看着,总觉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的。” 楚留香把他拉进屋子里宽慰他:“反正东西已经送出去了,以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去担心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休息。等这阵子过了,我带你去遍访名医,我的朋友很多,他们也许可以介绍一些很有用的大夫给我,我要把你的身体好好的调养才行。” “我的身体真的能治好吗?”叶长笙有些不确信,“连太医都说我……” “别乱想,楚大哥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把接下来的那些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尽管他自己比叶长笙还要担心害怕这个结果。 “哦……”叶长笙明白他的担忧,懂事的点头不说话了。 他扭头看向房中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剑,惆怅的说:“要是天甲大哥还在就好了,我把密诏送到京城去了,他一定很高兴的。” “天甲为人豁达,只要你好好地,他九泉之下若能得知,一定会很欣慰的。”楚留香环臂抱着他轻声说。 叶长笙轻轻点头,依然直直的看着那把剑,良久才抬手揉揉发红的眼眶,这么多天过来了,他是真的很想念天甲的,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天甲到这里来找他。 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千里之外的云锦城外宅子里一片宁静安逸,京城的局势却是一天一变。 叶丞相最终还是没能见到皇上一面,伺候的太监说是圣上龙体抱恙实在无心见人,面无表情语气不太客气的让他回去。叶丞相也是个脾气倔强的听说皇上不见自己,当真就直直的跪在了大殿外头,高声求见皇上,并表示了如果皇上不见他就决心要跪死在门外的决心。 自家父亲都已经明确表态了,作为人字也同样作为臣子的叶清流也一直陪着跪在一起。这时候的天气已经渐入初冬了,大殿外头的青石板比这天气还要冷上几分,长时间的跪着只会让人觉得寒气逼人骨头冰冷,然而这两个人却一言不发直挺挺的跪着,似乎真的要一跪不起。 有了这两个人做表率,其他的一些拥护太子的忠臣也都跟着跪在外头,没一会儿就跪了呼啦啦一票人,他们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逼迫皇上见他们一面。 外头的动静闹得不算小,然而殿内寝宫里龙床上躺着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皇帝却依然沉稳酣睡,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三殿下,外头这些?”在一边伺候着的大看着外面这样的声势,心里格外的心虚胆怯,只好为难的俯首询问坐在桌边正惬意独酌的三皇子柳非,想要请示他的意思。 柳非拿着酒杯正品酒呢,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挑唇笑道:“怎么了?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反正是父皇自己不愿意见他们,我能有什么法子。” “瞧你这吓破胆子的鼠样,没出息的东西。” “是是,小的原本就是个怂包,殿下见笑了,皇上确实不大容易见人。”大太监陪笑,“只是这些可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就这样在外头,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太好吧?” 柳非看着自己手里装着美酒的白瓷杯,笑得一脸邪气:“本王都没说话,你担心什么。那帮老东西要是真的跪死那就去死好了,这些脑子都钝了的倔驴们,死了倒也干净,省的给我添心烦的事情。” 大太监频频点头,偷眼看了一下三皇子,有些犹豫的说:“可是,可是这里头可是有叶家的一派的。叶丞相在民间名声响亮受人敬仰,假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天下人怕是要嚼舌根子了。” 柳非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外头人嚼什么舌根子,照他的想法,不听话的人杀了就是了。他只是想起叶长笙那张漂亮的小脸,那时候在父皇七十大寿的筵席上惊鸿一瞥的意中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动容。叶尘远这老家伙死不足惜,他总是跟自己作对,但是他要是真的被自己弄死了,只怕那小东西知道了怕是要跟自己拼命了。 美人在在都还没到手呢,那老东西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那孩子向来性子软,想来自己随便哄骗一下就能得手的。 想到这里,柳非才懒洋洋的开口说:“既然这样,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把叶丞相给劝回去,他若是还要跪着,给我多派几个人给抬回家里去别让他出来,都给我仔细的伺候好了,将来说不准这位就是国舅了。”柳非斜了他一眼,心情还算不错。 大太监知道这位主子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急忙磕头弯腰退了出去照办了。 柳非志得意满的喝完酒杯里最后一口酒,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他斜靠在床头站着低头看着床上那闭着眼睛沉睡垂垂老矣的老头半晌,才有些得意的轻笑:“如何?你这老头自小就不信任我,说是宁死也不愿意把这江山交给我,那又怎么样呢,如今我还不是一样靠着自己的本事拿到了?” “呵呵,别说是你,就连你一直器重青睐的大哥如今也在我的掌控之下有如过街老鼠一般苟且的活着?等着瞧吧,这天下迟早也还是我的。” “父皇,你老了,可以安心的去了。” 柳非说完这些就哈哈大笑起来,语气满是胜券在握的自得,他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踱步出了这死寂一般的寝宫。 半个月后 三皇子柳非向天下昭告了老皇帝驾崩的消息,并拿出了先皇留下来的遗诏,遵从了圣上的旨意登上皇位,成为了新皇。 此事一出朝堂一片哗然,以叶丞相为首的老臣们痛哭在地,为突然就逝去的先帝哀哭。 而柳非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些老臣们,好像他们哭的越大声,他的心里也就越舒坦。虽然很多人一直反对头啊,对他能够坐上帝王之位表达了不满和质疑,但是他依然还是黄袍加身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将全部的非议抛在了身后。 他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杀。 朝堂之上,但凡是对他稍有微词或者惹他不快的大臣们,不管是几品何级的,全部都被摘掉乌纱帽打入大牢,有的甚至当场就被乱棍打死。这些社稷江山的功臣们死的死残的残,有的甚至还被诛了九族。 叶家也没能逃过此劫。 因为私自藏匿犯了谋逆之大罪本该被抄斩的太子一族,新皇震怒至极,将前太子定位通缉犯全国缉拿,并抄了叶家所有的族人打入死牢等候发落,除非他们能交出太子的下落将功补过。 曾经庄严正大光明的宝殿上被新皇的手染上了一片红,每天都会有人被就地打死,地上和盘龙柱上也被贱的满是鲜血,打扫的太监宫女们每日都要仔细清洗,却依然不能完全洗去那上面的脏污。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下一个被屠尽全族的人就是自己。 三皇子登基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云锦城。 任翔脸色凝重的看着手里的这封八百里加急密件,待看完了全部的内容之后,他愤怒的掀翻了手边的桌子骂道:“混账!” “任哥哥,你怎么了?”叶长笙原本高兴的一踏进任翔的书房就被他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任翔抬头一见是他,惊得立刻把手里的信件放下站起来,“长笙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地待着吗?” “我无聊啊,所以就让楚大哥带着我来找你和小嫂子说话。”叶长笙弯腰想要把任翔掀翻的桌子摆正,却被他制止了:“你若是无聊,我就去派人弄些有趣的志异给你看看,你何必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 “任哥哥不喜欢我来吗?”叶长笙有些不解的看他,“我看你好像特别不高兴。” 任翔怕他再往前来会看到书桌上的那封要命的信件,所以装作不经意的拿出自己别的文件盖在了那封信上,假笑着说:“怎么会呢,任哥哥这是担心你身体,来回跑怕你生病。” “这点路还不至于让我生病,你太大惊小怪了。”叶长笙笑起来。 楚留香看出了任翔强装平静下的慌乱,他有心要支开他,扭头对叶长笙说:“你刚才路上不是还跟我说喜欢和你的小嫂子说话吗,快些去吧,正好我也和仁兄有些话要说,待会儿去找你。” ☆、第46章 四十六 四十六 叶长笙被成功的哄走了,楚留香干脆找个位子坐下来,随口问道:“任兄,可是京城又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任翔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郁的把刚才自己看的那封信递过去,“楚兄还是自己看吧。” 楚留香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也变了:“三皇子已经登基了?这么快?!” “哼,他的动作当然要快,一直被软禁着的太子如今突然不见了人影,他这种小人自然担心他反扑回来。”任翔冷声说,语气里满是对他的不屑,他们这样的人堆使用卑鄙手段上位的三殿下一直都是看不上的。 “那叶家……”楚留香犹豫的看过去,终究没有把剩下来的话说出来,他知道什么叫秦巢之下安有完卵。 “叶家倒了。” 任翔沉重的说完这句话,楚留香不吭声了。 两个人对坐着静默了一会儿,任翔才又说道:“虽然叶家如今看着是倒了,但是也不算全完了,至少清岚还在西北大营,他手里的兵权还是让柳非忌惮的,有这个做威慑,他也不敢随便对老师他们下手的。只要清岚的兵权还握在手里,太子也还平安无事的活着,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我相信老师一定早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说不准也还留了后手的。” 任翔分析道,“只是,在眼下的局面尚未完全稳定下来的时候,你千万要瞒住长笙,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我担心他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任翔叮嘱他。 “这个自然。”楚留香点头,“这样的大事我自有分寸,长笙就交给我。倒是任兄你,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多谢楚兄愿意鼎力相助。”任翔对着他深深地作揖。 “任兄不必如此客气,楚某好歹也算是这天下的一份子,尽些自己的力也是应该的。”楚留香说道,“便是为了长笙,我也是要这样做的。” 中午的时候,楚留香带着叶长笙在任翔家里蹭了一顿饭后才离开。叶长笙被楚留香用厚披风包着坐在他怀里骑在马上,一路上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一直不开口说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大哥,你和任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叶长笙思量了半路才张嘴问道。 “怎么了?”楚留香原本以为他是犯困,所以牵着乌云的缰绳让它慢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他的话之后反问道。 叶长笙轻轻地皱起眉:“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像有什么秘密不告诉我。” 楚留香苦笑,这孩子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却又敏感起来了。想着任翔的嘱咐,他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骗他:“没有,我和任兄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你,我和他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真的你?那是什么?”叶长笙仰头看他,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楚留香低头看他,突然低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跟他开玩笑:“我还能跟他说什么?我在和他商量要他把小长笙送给我呢。” 最近他总是这样跟自己说一些暧昧奇怪的话,迟钝有如叶长笙也渐渐地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想法,第一次知道情情爱爱这种事情的叶长笙心里也开始害羞起来。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不是有同样的感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喜欢楚大哥,也喜欢跟楚大哥在一起。 看叶长笙红了脸,楚留香便知道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了,索性也不再一直暗示,干脆把话说开:“长笙,楚大哥以后对你会一直很好的,你别怕。” “知、知道了。”叶长笙点头,脸更红了。 终于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楚留香松了口气,但是他的心里却也开始担忧起来,他知道像这样的事情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不伤害到他。 楚留香怀着这样的心思回了叶长笙的宅子。 他有预感,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京城的地牢中—— 天甲被关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因为他始终没有说出小少爷的下落惹得上面的人不痛快,所以受了些皮肉之苦。只是最近上头局势动荡,所有人好似把他这个不足为重的小人物给忘记了,这几天都没有狱卒过来提审他了。 不过他倒是留意到这地牢一下子被关了不少人进来,虽然他的内里被封住了,但是习武之人的警觉还在,他能感觉到最近牢房附近的动荡。 他没想到的是,在距离他不远的另一间牢房里,叶家一家老小都被关在里头。 ☆、第47章 四十七 四十六 “爹,你快坐到这边来,那头对着风口有些冷,还是这儿暖和些。”叶清流和他爹两个人被单独的关在了一起,他好不容易才在这狭窄的牢房里寻了一块还算干净地方,然后就把叶丞相扶了过来坐好。 叶丞相前阵子因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跪的久了,生了一场大病,身子还没有完全的好就被举家丢尽了牢房里,所以他在这更加阴森寒冷的地牢里就格外的难捱了,叶清流十分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他舒服一点。 “我没事,咳咳……也不知道你奶奶和你母亲那边如何了,都是些妇道人家,身子本就弱,还有你大嫂都快临盆了,平白无故的就跟着咱们爷俩遭了这份罪。”叶丞相有些后悔,“早知道那时候无论如何都该送她们跟着长笙一起走的。” “这不是爹的错,那个时候即便是送她们离开,我想奶奶和娘亲也是绝不愿意的。”叶清流安慰他。 “不过,这次终究还是我们算漏了一步,没想到他已经毒到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加害的地步了。”叶清流始终不信皇上的突然暴毙这件事,他们直到皇上病逝都没能见到他一面,要说这中间三皇子没有动手脚都说不通。 叶丞相开口想说什么,张嘴却又是一阵猛咳,“罢了,如今都成了阶下囚,说什么都有些晚了。我如今只愿你大哥和太子那边一切顺利,第二就是长笙那头能平安了。” 叶清流点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披好:“大哥行事从来稳重,一定能把太子护好的,爹请放心。只是,大哥虽然手握重兵,但若他贸然起兵的话终究没有正当的理由的,即便他起兵把三皇子赶下皇位,太子这个君位坐的终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骂名是要背着千秋万代了。” 叶丞相又是一声长叹。 “至于小五那边,任翔只能瞒一时算是一时吧,总好过跟着咱们这样蹲大牢。”叶清流低垂眼脸,脸上满是愧疚:“小五那么乖,以后应该也不会怪我们的。” 父子两个商谈看一会后就相对无言,半柱香后原本静谧的气氛突然就被闯进来的狱卒打断了。 那几人粗鲁扯着嗓子对着两个人说:“奉新皇的命令,押这个犯人前去刑房审问!”他伸手一指叶丞相说道,然后立刻就有人前来要拖人。 叶清流忙把他爹护在身后,“你们真是好大胆子,这可是一国丞相!” 那狱卒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如今也不是什么丞相了!到了咱们这见不了光的地牢,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高官富贵,兄弟们一样大刑伺候!” 见他们真的要动手拉扯,叶清流只能死死地护着他爹喊道:“你们要审问就带我去,丞相年岁已高经不得折腾!况且世事无常,须知风水轮流转,假以时日我们叶家又起来了,诸位还得为自己留个退路!” 为首的那狱卒大汉才不管这些,伸手还想上来扯,倒是他身后那个瘦削高个的小卒听了他的话沉思了片刻,伸手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耳语了一番。那大汉听后略一思量才大手一挥,改拉着叶清流出去了。 “清流!”叶丞相见他们要带走自己的儿子,奋不顾身的想要阻止他们,但是他根本不是这些身强体壮的狱卒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被拖了出去。 叶清流被他们强行拖进了另一间审讯室里,墙上挂了一排的刑具,扑面而来的满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想来这里曾经审讯过不少人。 他的面前还站了好几个狱卒。对于叶清流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刑讯室,他虽然心里有些惴惴,面上却一派淡然。 那几个狱卒见他一个文弱的贵公子,在面对这些足以让一个成年壮汉吓破胆的刑具却依然保持镇定自若的翩翩风度的时候,很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会儿,又见他生的极好,一时间当真有些不忍下手了。 不过他们毕竟吃的是皇粮,上头不满意了他们也是随时都要掉脑袋的,因此皇上的吩咐他们还是要遵从的。 所以他们公事公办的从墙上取下了一个赤金莽鞭,开始审问这个贵公子。 只半个时辰多,叶清流全身上下就没有干净的地了,全身都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漓。 他当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直抽打他的那个狱卒手都抽的有些酸了,他记着上头吩咐的不能打死人的旨意,见时辰差不多了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就把人挥挥手让扔回去了。不过他们没把他送回之前的牢房,而是把他丢在了关押另一个囚犯的房间。 天甲冷眼看着原本只有自己的地盘被扔进了一个血人,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些狱卒们骂骂咧咧的重新又关上了铁门,一言不发。他全身都被铁链锁着行动不便,于是只一动不动的冷眼瞧着那血人自己在地上蠕动蹭的满地都是血,并没有出声去询问一二,更加没有同情怜悯这个家伙。 要知道,对他这种活在阴影和杀戮里的暗卫来说,他所剩无几的温柔都留给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了。 叶清流被丢在了冷冰冰的地上,只觉得满眼都是一片血红,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在被那赤金莽鞭抽打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打到绽开的声音,但是每次痛呼即将冲出口的时候又被他生生的憋住咽了下去。 他怕自己的惨叫声传出去,让同样被关在这牢房里的爹娘奶奶,还有怀孕即将生育的嫂嫂听见,平白的让他们担惊受怕。 他在地上独自的爬了很久,才勉强的靠着墙坐了起来。 “嘶——”因为坐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墙壁,伤口被猛地挤压到,叶清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差点就要叫出来。缓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艰难的抬手擦去眼前的一片血色脏污,这才勉强能看得清面前的东西。 然后就发现这牢里不止自己一个人,看到了这另一个人之后,叶清流礼貌的冲他一笑:“兄台,真是对不住,打扰你的清静了。” 叶家二公子叶清流温润如玉,一直以待人谦和君子倜傥的美名著称。传闻他在少年踏青时,一身白衣折扇在京城桥头观景,忽而回眸一笑,当真惊艳无数男女争着目睹风采。叶二少的容貌不必多说,偏却又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对着人笑的时候总会让人误以为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所以引得多少大家闺秀甚至愿意舍弃女儿家的矜持都想嫁给他。 如今即便叶二少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坐在这样的地方,面上却依然还是那副优雅的少爷样,好似他不是坐在牢笼里,而是正坐在某个小楼品茶听小曲儿一样悠然自得。 对他的带着善意的搭话,天甲没有搭理他。事实上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他一般都不怎么理睬。 叶清流碰了壁,却只是咧嘴轻笑有点也没有生气,只是刚才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抽气。 他也不是真心的想和眼前这个看着就不好相处的冷面煞神说话,只是他若是不想法子跟人说话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的话,只怕是随时都要被这痛楚弄晕过去。 “兄台不知高姓大名?家住何处?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他忍着伤,一连串的问了许多问题。 天甲连给个眼神都欠奉。 叶清流也不在意他不搭理自己,只自顾自的开口絮絮叨叨:“你不愿意说话也无所谓,只是兄台可千万别嫌我吵,反正这房里不过就你我二人,倘若我们再不说说话,也太过无聊了些,谁也不知道这牢要做到几时呢,能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天甲听着这人一刻不停的唧唧歪歪,心里真是不耐烦极了。 这人生的一副好皮囊,看着也像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怎么一开口就这么多的废话呢。 真是烦不胜烦,天甲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被关在这里许多天也只是静静的养伤,偶尔会想一些别的事情,谁知今天突然就被丢了个长得漂亮的话唠过来,他被迫的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有些想把人丢出去了。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人家里的事情。并不关心他爹娘之间吵架的内容,并不想知道他大哥夫妻之间有多恩爱,并不想知道他那可爱纯真的小弟有多讨喜招人疼。 说到可爱招人疼,天甲便有些不屑。 这天底下这么多孩子,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他家小少爷,那才叫一个水灵漂亮!不仅人长得好,性子也是一等一的乖巧伶俐,又懂得体贴人不给人制造麻烦,简直怎么看怎么可人疼,像这样的小凤凰,他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而已。 这么比起来,天甲忍不住有些得意。 管他是谁,终究还是自家小少爷更好。 ☆、第48章 四十八 四十八 叶清流自己在那里说了半天,看着精神还不错,可实际上失血过多带来的疲惫还是让他体力渐渐不支,只一个时辰后终于在越来越低的呢喃中昏睡了过去。 天甲总算得了片刻的安静,耳边没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了,他也闭上自己的眼睛继续养神去,牢房里重新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另一边,虽然任翔有心隐瞒,然而天下大势这样的事终究还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叶长笙那天没憋住,在活泼机灵的小书童的怂恿下,偷偷的带着几个下人趁着楚留香和任翔都不在的时候溜了出去,几个人欢欢喜喜的跑下了山。 “少爷,咱们这样玩儿可真好,以前在家里太闷了。”书墨举着根糖葫芦开心的对自家少爷说,他从前在叶府的时候,因为主子总生病很少能有出门的机会,他年纪也不大,对外头还是很向往的,如今这样自在的日子他过得很是惬意,一点都不想回家。 叶长笙低头吃糖,虽然他这次是偷跑出来的,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最近无论他怎么讨好卖乖,楚大哥都坚决的不肯带他出来散心,所以就只好靠自己了。 两个丫鬟虽说也是头一次偷跑,但是也挺兴奋,只不过她们到底也是女孩子,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少爷,咱们就这样跑出来,任大人会不会生气?” “也许吧……”叶长笙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任哥哥人很好,只要我们回去老老实实的让他训一顿就好了,肯定没事。” “噢……”两个丫鬟一听,索性也放开心思了,大不了回去被罚两个月的俸禄,反正能出来玩就是赚到了。 就在他们漫无目的四处乱逛的时候,几个人发现路边的告示栏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围了好多人,叶长笙一时好奇就带着人过去了。 但是几个人身形都不高大,在人群外围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少爷千金之躯怎么能挤在这样的地方,书墨只好掉头去问身边的这位年纪稍大的一个老者:“大爷,请问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啊?” 那老大爷嗓门大,听到他的话扯了嗓子就回答:“哎呀你们这些小孩子不去玩在这里凑热闹干什么,说了你们也不懂,变天了变天了,皇帝驾崩,新皇登基了。” 叶长笙一听新皇,赶紧追问:“新皇?敢问是哪个新皇?是太子上位了吗?” 他这话一说不打紧,那老者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娃娃可千万别胡说!这如今的新帝可是先帝三子,也就是原先的历王。” “三皇子!?”叶长笙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会是他呢!?那、那太子呢?太子去哪里了!?” “你快住嘴,也不怕被人抓起来!什么太子,现在可不能这样说了,他如今已经是乱党谋逆分子,正被新帝通缉呢。” “要我说朝廷这事真是不好说,别说太子了,就那个曾经风光无限有百年根基的叶家不也倒了,听说被新皇打成了太|子党,如今已经被抄了家,全族人都给投进牢里等着诛九族呢!” 老者边说边摇头叹气,“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叶长笙听的浑身发冷,他觉得自己耳朵和眼睛都坏了,听不见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听着这人这样编排,小书童脾气比主子还冲,跳起来对着那人喊:“你胡说!再瞎说这些胡话,小心你的皮!” “你这黄口小儿吼什么,这告示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我骗你们干什么?你们真是好没规矩!”那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就走了。 叶长笙静默了一会,然后发了疯一样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挤到最前面,不顾其他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红着眼睛死死的看着那皇榜上的每一个字。 叶家……叛逆党羽……满门抄斩……通缉……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一样,一字一字的戳在他的眼睛里。 他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所有的内容,然后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迷糊间似乎听到琴香的尖叫声。 密诏不是已经被送去京城了吗?爹明明说过,拿到皇上的密诏,叶家和太子就能好好的收拾三皇子了,可现在为什么坐在宝座上的人是三皇子? 一定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从离开叶府的那天起。 叶长笙人还在昏迷中,但是脑子却格外的清醒,他开始冷静的回想过去的所有事情。 那时候突然对他说让他离开的父亲,看似淡定告诉他有密诏的哥哥,送他出门欲言又止的娘亲,抱着他哭成泪人好像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一样的奶奶…… 其实这些本该早就注意到的细节,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才愿意细细的回想呢? 叶长笙在黑暗中这样责问自己。 耳边有什么人在叫他,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叶长笙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睛。 楚留香和任翔正一脸焦急的围在床边看着叶长笙,见他睁开眼睛了忙上前来问他的情况。 刚醒过来,又接连的打击让叶长笙的脑子有些呆滞,他傻傻的看着这两个人,好像不认得他们一样。 “长笙,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任哥哥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你生气就打我出气,千万别憋着啊……”任翔急坏了,他没想到那几个小跟班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撺掇主子偷溜出去,坏了他们的大事。 楚留香比他更急,他握着叶长笙冰凉的手轻声说:“任兄说的不错,你有什么事也得等身体好了再说,我已经给三娘带信让她过来了,你别想那么多。” 刚才长笙是被书墨他们哭着抬回来的,衣服前襟上吐了不少血,把楚留香和任翔吓得魂飞魄散。 叶长笙一动不动的还是看着他俩,过了很久很久才回神一样的哑着嗓子问道:“你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任翔满眼含泪,还是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你。” “你也是知道一切真相的吗?”叶长笙又扭头看楚留香。 “我原本想过阵子再告诉你的。”楚留香紧紧的攥住他的手回答。 得到了最后的答案,叶长笙不说话了,缓缓的的闭上了眼睛。 “我想自己待着,你们都出去好吗?”他翻了个身,不愿意去看这些人,一个也不想。 任翔还想再说什么,楚留香却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楚留香关上房门,抬头静静地看着天上暗沉沉的要压下来的乌云,心里也像是被压的透不过气来一般。 真的是要变天了。 叶长笙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盖了多厚的被子也不能缓解遍体的寒意。他知道其实这一切并不怪任翔或者是楚留香,他们谁也没有错。 错的是他自己,是他太蠢了,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这些漏洞。 是他太蠢了。 ☆、第49章 四十九 四十九 外面很安静,叶长笙一个人瑟缩的躲在被子里发抖,不小心突然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什么软软的东西,摸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于是他就爬出被窝,借着外头的光仔细的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那时候,他离开家时他爹给他带着的锦囊。 爹曾经说过,不到最后的关头不能打开,他一直谨记在心里,听话的带在身上没去动弹。如今机缘巧合让他突然又想起了这茬,他伸手摸着这小小的软袋子,稍微想了一下又就果断的拆开被缝好了的口子,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他要看看爹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 锦囊被打开了,叶长笙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有些疑惑的打开了那张纸,果然那熟悉的字迹是他爹的。这么一看的话,应该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叶长笙坐直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信的内容不算长,也就百十来个字,却句句戳在他的心上。 叶丞相别的也没说什么,只简单的说了一下叶家如今腹背受敌的境况,留他在那里实在太过危险,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骗他离京,让他不要怪他们。 然后就是全家人对他的爱护和期盼,让他一个人好好的在外头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就告诉任翔。假如叶家真的不幸败了,以后再也不能给他庇护,他就要自己快一点长大,然后像个男子汉一样坚强的活下去。 然后最下面就是叶丞相写给他的一些在云锦的庄子和铺子,房契地契都在任翔那里,要他钱不够了就去取。 只区区的几百个字的东西,并不算很多,然而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用心血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做一生的打算。即便是自己也许不在人世,也还是想要为爱子创造一个快乐无忧的生活。 叶长笙忍着心里的剧痛看着信,忍不住的想象着他临行的那天晚上,他那已经不再年轻的爹是如何一个人在灯下,怀着哀痛却又隐忍的心情,写下了这封几乎等同于诀别信的家书,满腔的话最后却只能删删减减变成这简短的几百字。 这样想着,叶长笙手里的信纸仿佛就有千斤重,他怎么也忍不住了,眼泪一颗一颗的砸了下来,打湿了信纸。 其实他分明很想像爹信里说的那样坚强的像个男子汉的,可是眼泪自己掉下来止也止不住。一开始只是默默地掉泪,可是后来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就是抱着被子哭嚎的撕心裂肺。 楚留香原本就不忙心的守在门口,怕他自己想不开,结果就突然听到屋里头传来的哭声,他心一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回身就撞门跑进去,“怎么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被子里一个鼓包,走过去把叶长笙从里头揪出来,就见他哭的满脸都是泪,于是便心疼的把人搂到怀里哄:“长笙不哭了,你身体不好,别哭了。” 叶长笙趴在他怀里,忍不住憎恨的咬上自己的手,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不能为家里人带来一点帮助。 楚留香发现了他的动作,赶紧把他的手抓出来,然后把自己的塞进去,“别伤着自己,会疼。罢了,你想哭就哭吧,不过我就只准这一次。”他匆忙看了被叶长笙紧紧攥在手里的信,大约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大哭的原因了。 这世上,所有的父亲大抵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深爱的孩子,什么样的谎言也是愿意去编的。 楚留香的手被他咬的献血淋漓,这是长笙第二次咬他了,可是他一点也不疼,甘之如饴。 “你还有我。”他在叶长笙耳边郑重的说,“别怕,楚大哥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他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极尽所能的安抚他。 叶长笙那天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嗓子哑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接近傍晚才昏睡过去。 糟糕的是,他睡下没多久,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体温飙升的特别快,只几个时辰,整个人就像是被埋在火炉子里一样,人都烧红了一样。 楚留香急得嘴里都要长泡了,他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所以恨不得三娘那边插了翅膀下一刻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任翔则把整个云锦城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给他看病了,但是所有来的大夫在把了脉以后都束手无策,纷纷表示写个娃要不行了,让他们还是趁早准备后事。 “都是一群庸医!”任翔气的拍烂了几张桌子,昨天还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没救了,这是骗鬼呢! “任兄息怒,并不是那些大夫不中用,只是……”楚留香想着那时候三娘说的长笙不过一年的时间了,心里大恸,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这是他的心病,一直都不愿意去触碰,可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如今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任翔也知道自己迁怒了,可是老师交到他手里那么乖巧活泼的孩子,不过就一天的时间就要没了,让他如何跟老师的殷切期望,如何对得起整个叶家! “我的那位医术很厉害的朋友已经连夜赶路过来了,也许就这一两天就能到,再等等吧,或许会有希望的。”楚留香安慰他。 听到这句话,任翔满怀希望:“此话当真?你那位朋友当真能治好他?” “可以一试。”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自己根本不确信这个结果,只能安慰任翔也安慰自己。 “任兄还是快点回去吧,现在的局势还需要你掌控着,这里有我守着里足够了。”楚留香看任翔熬的发黑的眼圈说。 任翔自然不想走,他小师弟就在那里躺着呢,他怎么能放心离开,但是眼下这样复杂的情形确实需要他和叶清岚配合,否则稍不留神就满盘皆输,所以即便他多么不愿意,这里他则真的也不能多待。 “香帅,那长笙就劳烦你照顾了,你有什么情况立刻差人通报给我。”任翔站起来深深地作了个揖,眼睛都红了。 楚留香一一应了。 任翔走后,楚留香就一个人带着叶长笙的几个丫鬟小厮连夜照顾着,冷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但是叶长笙的体温仍然是在飙高,情况越来越糟了。 他坐在床边,把叶长笙和滚烫的身体相反的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把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进他的身体里,好让他能多撑一点时间,撑到三娘到来。 “长笙,你再等等,再等等,千万别睡过去,马上就有人来了,再等等。”楚留香反复的说着这句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在抖。 比起他还算镇定,跟着叶长笙的几个下人们则偷偷的在一边抹泪,不敢哭出声来叫主子烦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打死他们也不会撺掇他出门的。 夜色更重了,李三娘的音信仍然没有到。 ☆、第五十章 五十章 京城地牢 天甲和叶清流已经平安无事的在一间牢房里待了许多天。 这中间,除去叶清流被拖出去审讯的时间,只要他是清醒着的,就要忍不住的要跟天甲说话,尽管人家并不搭理自己。 “你知道吗,我那小弟真是可爱极了,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信,从不曾质疑过我,所以我平时闲来无事就爱逗他。”叶清流边说边笑,好像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满是笑意。 “只是啊,即便是到了最后,我也还是又一次的骗了他,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骗他了。”叶清流自己跟自己说话,“那孩子高高兴兴的走了,一点也没有怀疑我和我爹,他以为他会带着所有的希望回来,却没想到所有的事情在一开始就是假的。你说,他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怪我?” 天甲抬眼看他,就见这人穿着一身被血污的看不清原来颜色的长衫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着这些话。 这几天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人在自己耳边叨逼叨逼,被迫的听他说一些无聊却又有趣的东西,渐渐的自己不仅不排斥,反而还挺喜欢听了。 因为这些年做暗卫杀手的遭遇,其实天甲念的书并不多,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勉强只能写自己的名字,认得几个常用的字,好歹不是睁眼瞎,因此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羡慕佩服那些满腹经纶舞文弄墨的文人的。 所以,有时候看这人信手拈来许多有趣的典故,听他滔滔不绝的讲各种名家大作,偶尔还会念两首诗,他慢慢的也会认真的听他说了。 而且听了那么多的东西后,他还悄悄地记住了一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天甲不太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莫名的觉得这话很美,说这句话的这人的当时的声音也很美,所以他那时只听过一次便阴差阳错的记住了。 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絮絮叨叨真的特别烦人。 “唉,你说若是我叶家真的倒了,我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他了。”叶清流没有察觉到他在想什么,还在继续说,“你说他那样的笨,以后要是谁都这样骗他,那可怎么得了?” 听到这句话,天甲身子一震,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叶家二少爷!?” 叶清流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如今才知道?” 知晓了他的身份,原本一直很冷淡的天甲在即使被铁链束缚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依然固执的做了一个下跪的动作:“见过二少爷,属下天甲。” “天甲?”叶清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有些印象:“你就是那个弄丢了我弟弟,让我爹和大哥暴跳如雷的太子门下的暗卫?” 听到他这句话,天甲露出了惭愧的表情:“属下无能。” 叶清流点头上下打量他:“说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属下无能。”天甲于是就把自己是如何带着小少爷在去云锦途中遇到杀手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叶清流耐心的听完了,然后又看他一脸很想自裁的愧疚表情,忍不住宽慰道:“罢了,你也是个衷心的,这事原也不能全怪你。况且长笙如今已经平安到达云锦了,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属下无能。”天甲固执的说道。 “你就只会说这么一句吗?”叶清流挑眉轻笑,“你前几日一直清高的很,甚至都不情愿搭理我,怎么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反倒有些语无伦次了?” 天甲被他此番话说的有点难为情,“属下,属下之前并不曾认出二少,请二少恕罪。” “行了行了,我如今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说不怪你就不怪你,你也就不要再放不下了。”叶清流摆手,“反正我叶家如今眼看着就要倒了,我也不是什么二少了,你自然也不用对我恭敬。” 天甲听他这样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可是几次张了嘴,终于还是没坑出声音来,只能沉默以对。 “说起来,我那小弟跟着你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叶清流静默了一会问道。 “小少爷曾经跟属下说起过二少爷。”天甲老实的回答。 “哦?他说了什么?有没有骂我?”叶清流来了点兴趣,他还从来没有从外人的嘴里知道自家小弟对自己的评价。 “没有,小少爷从来没有骂过任何一个人。他说,二少爷是全天下顶好顶好的二哥。” “是嘛……”叶清流倚着墙轻轻地笑,“这小傻瓜,我都骗他那么多次了,回回都上当,居然还记得我的好,真是要笨死了。” “小少爷其实很想家,虽然他没跟属下说过,但属下知道他夜里经常睡不着。” 叶清流静静地听天甲说自家小弟的事,总觉得听不厌烦。 “唉,倘若我真的死在这里了,你出去了可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要哭了,到时候你这样口舌笨拙不伶俐的人可哄不住他。”叶清流咳了好几声,这几天连续的酷刑让他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更加的羸弱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几天。 “二少还是莫要再说话了,留点体力好养伤。”天甲担忧的说。 “我知道,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弄死我。”叶清流扬起一个嘲讽的笑,“何况,我叶家现在是倒了,那也好歹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我们不在朝了,但是根基和人脉还在,柳非这位子永远别想做的稳。” 只要太子健在,军心就在。西北军就还是柳非的一个巨大的威胁,没有西北军的支持,我看他如何吞得下这片江山! 天甲不懂这些权谋之事,所以这样的事他也插不上嘴,但他曾经听人说过叶家二少聪慧过人,同龄人家的公子都没有他厉害。 叶清流又咳了一阵,身子看起来更差了,可能知道再打下去这人就要不好了,所以那帮人今天没有提着出去,让他缓缓。 天甲迟疑了一会,开口说:“二少若是身子冷,不如到属下这边来,也好取个暖。” “咳咳,不必了……”叶清流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不小心又喷出一些血。 “二少快些过来吧,小少爷还等着你出去呢。”天甲是真的有些忧心。 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叶清流明显是犹豫了,有可能是因为觉得二人身份有别,也有可能是因为怕连累对方。不过再三思量后,叶清流还是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 “你身上还挺暖和。”叶清流一靠过去就惊奇的说,“这地牢里阴寒湿冷,你还能保得住体温?” “二少爷千金之躯自然受不住,不过属下是习武之人,体质本就比较好,耐打扛得住。”天甲低声回答。 叶清流笑起来,被寒冷折磨了好几天的身体突然遇到了这么温暖的热源,忍不住就把更多的地方往人家身上靠,没多久就大半个身子挂在天甲身上了,哪还管什么贵公子派头。 天甲实在不习惯这样被人亲密依靠,叶清流刚一靠上来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虽然他身子冷冰冰的挤上来并不太好受,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吱声。 “早知道练武这么好,当年我就跟着大哥一起去学了,如今拿笔杆子久了,这点苦也不能吃了。”叶清流苦笑,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这人刚才那一僵的身体。 天甲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了半天只能解释出几个字来:“二少爷很轻。” 靠着自己的人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也没什么重量,让他不由得开始想是不是叶家的人都这样体型纤巧,他背着小少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叶清流居然奇迹般的听出了这人安慰的意思,忍不住又笑了。 天甲与他离的太近了,近到这人眼睛上长长翘翘的睫毛仿佛都能一根根的数清楚。 这人怎么这样爱笑呢? 他有些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越发觉得这人简直就跟一块玉一样温润,真是特别好看,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下得去手打。 这样仔细再看看的话,二少爷也还是和小少爷长的有些相似的,毕竟是亲兄弟。只是,小少爷即便是以后长大了,也断不会像他这般…… 这般…… 天甲念的书少,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冥思苦想许久最后终于憋出了一个来。 妩媚。 这个词刚一冒出来,天甲就想扇自己几个嘴巴,二少爷何等身份,他居然用形容女子的词藻来羞辱他,当真该死。 叶清流靠着他没多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天甲感受着他的鼻息轻柔喷洒在自己脖颈间,不知道怎么的,脸渐渐的红了。 虽然刚才他用的词不对,不过二少真的…… 真的很好看。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就是小少爷也没这样的。 ☆、第51章 五十一 五十一 那厢 李三娘和胡铁花日夜兼程,终于在叶长笙病倒了的第三天姗姗来迟。 楚留香这个时候已经熬的整个人都憔悴了,胡子拉渣眼圈青黑衣衫不整,颓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风流倜傥楚香帅的风姿。 即使是那些曾经与他有过深度交流的女子们站在他面前,谁也不敢说这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的情郎了。 胡铁花看着他如今的这副衰样不住咋舌:“我的天,老臭虫你这是被哪个大姑娘糟蹋了?” “都这个关头,老胡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三娘你赶紧过来给他看看,长笙情况不妙。”楚留香实在没心情跟他们玩笑,只催促李三娘快给人瞧病。 李三娘挤开胡铁花:“一边去,不能帮忙就别妨碍我看我干儿子!”她急急的抢上前去拉过烧的不省人事的叶长笙的手,刚一看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的样子眼泪就下来了。 楚留香看她居然还哭上了,在一边真是要急死了,不住的说:“三娘快先别顾着哭,你赶紧把人看看再说。” “哦对对对,你看我,都伤心糊涂了。”李三娘经他提醒,立刻抬起袖子擦擦脸,开始认真的给人看诊。 楚留香观察着她的脸色,当看到李三娘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后,心一下子就荡到了谷底。 “三娘……”他张嘴想问情况如何,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李三娘默然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把被子重新压好,回头对着还在等结果的俩人绝望的摇头:“没用了。” 楚留香顿时有如晴天霹雳,他等了这几天,可不是为了听到这几个字的!他焦急的上前一步争辩:“三娘你不是曾经说,他至少,至少还有一年的吗!” 李三娘叹气:“不错,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按理说我的那颗回香确实可以让他支一年的时间,可是他这几日气血都耗尽了,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药可救。” 知道李三娘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出纠正沉默了很久,才艰难的问道:“那他,还剩多长时间?” 李三娘见面色不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这个不一定,若他求生的意志足够坚强,或许还能撑两个月也未可知。” “像他这样的身体,每一滴精血都是极宝贵的,所以千万得仔细着才行。只是先前他怒极攻心吐了不少心头血,气一松就已经败了精细的养了这许多年的身子。” “香帅,我看这孩子,这次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耳边回荡着李三娘的话,楚留香只觉得天地倒转,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换来的确实这样的结果。 “两个月……”他颓然的坐在叶长笙床前,从一年的时间骤然缩短到两个月,叫他如何能淡定。他原本还想着,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带着人四处求医,总能想到法子救他的,谁曾想天意弄人。 “我这就去带他找神医,现在就去。”楚留香猛然站起来,他不能让人在这里等死。于是上前卷卷床上的被子就想把人抱走,刚走几步却被胡铁花和李三娘拦了下来。 “老臭虫,你冷静点,他如今这样的身体你带着他到处跑,他怎么能吃得消?你快把人放下来,咱们再合计合计,肯定有法子的。”胡铁花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也没想到上次分别时这小凤凰人还好好的,这次再见就是这个境地。 “香帅,胡铁花说的不错,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仨商量着,必定有法子的,我的医术又不是顶高明的,说不准就真的有那神医呢?”李三娘也跟着附和。 楚留香急得眼睛都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世上就算有那样的神医,等他赶过来,我的长笙坟头草都黄了!” 他说罢也不理这两个人,执意要抱着人走。 胡铁花这辈子都没见过楚留香这样疯狂失去理智,他怀里还抱着个人呢,两个人缠斗起来的时候他还渐渐的落了下风。 眼看楚留香就要冲出两个人的包围了,被他抱在怀里的叶长笙此时突然咳了两声,楚留香听到他的动静,赶紧停下来紧张的低头看他。 叶长笙整个人都被包在厚重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烧的通红的小脸,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在微微的颤动,这是要苏醒的征兆。 楚留香心头一喜,怕他被这样抱着不舒服,火速转身把人又重新放回床上,轻轻喊了一声:“长笙?” 见他又回去了,胡铁花和李三娘松了一口气,赶紧也跟着凑过去看。 楚留香叫了好几声,叶长笙才慢慢的张开了眼,他眼神呆滞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好似认不得这都是谁了。 “他这是烧糊涂都不晓得人了,胡铁花你快去倒杯水来,要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李三娘看他目光涣散,急忙回头嘱咐道。 胡铁花飞快的跑到桌前给他端了茶水来递过去,楚留香把人抱起来小心的一点一点喂进去。 两个丫鬟见主子醒了,惊喜的也想要上前去伺候,却被李三娘默默地拦了下来,告诉她们如今叶长笙身体不能算好,千万不能被打扰,两个丫头只好失望的又退缩到一边去了。 叶长笙烧了好几天嗓子干的要冒火,被喂着喝了点水以后舒服了许多,脸色也好看一点了。 他被楚留香抱在怀里,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很久。 “怎么,不认识我了?”楚留香看他傻里傻气的盯着自己瞧,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把嘴边漏出来的一点水渍擦干净笑道。 “你是楚大哥。”叶长笙看着他,突然呆呆的回答。 “这是三娘,还有胡大哥。” 李三娘一脸惊喜,“哎呀还认识我呢,这说明没烧糊涂,还好还好。” 叶长笙对着她轻轻的笑:“三娘也来看我吗?” “可不是,三娘想死你了,可你这小没良心的总也不回来看我,索性我就自己来了,你不会撵我走吧?”李三娘调笑他。 “当然不会。”叶长笙甜甜一笑,配着他烧红的脸特别好看。 胡铁花见他能正常说话,于是也嘻嘻哈哈的凑上去逗他说话。 叶长笙说话清楚思维清晰,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刚才昏迷时被诊断活不过两个月的人。 这本该是好现象,然而楚留香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病人正常的表现。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只有他懂,他手底下抱着的人,隔着厚厚的被子都能感受到高温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分明就还是在高烧! “三娘,老胡,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他说说话。”楚留香说。 “啊?可是我们才刚来……”胡铁花大大咧咧的还想再说啥,却被李三娘制止了。 “好的,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自己找房间注意着,明早再来。”李三娘笑嘻嘻的强硬的拽着人退出了房间。 胡铁花还想跟小凤凰再说两句话呢,突然就被拉了出来,自然有些不满:“你拉我做什么?我就说两句!” “你这个猪脑子!”李三娘剑两个人走得远了里面的人应该听不到,便松开胡铁花骂道:“你没看出来那孩子不正常吗!” “哪不正常了?他这不是能说能笑吗?”胡铁花一头雾水。 李三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因为能说能笑才有问题!你见过谁烧成那样了还能像这样看起来一点事没有的样子?你能不能长点心!” 胡铁花抓着脑袋仔细一想:“也对啊。” “笨死你算了!我就担心,那孩子这是回光返照。”李三娘心忧,“真要这样,那就真的完了。” 胡铁花的心咯噔一下,“我明天就出门去找大夫,就不信全天下恁多人没一个有用的!” 李三娘叹气,没说话。 房间内 楚留香把人放到床上躺着,回身弄了条湿湿的冷帕子敷在叶长笙的额头上,动作小心温柔。 叶长笙看他邋里邋遢的样子,突然又笑了。 “又笑什么?”楚留香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问道。 “你这样看起来好狼狈。”叶长笙笑得眼睛都弯弯的像月牙。 楚留香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宠溺的说:“还不是你这个小烦人精害的。” 叶长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楚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陡然提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楚留香的呼吸一滞,语气却轻松自如:“别胡说,你就是风寒,过两天就能好了。” “楚大哥,你骗我。”叶长笙没有被糊弄过去,看着他定定的说。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因为我笨。” “我从来没有聪明过。小时候被二哥骗,大了点被昭柔骗,你们谁都可以骗我。”叶长笙轻声说,“所以到了后来,大家干脆就联合起来骗我,编了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谎言让我走进去,然后他们自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尽苦难。” “我是不是好蠢的?” “不是,楚大哥从没有这样想过。”楚留香握紧了他的手。 “你看,你又骗我了。”叶长笙咳了一声,“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 “我这几天做了好多梦,有好的有坏的,还梦到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叶长笙闭了闭眼,嘴边露出一个笑来,“我如今自己看的话,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烦人了,走哪哭到哪,还特别喜欢让人抱着,给不少人都添了麻烦。”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狸猫,又漂亮又可爱还喜欢吃鱼,不过它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可我昨晚却梦到它了。它还和以前一样,围着我要鱼吃,我喂了一条又一条,可是它吃完了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跑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还梦到过一些别的人,都是一些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了的人,有□□母,有太爷爷,还有去世的三伯伯。他们每个人都来看我,然后也不说话就走了,我跟他们说话也不回答。” “后来我在梦里就知道了,我活不久了。” “我听人家说,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会看见许多亲人,想起许多自己已经被遗忘的事,这是阎王在让你回顾这一生呢。” “小狸猫和太爷爷□□母被我忘记了,所以他们要在我死前让我看一眼,好让我无牵无挂的过奈何桥。” “不要再说了!”楚留香忍不住吼出来,吼完自己却又后悔。 “对不起。” 叶长笙睁 ☆、第52章 五十二 叶长笙睁开眼睛看他,好半天突然泪流满面:“可是楚大哥,我不想死呀。” “我要是死了,我爹他们在我身上投的那些心血就白费了。所以我必须得活着,活的越长久越好,不然我以后去了地府该怎么说呀?” 楚留香听他喃喃自语痛彻心扉,他忍着剧痛哑着声音说:“好,楚大哥答应你,一定会让长笙长长久久的活着,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叶长笙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使劲擦干眼泪:“我会很努力的撑下去,撑到我叶家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叶家最荣光的时候,这样我爹才不会那么伤心。” “好……”楚留香低声说,“你累不累,要不睡会觉?” “不要,我睡了好久,楚大哥是不是累了?你上来休息吧,长笙守着你。” 楚留香脱了鞋袜钻进被窝把人抱在怀里,“好,那长笙就守着楚大哥。” 叶长笙趴在他怀里看他,“楚大哥,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永远都记得。” “我知道,楚大哥不要你永远记得,你就随便想一想就好了。”楚留香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好睡吧。” 叶长笙听话的闭上眼睛,良久才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我喜欢你的,自然要记得。” 楚留香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抱着人的手又紧了几分。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哪怕用他的生命做媒介。 第二天,胡铁花和李三娘一大早就跑了过来,而楚留香彼时刚喂叶长笙吃完药。 一夜过去了,也许是叶长笙求生的本能很强,持续了好多天的高烧总算有些退了,虽然没有痊愈,但至少不像前一天晚上那样烫的骇人了。 楚留香思忖着要不要带他出去找大夫。昨晚他那时候不清醒,如今这样冷静下来认真想想,觉得还是不太可行。 首先长笙身体未必能经得起一路上的舟车劳累,说不准就会雪上加霜。可是他又不放心自己出门去找,老胡就算可以帮忙,可谁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三个人商量了一上午都没个结果,胡铁花一拍桌子不想跟他们啰嗦,就想骑马就走,他坚信走南闯北必定能遇上贵人。 李三娘不同意,她觉得胡铁花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跑,既耽误时间又浪费精力。 叶长笙知道他们都在商讨自己的事,所以也不插嘴打扰,只是安静的待在床上听话的吃药吃饭。虽然他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可他仍然努力的逼着自己吃东西,他要活下去。 就在所有的人都一筹莫展皱眉沉思的时候,有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却给处于困境的他们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楚留香看着眼前这个从前很熟悉的异族女子,有些惊讶:“曲姑娘?” “香帅许久不见还能记得人家,看样子我这次是来对了。”来人一身苗族女子的打扮,大胆的露着雪白的细腰和胳膊,一张妖娆美丽的脸上满是轻佻的笑意,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将在座的几个人都炸了起来。 “我是听说香帅的小情人有难所以特地跑来,恰巧我这边有个法子可以救他一命,只不过呢,我想跟香帅交换个条件呢。” ☆、第53章 五十三 五十三 这个苗族女子说的话着实让几个人惊喜,几个人没太注意后面的话,只忙不迭的问她:“曲姑娘此话当真?” “哼,我骗你们做什么,都说是真的那就自然是真的。”曲烟高傲的说道。 李三娘还是有点不相信,“我们几个人想尽了法子都没有用,你一个异族女子懂什么?” 曲烟瞥了她一眼,不屑的回答:“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原医者没用,难不成就说明我们苗疆也一样没用吗?” “你!小丫头真是浩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这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法子!”李三娘又问。 “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个老女人?”曲烟挑衅的看了一眼李三娘,目光嫌弃的在她丰满的胸上扫一眼,骄傲的挺了挺自己的波涛汹涌。 李三娘虽说已经三十了,但风韵犹存容貌艳丽明艳,何曾这样被人当面说是老女人,脸都气得铁青,要不是有胡铁花在一旁拽着,一早就冲上去拼命了。 楚留香却没有在意这些,他急急地上前一步,满含期待的问:“曲姑娘真的有法子?” “你们要我说几遍?”曲烟不耐烦了,她本来就不是脾气很好的人,“你还要不要交换条件了?” 楚留香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脾气暴烈说炸就炸,但也是最守承诺的,她说有办法就不会骗人,于是便回道:“只要是楚某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照办。” 曲烟眼珠子在坐在床上正好奇打量自己的叶长笙转了一圈,突然就起了个坏主意。 “哎呀,你要是真的想救他呀,就和我成亲做我的情郎吧。”曲烟声音甜腻腻的,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态。 叶长笙原本还在偷偷地看这个衣着不整的漂亮姐姐,突然就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曲烟的一句话成功的让一屋子人震惊了。 “就凭你也配!你个黄毛丫头!”李三娘彻底毛了。 “怎么,我不配的话,难道你这个半……半……”曲烟皱着一张脸想了半天,“你们中原人就喜欢用四个字说话,那个词叫什么什么老娘。” “半老徐娘。”胡铁花没心没肺的接了一句。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哈哈这词可真好。”曲烟拍手笑。 楚留香在李三娘彻底暴走之前,苦笑的对曲烟拱手:“曲姑娘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在下何德何能入得了曲姑娘的眼睛。” “你还是说你真正的来意吧。” 曲烟翻了个白眼:“你们真是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床边,微微弯腰对还坐在床上捏着糕点的叶长笙笑起来。 “哎哟,好俊俏的娃娃。”说罢她伸出一只手就想掐他的小嫩脸。 楚留香赶紧过去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挡开了曲烟不老实的爪子,“曲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曲烟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虚伪的中原人,你是怕我给你的小宝贝下毒吧?” 被戳中了心思,楚留香有些尴尬。 他对这个苗女也还算了解一点,知道她面上美丽其实内心毒辣,十分的擅长使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蛊,凡是得罪过她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丑人的尸体都已经堆了一池子了。所以他不敢轻易的就让她碰到长笙,万一她真的有心要害他怎么办。 叶长笙被楚留香抱在怀里不吭声,只脑袋转了一圈后目光又落在了苗女裸|露在外头的细腰上。 苗女明知他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还是故意奚落取笑他:“哎呀你这小哥真是不害羞,眼睛看哪里呢?” “对不起。”叶长笙脸红,他知道自己这样打量一个女孩子是对人家的冒犯,“不过,你冷吗?”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叶长笙早早的就被楚留香套上了厚袄子,所以乍一看到这样年轻的女子穿的这样清凉,心里便琢磨着冷暖问题。 曲烟见他傻呆呆的问这句话,忍不住捂嘴笑:“人家看我都夸我生的好,你倒是关心我冷不冷,你也挺有趣的。” “看在你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要楚留香娶我了,反正我才看不上他这样花心的男人呢,我要是你呀,就把他下个蛊弄成个活尸,叫他只听你的话,谁也不能看。”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楚留香赶紧转移话题:“曲姑娘,你还没说到底要如何才肯救人。” 曲烟被打断了话有点不开心,不过她这次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个话题,收敛了笑容正色的说:“我要楚留香跟我走一趟。” 这话说完,楚留香眉头就皱了起来:“曲姑娘,你明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我是一步也不会离开的。” “我可没有要跟你商量的意思,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你就让这个小美人一命归西,自己选吧。”曲烟的表情冷酷,一点也没有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了。 “你要楚某跟你去,到底所为何事。”楚留香跟她僵持了一会儿,然后问。 “反正不是睡你就行了。”曲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楚留香被噎了一口,真的对这个女人无奈了。 胡铁花在一边看完了,哈哈笑着上前来:“曲姑娘,如果你一定要人跟你走的话,我老胡也是愿意的,做什么非要缠着这个老臭虫?” 曲烟看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我叫胡铁花,你……” “没听过。”曲烟快速的说,“楚留香,我只给你一个晚上考虑的时间,过了我可不会再来了,你自己好好地想想。”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留香站起身来叫住她:“曲姑娘,你总该把话说清楚,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曲烟回身突然丢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楚留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个小木瓶。 “这里头装了我苗疆的一些秘药,可以让你的小情人多支撑些日子,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走一趟苗疆,有些事情只有你才可以做的到,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找你。” “你只有跟我先去解决了我的难题,我才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我们苗人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喜欢背信弃义,我答应交换的条件一定做得到,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曲烟说完这句话以后,步履袅娜轻缓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楚留香拿着手里的小木瓶在看,李三娘走过去拿过来揭开木塞子闻了闻。 “可有什么问题?”胡铁花问。 李三娘摇摇头:“我也闻不出这里有什么,苗人的药总是很神秘的。” “这药能用吗?”胡铁花问道。 “曲烟此人虽然性格泼辣刁蛮,但是她从不说假话。”楚留香对她的这点人品还是有点信心的,所以也并不担心她拿□□过来。 “说起来你跟那妖里妖气的娘们怎么认识的?不会又是香帅你春风一度认识的吧?”李三娘被她呛了好几次,对她印象真是糟透了。 “自然不是。”楚留香摇头,“大约是五六年前的时候,我去南疆遇到了这位曲姑娘,当时她似乎因为一个男子和族人闹得挺凶,我刚好路过便顺手搭救了一把,因此就结识了。” 叶长笙抱着被子缩在床上也听不太懂他的话,只是无聊的玩自己的手。 楚留香低头看他,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不行,这体温还是太高了。”他低头看着曲烟给的木瓶,紧紧地抓了一会儿后果断的拔开塞子,“长笙,来吃药。” ☆、第54章 五十四 五十四 叶长笙一直都很听楚留香的话,他听话的张开嘴药才刚一入口,他那精致漂亮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含在嘴里的药丸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一看他这表情,李三娘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 “苦……”叶长笙只能艰难的说出一个字,嘴巴里的那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味真是要折磨死他,比他以前吃过的黄连还要苦上一百倍。 “没事,你就闭着眼睛咽下去就好了。”楚留香安抚他,让胡铁花拿来桌上的蜜饯过来给他过一下嘴里的味道。 叶长笙脖子一仰勉强的将东西咽了下去,然后两眼一翻就想吐出来,幸好楚留香及时往他嘴里塞了一点甜果脯,才没让他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良药苦口,吃了药身体就能好一点。”楚留香轻轻的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他虽然没吃过这种药,但是听说苗疆那边的人总是喜欢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蛇虫鼠蚁之类的入药,想也知道味道不会很好。 “唔……”叶长笙努力地嚼糖把那种反胃的感觉压下去,这样的药他真的是永远都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楚留香抬手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触手虽然还是温热一片,但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厉害了,可见曲烟给的药还是有点效果的。 他坐在床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长笙,我去给你找药,好吗?” 叶长笙抱着被子看他,然后缓缓摇头语气坚定::“我听爹爹说过苗疆那里险山恶水路途遥远,而且民风彪悍行事诡异,寻常汉人在那里都是不受欢迎的,所以你别去。” “可是我要治好你的病,就必须要去那里走一趟。”楚留香哄他,“那位曲姑娘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也不会真的要我的性命的。” “不要。”叶长笙坚决的拒绝,“楚大哥不许去。”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你忘了昨天跟我说的话了?”楚留香耐心的说。 叶长笙不吭声了,只是依然固执的摇头,就是不让他走。后来见自己说不过楚留香,索性卷着被子面朝里躺着,不搭理他了。 看他赌气不跟自己说话,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人连着被子抱过来,低头亲亲他的脸:“怎么,生我的气了?” 叶长笙原本不想跟他说话,不过他到底不是那种任□□闹的孩子,想了一会儿后伸手扯他衣袖:“我喝了药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大不了我们以后再想别的法子,可是你不要去南疆好不好?” 楚留香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摸摸他的脸,笑着答应他:“好,既然你这样坚决,那楚大哥就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陪着你睡觉。” 得到了保证,叶长笙这才满意了,没一会儿就闭眼睡着了。 等到人确实熟睡了,楚留香对着身后的两个人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几个人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我此去苗疆也不知会发生什么,长笙就托付给你们了。”楚留香站在庭院里对自己的两个好友说,语气满满的都是恳求。 胡铁花不满:“老臭虫你这是什么意思?莫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生死相照的老朋友了,即便是普通的路人,别人交付给我的事,我胡铁花什么时候推脱过?” “好吧胡大侠,这次是我的不对。”楚留香赔礼道歉。 “你真的要跟那个妖女去苗疆?那里可挺远的。”李三娘还是有点忧心,她担心楚留香这一去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楚留香回身看了眼禁闭的房门,他那挂在心上一直当做珍宝护着的孩子正在病痛中甜睡,而他纵然再不舍,也要毅然的离开这里,去那遥远的地方为他寻求哪怕一分生存的可能,就算明知道前头或许是万丈深渊。 “我非去不可。” 李三娘和胡铁花知道他的性子,从来都说一不二便也没有再劝他了。李三娘只叹了口气:“既然香帅你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做朋友的也只能支持你了,只是……只是长笙若是醒了瞧不见你,知道你瞒着他偷偷地走了,怕是要哭闹上好一阵子。”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告而别而且又一次的骗了他,长笙定然会生气的,但是如若不这样做,那孩子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去涉险的。 “还是等我回来再好好地哄他把,他从来没有真的生过谁的气。”楚留香眉头舒缓,笑着这样说。 于是,趁着叶长笙睡着的时候,楚留香三个人商量好了对策。然后他回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路过叶长笙的房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轻轻地在熟睡的少年额头上轻轻的烙下一吻,在心里暗暗道别后才又退出来。 他再次的拜托这两个人照顾好人,然后就快速的上马,在浓重寒冷的夜色中离开了这座大宅子。 屋里的叶长笙却对此毫不知情,在暖和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好眠,一点也不知道他最喜欢的楚大哥为了他在夜色中踏上了跋山涉水的脚步。 ———————— 京城地牢中 原本正倚着天甲熟睡的叶清流猛然惊醒。 天甲原本就是在打坐未曾入睡,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也跟着睁开眼睛,小声的问:“二少为何突然醒了?” 叶清流紧皱眉头低声自语:“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兴许是二少做了噩梦。”天甲想了一会儿说。 “噩梦?”叶清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其实忘记究竟是做了什么梦了,不过我隐约记得好像跟皇上有一点关系。” 他这么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他在很久很久之前见到皇上的时候,他的那双有些微微发黑的手。当时他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但是并没有多做留心,如今想起来似乎就是从那以后,皇上突然性情大变开始不再信任他们这些人的,莫非这中间真的是有什么联系吗? 这些曾经被忽略的事情一件一件回想起来,他一脸严肃的盘腿想着这些事,天甲不敢出声打扰他。 门被“咣当”一声打开,那几个狱卒又出现在了门口,带着满身的戾气。 天甲警惕起来,这些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二少爷也能稍微的喘口气,他们如今这样半夜突然出现,绝对没有好事。 来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的挥手让手下的几个去拖叶清流。 叶清流被审讯了这么多天哪还能经得起这样粗鲁的拖拽,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天甲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们放开他!” 话刚一说完就被人猛地从头上重击了一下,一丝血流了下来。 然而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这沉重的铁链的束缚将人抢回来,一边怒吼:“你们这眼睛都是瞎的吗,这可是叶二少爷!放开他!” 尽管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疯狂的甩动铁链,甚至身上被链子钉住的地方鲜血直流,他却还是固执的想要把叶清流夺回来重新护到自己的怀里。 只是他被困得太牢固了,无论他怎么挣动,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少爷被人拖走。 叶清流心里隐约的知道自己此去可能凶险,可他听着身后那人的动静,却奇迹般地一点也不怕了。 天甲怔怔的看着牢房的门被重新的关上,再一次的开始痛恨起如今的自己像是废物一样,假如他不是那么没用的被这些链子锁住,那么刚才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踢开这些狐假虎威的混账,带着二少离开这阴森的地牢。 他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必须要想个法子冲出这里,绝不能坐以待毙!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院 一个衣着简陋的老太监正伛偻着身子小心蹒跚的走在无人的花园里,边走边小心的观察自己身边的动静,好像在看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一样,尽量的挑一些小道走。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在这里待了有几十年,因此他比谁都要了解这个地方,对这里的每一条小条甚至每条暗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按照自己记忆中最近的一条通往皇宫外头的暗道走去,他要赶在天亮前离开这座皇宫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他可能就要性命不保。 他的小命保不保的住并不重要,反正他也这么大岁数了,该跟着主子入土了。可他怀里揣着的东西,却是那位他尽心的服侍了一辈子,最后却不得善终的主子最后的希望。所以他必须要从这里出去,完成他交给自己的最后一个嘱托。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忽略掉自己心里的悲痛感情,一步一步的向着目标前进,他要完整的把东西交到那位小主子的手里。 “小主子,你可要好好地等着奴婢呀!” 乌黑朦胧的夜色掩盖了他的行踪,也掩盖了这片皇宫里发生的一切罪恶。 ☆、第55章 五十五 五十五 叶清流最后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天甲赤着一双眼睛看着被抬进来岁偶一的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二少爷?”他尽量的轻声去喊地上躺着的人,生怕自己太大声吓到他。 地上躺着的人浑身是血,手和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摆放着,显然是被人用外力残忍的折磨过了。 天甲喊了好多声,地上的人才微微的动了几下,表示自己还活着。 “二少爷,你还能动吗?你……你到我这边来。”天甲小声的说,连尊称也不用了。 叶清流听得见他说话,但是动作却跟不上脑子,他觉得自己全身几乎都是要废掉了,根本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一样。 天甲忍着剧痛努力的一点一点往叶清流的地方挪动,铁链撕裂了他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周身的一片地,但他依然固执。 叶清流半睁着眼睛看着那人在对自己伸出的手,他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等死,于是便也拼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向他爬过去。 其实这牢房不是很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五步的距离,但是一个被铁链束缚,一个浑身负伤不能动弹,这点的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却犹如千山万水一般艰难。 不知道是谁想碰到了谁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后就抓在了了一起,谁都不愿意松开,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一样。 天甲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人拖过来拽到自己的怀里。 叶清流满身冰凉,他把自己的内力传送过去,企图让他能够暖和一点。 “傻子,我都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少了,你干嘛还要这般死心眼的对我?” 天甲不出声,一双宽厚的手覆在他的后背,继续输送自己的内力。 见他又不说话,叶清流轻笑一声,体内渐渐地能感受到一股暖流逐渐的在翻天附近聚集,身上也不像刚才那样冷的没有知觉了,只是知觉一旦回来了,身体上刚才麻木了的疼痛便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的额头又沁出不少冷汗。 天甲看他忍得太痛苦,不动声色的抬起手劈向他的后颈,让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倒在自己的怀里,昏过去的话,那些疼痛就感受不到了。 —————— 叶长笙醒来后没看到楚留香,又听李三娘和胡铁花半是哄半是劝的老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瞒着自己跑了这件事。 “长笙啊,千万别跟你楚大哥生气啊,他这不也怕你不让走的嘛,你别哭啊。”李三娘见叶长笙长久的傻在那里不出声,马上就急了,生怕他想不开哭出来,她可真是太心疼了。 “就是,老臭虫那人太不讲究了,等他回来你胡哥哥替你揍他!”胡铁花也在一边帮腔,假装自己很大义凛然的样子,一脸的嫌弃。 叶长笙呆坐在床上被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其实他一句话没有听进去。 胡铁花两个人真是急得要命,这小少爷从醒了知道楚留香跑了以后就一直都是这样不言不语的状态,既不哭也不闹,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宁愿他哭一哭闹一闹了。 叶长笙好半天终于有动静了,他平静的点了点头,“我肚子有点饿了,三娘有东西吃了吗?” 李三娘一怔,紧接着忙不迭的点头:“有有有,什么都有,你这都醒了我马上就让人给你弄一点,你的那些小丫鬟们一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胡铁花摩挲着下巴坐在桌前,看他平静的洗漱穿衣吃饭喝水,一次也没有提到楚留香的名字,甚至没有出现很难过的表情,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来。等到人吃完饭拿了本书在静看的时候,他就贱兮兮的凑了过去。 “小少爷,你还好吧?” 叶长笙正聚精会神的看一本志异,胡铁花的大脸突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愣了一会儿回答:“我很好啊,胡大哥你怎么了?” “嘿嘿”胡铁花干笑两声,“老臭虫走了,你不生气?” 提到他的名字,叶长笙沉默了一会儿,捏着书本的手指也被主人用力的抓着而渐渐发白,他好一会儿才说:“生气。” “那你……”胡铁花想说那你咋没哭没闹的,想想这样说又怕待会真的把人撩哭了三娘剥了他的皮,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叶长笙低垂着眼睑,低声说:“我很生气,所以才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等楚大哥回来。” 他的表情隐忍而坚强,胡铁花有些感叹,这个娇气绵软的小少爷似乎真的是有些长大了,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胡哥哥就陪着你一起等那个家伙回来。” 叶长笙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叶长笙偷偷地在心里计算着楚留香离开的日子,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很淡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每天都在数着时间盼着楚大哥回来,他还想努力的把身体养好,然后去西北大营找大哥,无论如何,他都打算跟家人在这样紧要关头站到一起去,尽管他可能一点忙也帮不上。 书墨在外头跌跌撞撞的进来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圆脸上满是大汗,他抚着门边对着叶长笙喊道:“少爷,不好了!任、任大人被抓了!” 叶长笙手里的书应声落地。 “听说任大人被安了个受贿的名头,已经被押解回京城去了!”书墨继续说,“我刚才想偷偷的进去,被任大人府上曾经的一个小丫头拉住了,她让我给少爷传任大人的话,让你千万保重,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外头已经大乱,上头的那个人已经疯了。” “任哥哥也……”叶长笙抖着手喃喃自语,他曾经以为这里山高水远的,三皇子应该不太可能摸到这里,谁知还是连累了他。 “少爷,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在一边伺候的大丫鬟画屏脸色担惨白的看着他,任大人都被抓了,这里肯定也是不安全了。 叶长笙咬着唇在心里飞快的想着决策,胡铁花和李三娘也知道事态紧急,他们打算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带着人离开这里另寻他处藏身。 “先别慌,他们暂时还搜不到这里,任哥哥曾经说过这座宅子很隐秘,是他托了外面不认识的人在这里置办的,三皇子应该查不到这里。”叶长笙冷静的说,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如果贸然带着几个人离开这里目标太大,云锦城现在一定开始戒严了,为的就是把他翻出来,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好在还有胡铁花和李三娘在,日子也不算太难熬,他们经常会偷偷地下山去城内打听消息带给他。 任翔虽然一家都被抓了,但是身体并没有收到伤害,李三娘扮作云锦城的普通农妇悄悄地给狱卒塞了钱,让他们好生对待任大人。他们的人手不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劫狱,只能静观其变。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又有一个人上门了。 叶长笙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位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张嘴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公公!” 那老者见了他更加的激动,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他颤巍巍的跪下来想要磕头:“小主子,老奴终于找到你了……” ☆、第56章 五十六 五十六 老公公曾经是老皇帝身边最得力最心腹的大太监,在老皇帝还是年幼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所以他原先也很是被许多人追捧尊敬的人。 叶长笙小的时候因为生的特别好,而且小小一只又软又乖巧,所以老皇帝非常的喜欢他,经常让人带他进宫玩,甚至还会把他抱在自己的膝头上亲自喂吃这个那个,总是说自己很嫉妒叶卿能有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儿子,恨不得就是自己生养的才好。 所以那时候老公公也就跟着很喜欢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总爱抱着他在皇宫里四处逛着玩,等时间长了就小主子小主子的叫了,比叫正经皇子都还亲。 眼见这个老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叶长笙当然是很惊讶的,“老公公,你怎么在这里?” 老太监向胡铁花和李三娘的方向看了看,欲言又止。 叶长笙很快就会意,向他保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为人很可靠的,老公公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听到这句话,老太监才放下心来,然后又是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重重的给他磕了个头,开始将一切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老皇帝之所以这两年性情大变,真的是有原因的。 三皇子母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邪术用在了皇帝的身上,这邪术对人的身体不仅有害,更能控制人的心智,就好比那摄魂术一样可怕。老皇帝初时只是觉得心情变得暴躁喜怒无常,后来则越来越偏听偏信多疑易怒,甚至开始冷落与他恩爱多年的皇后,然后就是太子和朝中原本很受器重的近臣,比如叶家。 到最后甚至连他这个原本近身服侍的人也被赶了出来,换上了三皇子自己的人。 宫里请了许多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古怪来,大家只当做皇上老了人糊涂了,并没有怀疑到巫蛊邪术之上,所以三皇子母子就逐渐的上了位。 可是谁知道前阵子老皇帝突然人就清醒了,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他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心里明镜一样的明白三皇子要造反,他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托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将他找回来。 那小太监是他偷偷收下的干儿子,曾经得过他不少的庇护,所以很是知道感恩,便悄悄地带着他暗地里见了皇上一面。 老皇帝那时候已经形容枯槁日暮西山了,却还是坚持着在他的搀扶下拟下了他此生最后一份遗诏,为太子保住这片江山。然后他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让他带着这份遗诏送到叶家人手里。 老太监没敢在那寝宫里多待一刻,只给自己曾经的主子磕了几个头发了毒誓就出来了。还没等他想着如何在三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将东西送到丞相大人手里,老皇帝就突然驾崩,叶家就倾覆了。 他起初很是焦急,后来打听到叶家最小的公子被送了出去,甚至还偷听到三皇子的密探说人在云锦城,所以他就连夜逃出皇宫一路乞讨坐牛车过来的。 “幸而遇上了任府一个心肠不错的小丫头,不然老奴上哪里找小主子去。”老太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怀里的一样东西掏了出来。 “这就是陛下最后一份手谕,有了它,太子殿下依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那力王的位子是无论如何也不算光明正大的!” 叶长笙愣愣的看着举在自己眼前明黄的卷轴,好半天都不敢回过神来。 原来兜兜转转,皇上真的是给叶家,给太子留了后路的。 真的是有诏书的。 他的眼睛有点模糊,抬起衣袖狠狠地擦擦眼泪,伸手接了过来。 “我一定会把这样的东西交到我大哥手里的。”叶长笙坚定的说,“老公公,你就放心吧。” 一想到这东西对现在的情形这样的重要,叶长笙一刻也坐不住,他想快点把东西送到西北大营去。胡铁花拦住了他,“长笙,你的身体要好好的修养,你要是信得过你胡哥哥,这东西,我替你送。” 胡铁花的表情很严肃,认识了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这样叫叶长笙的名字。 叶长笙看着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因此没有犹豫很久就点头:“好,我信任胡大哥。” 他的身体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把东西送到西北去,而身为江湖中人又武艺高强的胡铁花去的话,肯定会比他更加的靠谱。 “胡大哥,你一定一定记得要送到叶清岚将军的手里。”他低头把脖子上挂着的那块从未离身的贴身暖玉扯了下来塞到胡铁花手里,“到了那里你把这块玉交到叶将军手里,他自然会接见你的。” “好,我一定不负所托。”胡铁花郑重的说,接过他的玉佩将它和那封遗诏一起塞进自己的怀里,回屋里拿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去西北的路。 叶长笙跟李三娘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我们叶家一定还可以东山再起的。”他低声的说。 ☆、第57章 五十七 五十七 叶清流昏迷了好几天,要不是天甲一直悉心照顾着,他也许就真的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了。只是虽然命是保了下来,但他那被狠狠折腾过的四肢终究是不能恢复的像以前一样灵活了。 “唉,大概我以后都只能用右手了。”叶清流醒了后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手苦笑,心里其实也在庆幸还好不是常拿笔的右手受损,否则对于他这样他这样的人来说,今后大概也就是个废人了。 “二少别担心,一定有大夫可以治得好的。”天甲看他脸上惆怅的表情,憋了很久才想出这句话宽慰他,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叶清流的脸上。 那里曾经光洁如玉雪白剔透,而如今一道难看狰狞的血痕从眼角一直蔓延到耳根处,生生的破坏了一张原本俊美的脸。 叶清流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那只还算能动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难堪的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天甲喉咙顿了顿,然后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会,二少如今也还是一样的好看。” “咳……想不到你如今也学会拍马屁这一套了。”叶清流咳了几声,然后笑着打趣他。 “属下,属下句句属实。”天甲有些困难的为自己辩解,虽然有些惋惜这样好看的脸上有了疤痕,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二少很美。 叶清流眉眼弯弯轻笑,“可是,这样以后可没有哪家千金小姐愿意嫁给我了。” 天甲的眼神黯淡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叶清流说的这句没有小姐愿意嫁给他难过,还是因为叶清流有想要娶妻的念头而难过。 对了,二少虽然如今落难了,可将来出去了也还是一样要娶妻的。 “不会的,二少……人中龙凤,自然有数不清的姑娘倾慕,若真的有那样嫌弃又肤浅的姑娘,二少也不必娶了。”天甲有些闷闷的说,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女子能被二少喜欢上。 叶清流又咳了一阵,抬头看天甲眼里淡淡的哀伤难过,心里明了他的想法,笑的更加的开怀。 “若我真的没人要了,不如你就做了我的新娘子吧。”他半开玩笑的说。 天甲浑身一震,看叶清流的表情立刻摇头:“二少莫要拿属下开玩笑了。” 看他这样不识趣,叶清流有些无奈,想说什么又想起如今自己的境遇不太妙,有些事情还是出去了再说比较好,便也没再说什么。 见他没说话了,天甲心里有些钝钝的疼,他果然是在开玩笑的,玩笑当不得真。只是,=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二少爷就这样永远的在他怀里依靠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分不开。 天年有些痴念。 —————— 另一边,叶长笙把老公公安排在了另一间小屋里让他歇息,每天都望眼欲穿的等着前线那边能传来消息,或者楚大哥能够早日回来。 楚大哥,长笙想你了。 叶长笙每天都会在那里等待归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没有等到胡铁花或者楚留香中的任何一个人回来。 一大队人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领头的那个衣着光鲜的太监一脸倨傲的拿着拂尘站在前头,阴阳怪气的说:“五少爷,请吧。” 叶长笙直挺挺的站着,李三娘因为刚才企图保护他已经被一群禁卫给制住不能动弹叶长笙只能靠自己了。 “你先放人。”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趾高气昂的太监自然不想他耽误时间,“五少爷还是快些吧,陛下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你先把人放了,不然我就站在这里。” 那太监冷笑一声,并不被他的威胁吓到:“少爷若是再这样固执,我想这位小娘子的性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你若是敢动她一下,你信不信我待会就能让你无法带着我安然离开这里?我受了点伤,那个人不会让你好过的吧。”叶长笙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脸上的表情和他平时的软绵温和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那太监被他呛了一句,原本想让身边的那些高大的禁卫来抓人,可是转念又怕这些粗手粗脚的真的弄伤了他,那到时候陛下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思忖半天,他还是只能让了步,手一挥让人放了李三娘。 “长笙!”李三娘刚被放开就奔过来抓住叶长笙的手,“你不能跟他们走!” 叶长笙低头看着李三娘拽着自己的手,好半天才缓缓地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三娘,我要走了。” “你告诉楚大哥,让他别来找我了。”叶长笙迈出脚步,与李三娘擦肩而过。 李三娘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走,抬脚就想追过去,但是被那些守在一边的禁卫们拦了下来,她根本无法靠近过去,只能看着叶长笙走到了那太监那里,爬上了马车。 太监冲她得意的一笑,然后一回身,浩浩荡荡的带着人离开了。 李三娘还是被人压制着无法靠前,看着马车滚滚的远去,眼里忍不住蓄了一把眼泪。 ☆、第58章 五十八 五十八 苗族南疆 楚留香严肃的对曲烟说道:“曲姑娘,在下已经如约帮你把你的情郎救出来了,还请遵守承诺,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才好。” 曲烟轻笑,“香帅出马果然就是不一样,不过……我若是告诉你,其实我都是骗你的,你又如何?” 她的表情和语气不似作假,楚留香虽然知道这个女子向来半真半假,但是在长笙的事情上他一点玩笑都不能开。 “曲姑娘,还请不要再戏弄楚某了。” “谁骗你了,我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曲烟依然这样说。 楚留香的脸色瞬间变的阴沉,他盯着曲烟那张如花一般美丽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楚某虽然不喜欢对女人出手,但是曲姑娘若是当真如此的话,在下也只能不客气了。” “长笙是在下心头之人,实在不能让曲姑娘如此戏耍了。” 见他真的是要对自己不客气的样子,曲烟有些害怕的后退两步,然后撇撇嘴:“好吧好吧,我不跟你耍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她说完就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向楚留香扔过去。 楚留香快速的接过来。 “这个叫做乌木蛊,你拿去给你那个小情人一用。” 楚留香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瓶子,沉吟一会儿说:“乌木蛊不是……” 哼,你家那小情人早就油尽灯枯了,你还真的以为这世上有什么灵丹妙药啊?”曲烟翻了个白眼,“不用这种性命共用的法子,根本无药可救。” “你把母蛊下在自己的身上,把子蛊下在你那小情人的身上,这样以后……你生他生,你死他亡。”曲烟面无表情的说。 楚留香目光复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个东西他自然听说过,外界把它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说它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楚留香知道,这东西远没有传闻中的那样神奇。 母蛊下在自己的身上,子蛊在长笙那里,那么自己的生命就会被长笙共享,母蛊不死,子蛊就不会死。 可是一旦其中的一个人死了,那么另一个人也会跟着死去。 楚留香担忧,他打了长笙许多,又总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这样会连累长笙,可是若下在别人身上他又不放心。 他思量再三,还是把手里的瓶子小心放好,向曲烟简单的告了别,牵着马就往苗家宅子的外头走,刚准备上马就看到对面李三娘正策马而来。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跑过来的李三娘,忙骑了马上前去问:“三娘,你怎么在这里?长笙那里怎么样了?” 李三娘满脸的焦急,“香帅,你快回去……”她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楚留香。 楚留香不等听完脸色大变,挥手扬鞭驾着马飞速的窜了出去,直往京城去了。李三娘见他跑了,也跟着策马跟上去。 —————— 叶长笙一路颠簸,本个多月后就到了京城。 马车没有停下来,直接车轮滚滚的进了皇宫大门。 “五少爷,到了。”领头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叶长笙握紧了手心,在马车上静坐了一会儿后终于走了出来。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自己固执的站在一边。几个宫女过来向他行了宫礼,然后就带着他往里头走。 叶长笙对皇宫并不陌生,他以前年幼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除了皇上皇后,那些娘娘们也都喜欢他,所以他知道他现在去的路是通往后宫的。 虽然他并不具体的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去后宫,不过他隐约的觉得这很可怕。 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数着自己的步子,一直数到了一千八百五十三步,他们在一处宫殿门口停了下来,叶长笙抬头一看,玉笙阁三个字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这个宫殿他很熟悉,以前也曾经来过。 这是后宫中,除了西宫太后和中宫皇后之外,第三等级的贵妃娘娘的居所。 这些人带自己到了一个贵妃娘娘居住的宫殿里,居心已经很清楚了。 叶长笙回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又扭头看着黑漆漆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牢笼一般的玉笙阁,在一大群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屋外,艳阳高照。 ☆、第六十章 六十章 那些宫女将他带到寝宫里后,紧接着就要伺候他去沐浴更衣。叶长笙以前被娇宠惯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固定的那几个丫鬟小厮伺候着,一般轻易是不肯让别的不认识的人近身,再加上现在的处境微妙,所以他十分抗拒那几个宫女扒他衣服的举动。 然而那几个宫女虽然从头到尾一直都很沉默,但是力气却很大,几个人合作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叶长笙只能束手就擒,憋屈的蹲在温泉被按着里让那几个女的给自己搓背 一个时辰后,他就换了一身宫装重新坐在桌边了。 正是晚饭时分,那几个宫女退下去后,又重新将一些美味的菜肴点心端了过来,将菜布整齐之后就又静静的退了下去,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叶长笙一个人。 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吃的东西,仔细看的话都是叶长笙平时爱吃的,如果是别的情况他早就拿筷子了,可是此刻他的肚子虽然已经饿得咕咕叫,但是他却一点要吃的欲/望也没有,对着一桌的美食神游太空,只是木着身子紧张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叶长笙低头揪着自己锦袍上的丝线,时隔这么久又再次的坐在了皇宫里,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用看也知道这里层层包围的都是武艺高强的侍卫高手,他想逃出这里难上加难,还好早了一步把东西让胡大哥送到西北大营去,现在只希望大哥那边进展一切都还顺利,也不枉他做这样的牺牲了。 叶长笙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就听外头太监宫女们齐叫陛下万岁,他的心里就咯噔一声,那个人来了?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长笙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死死攥着的手心里也满是汗水,他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努力的维持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的假象,绝不在这里低头。 门终于被从外头推开了,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叶长笙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人走到自己身边。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朕?” 叶长笙这才抬起头来看过去,只见来人一身明黄象征皇帝最高权威的服饰,头戴龙冠腰缠玉带,面容阴柔俊美,正是从前的三皇子。他之前不算很熟悉,只是在皇宫里偶尔会遇见,但是几乎没有说过话,他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穷追不舍。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叶长笙问道。 柳非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衣摆一撩随意的坐在了叶长笙的对面,看着满桌的东西他一个也没有动过后满怀关切的问:“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叶长笙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回答:“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我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看起来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啊……”柳非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如今这些宫女们做事真是越来越不尽心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完他就对外头喊了几句,让人把那几个伺候的宫女拖出去仗毙。 叶长笙大惊:“你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处死她们!?” 柳非扭头过来看他,一双原本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可是叶长笙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你既然不喜欢吃这些,那就说明是这些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不合你的意,那么她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柳非面容上轻巧,说的话却格外的残忍。 叶长笙打了个冷颤,终于忍不住说:“你别这样,和她们无关,我只是……我现在就吃!”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说杀就杀的人,他们叶家也有许多下人,但是爹娘仁慈从不体罚她们,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错打一顿赶出府就是了,像这样动不动就要仗杀别人的,他是真的没经历过。 见他低头拿着筷子开始吃东西,柳非这才让外头的人退下去,免了那几个宫女的死罪。一手支着下巴,惬意的看着叶长笙吃东西,好像这件事是很享受的一件事一样。 叶长笙被他这样盯着食难下咽,总是很想掩埋而逃,但是又怕这人又要处死谁谁谁,只能硬着头皮抱着碗努力的往肚子里咽。凭良心讲,这些做工精细的饭菜比他跟在楚留香身边的时候精致多了,可是他如今吃着却反而还不如跟楚大哥在一起的时候。 柳非一直陪着他吃完饭,又强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潇洒的离开了,期间什么也没有做。 叶长笙不明白他的来意,胆战心惊的等着他走远了才敢上床去躺着,可是盖着厚厚的锦被,房内又点燃了他最喜欢的熏香,却依然不能温暖他的四肢五骸。 到现在为止,无论他怎么去问,柳非也还是没有把他家人的情况告诉他。 ☆、第六十一章 叶长笙在冰冷的皇宫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这期间柳非每天都会来这里看他,要么看他吃饭,要么看他捧书,要么好像是很温柔的跟他聊天说话,虽然叶长笙肯定没有和他聊天的心情。不过他倒也没有做什么别的过分的事情,叶长笙即使不习惯有人这样盯着自己也只能忍着,毕竟家里人还在他手上。 这天,叶长笙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照例又一次的向柳非询问自己家人的下落。 柳非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的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在叶长笙问了半天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你真的想知道?” 这是肯定的,叶长笙毫不犹豫的点头。 柳非轻笑:“朕其实一点也不想为难叶相,只是他们窝藏了叛逆乱党,又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不愿意将人交出来,这点实在是不能姑息。” “太子不是乱党!”叶长笙忍不住反驳他。 柳非表情不是很好看,阴沉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道:“只要你愿意让你那顽固的爹交出柳何的下落,朕保证会放你们一家团圆。” 柳何就是是太子的名讳。 “我不会劝的。”他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就算他再不懂事他也知道,太子的存在对整个天下的重要性,即便他再怎么想见家人,可是在大局面前,他也知道孰轻孰重。更何况,哪怕他真的去劝爹爹,他也不会将太子交出来的,就算他是爹爹最疼爱的孩子也一样。 “你如果是这个态度,那么叶家的安全,朕就不能保证了。”柳非见他油盐不进的,冷哼一声:“你要想清楚,即使你们叶家不配合,我也有办法把柳何挖出来,到时候……”他的话没说完就拂袖而去,语气里的阴狠谁都听得明白。 叶长笙打了个冷颤,看着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想着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下落的父亲家人,叶长笙生平第一次,有了“恨”这样的情绪。 下午的时候,那几个宫女给他断了一些水果上来,叶长笙坐在桌前心乱如麻,上午柳非出去的时候那个表情让他无比担忧害怕,怕他真的对他爹爹和家人做些什么。 要是他再强大一点就好了……叶长笙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宫女白须的手上拿着正在削皮的小刀。 午后的阳光不错,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转动着手里的刀,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寒光,叶长笙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柳非死了,那么大家就都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叶长笙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够有这样恶毒的想法,希望另一个人死掉。他赶紧撇开了自己的视线,想要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子。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被压下去,叶长笙抬眼瞥了一眼刚把一个梨削好切成一块块的宫女,不动声色的说:“你去替我把屋里头的那件貂裘拿来。” 那小宫女一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就往内屋走。因为平时叶长笙就不喜欢有太多人跟着,所以屋子里一般就留两个宫女看着。他看了另一个在泡茶的宫女,想了一会儿说:“我怕她一个人毛手毛脚的把我的貂裘弄脏了,你去看看。” 那小宫女有些犹豫,皇上曾经吩咐过这屋里不能离人的,不过看叶长笙表情很凝重,又想起外头都是高手看守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就听话的也一起去内室了。 叶长笙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了,周围没了人,他悄悄地伸手将那只小刀摸过来,飞快的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 两个宫女没一会儿就拿着他的披风回来了。 “我要出去走走,你们跟上来。”为了防止那两个人发现水果刀不见了,叶长笙提出自己要散心的要求。 那两个宫女都是伺候人的,皇上一早就发话无论这位小主子要什么都必须去做,所以她俩直接捧着东西就跟了上去,果然没有想起来要去找刀。 于是,叶长笙就这样顺利的把凶器藏在了自己的床褥子底下,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的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61章 六十二 六十一 第二天的时候,柳非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叶长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出现,只能静观其变。而那两个小宫女到底也没想起来要去找刀,因为一会儿被他叫去做这个,一会儿要让去拿那个,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一把刀丢了这回事。 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叶长笙想着柳非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 他有些失望,却还是只能准备明天再作打算。谁知刚准备睡觉,门却突然被人从外头大力的踹了开来。叶长笙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来人。 果然就是柳非就站在门口,他浑身的戾气脸上的表情阴沉可怕,盯着叶长笙狠毒的看了半晌,然后才抬脚走进内室里,一双蛇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坐在床边的叶长笙看,好像要把他吞了一样。 他一步步的靠近过来,身上带着一身的酒气。 “你干……”叶长笙心里有些发颤,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今晚不对劲,可是张嘴才刚来得及说句话,整个人就被柳非猛地掀翻在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长笙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而柳非的下一步动作就是伸手去撕他的衣服。 衣服被撕开,白嫩的胸膛接触到冰凉的空气的时候,叶长笙的反射弧总算回来了。察觉到他的动作本能的开始拼命挣扎。 他的那点力气当然不够看,柳非一只手就能制住他,另一只手继续扒衣服。叶长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用脚趾想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急了,忍不住一口咬在了按住他的柳非手上死死不放,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 柳非被他咬的一痛,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叶长笙抓住这个机会爬了出来,手摸到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心里忽然就有了勇气。在柳非还在低头查看手上的咬伤的时候就刺了过去。 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杀死眼前这个人。 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柳非的动作更快。 “撕拉”一声,制作精致华丽的龙袍就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柳非动作再快,终究却还是被划到了手臂,伤口不算很深,但是流了不少血。 叶长笙看到了他流的很多血,脑子有些混沌,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真的弄伤另一个人。 不过他没有楞很久,手上拿着刀还想再刺他第二次。 第二次自然不可能成功,柳非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凶器,一双眼睛更加阴狠的瞪着他。叶长笙毫不畏惧的瞪回去,尽管他的心里很害怕,但是依然鼓着胆子看回去。 柳非喝了不少酒,刚才在地牢里用叶长笙威胁叶丞相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几乎要疯了一样的想杀了他,可是即便这样,对方却也还是咬死了不将太子交出来,还说了许多羞辱他的话,然而回来又被最喜欢的小兔子咬伤了,怒从心头起,他的性子本就是阴晴不定睚眦必报的,所以想也没想抬起一巴掌就冲着叶长笙的小脸去了。 叶长笙没躲过去,被那蓄了十二分力气的一掌扇得没支撑住,身子一歪就撞到了床边的边角处,额头被撞出了好多血。 他疼得眼冒金星,张嘴吐了好几口血,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耳朵似乎都听不见声音了。 他忍着眼泪艰难的扶着床边坐正,固执的擦了擦嘴角,不想在这个人的面前认输,所以极力忍着没有哭出来。 他这个样子更加激起了柳非的凌/虐/欲/望,忍不住抬脚就去踹,正中叶长笙的胸口,把他好不容易才坐直的身子踹飞了出去。 叶长笙倒在桌边,将上头的茶具扫了一地摔成了碎片,他的手也被飞迸的陶瓷碎片划伤了。 柳非满面都是阴笑,整个人似乎处在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状态,叶长笙越是倔强不哭,他就越是下了死手的去打。 屋外头的宫女们心惊胆战的听着里头的动静,都知道是那位小主子挨了打,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小宫女终于壮着胆子偷偷的溜了出去,她得去找些救兵,不然人就要被打死了。 叶长笙此生从没与这样被人打过,家里人谁舍得动他一根汗毛?而今天就头一次尝到了被人拳打脚踢的滋味。 “怎么不哭了?”柳非踩住了在地上乱爬的他的一条腿不让他爬出自己的攻击范围,冷笑着说“怎么不跑了?” 叶长笙扒着地面不吭声浑身疼的发抖,闻言紧闭着双唇,似乎根本不想搭理他。 柳非手下的力气更重了。 就在他把人提起来又要往床上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陛下!” 女子特有的柔软声音响起,柳非当然十分的熟悉。 她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力王妃,如今的皇后。 “滚出去!”他头也不回的冷斥一句。 然而皇后不仅没有走,反而还推开了门走进来,当她看见叶长笙凄凄惨惨的样子后小小的惊呼一声,接着赶紧上前走几步:“皇上!您可千万别……” 柳非心烦,在皇后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衣摆的时候猛一挥手,将皇后也一并甩了出去。 皇后带着厚重的凤冠,被这样一甩可吓坏了周边的宫女们,忙伸手去扶她,却还是让皇后秀美柔嫩的额头出了点血。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依然不肯离去,“皇上,这可是五少爷,您可别做糊涂事!” “朕让你们都滚,没听见吗!”柳非的一双眼变得赤红,显然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非正常的状态。 皇后与他成婚多年早就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这是又癫狂了。 “皇上!您可看仔细了,这是您喜欢了多年的孩子,别糟蹋了!”皇后又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子,苦口婆心的说出这句话。 “您蛰伏这么多年才荣登大宝,为的不就是这个孩子吗?”皇后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的看过去,祈求这个疯狂的男人还能留有最后一丝清醒。 柳非果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的脸上从凶狠残暴逐渐变得有些迷茫,看上去竟然有些无措。皇后赶紧向身后的宫女示意,顺便把就剩一口气的叶长笙抢过来抱自己怀里,招来外头守着的侍卫们,将还在犹豫中的他搀扶了出去。 叶长笙被打的脸整个都肿了,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流血,因为胸口被踢了一脚,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努力的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后,瑟缩了一下身子。 皇后低头看出他不安,忙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小五儿乖。”说完这句话后回头瞪着那些还在手忙脚乱的宫女们说:“都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叫个太医过来啊!?” “算了,把他们全部都给本宫叫过来!”皇后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干脆吧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叫来给他治伤。 叶长笙浑身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理智上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仇人的妻子,可是她的声音真的太温柔,就好像是他大姐姐一样,虽然他的心里不愿意跟她靠近,却还是忍不住的在她温柔的安抚中平缓下精神。 但是精神一松的另一个感受就是痛。 剧痛。 他蜷着身子缩在被窝里发抖,话都说不出来,柳非的那几下根本就是往死了里打的,他能撑着不倒下已经是极限了。 皇后看他眼睛半眯似乎要睡着,看他灰白的脸色就知道要不好,忙回头怒吼着让宫女们的动作快一点,把太医尽快带过来。一边又扭过头来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个时候睡过去没准就醒不过来了。 “小五儿先别睡觉,跟姐姐说说话吧。”皇后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叶长笙原本因为疼痛而发昏的脑子,艰难的半睁着听她说话,好半天才攒着力气呢喃回应:“你、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皇后点了点他的鼻头,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呀,当年差了一点点就做了你的嫂子呢。” “哎?”叶长笙努力的瞪大眼睛看她,“我有嫂嫂的。” 皇后轻笑:“不是你家大嫂子。” 叶长笙脑子费力的转了转,好半天想不明白,他的脑子似乎都开始迟钝了。 “当年呀,我差点就要跟你二哥成亲了。”皇后不让他猜了,直接说了出来,她看出这孩子在死撑。 “二哥?”叶长笙努力回想,他从来不记得二哥有跟他说过与哪家女子交好。 “唉……”皇后眼神一暗,“你二哥以前经常跟我说起你呢。” 叶长笙支起耳朵听。 “他说你又小又娇气,动不动就哭,把家里人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皇后笑着说:“他还说以前他只要犯了什么错,只要你在场,丞相大人就不会惩罚他,所以尽管你老烦着他,他也爱带着你玩儿。” 叶长笙软软的笑了。 皇后不停地跟他说话,见他眼神越来越涣散,拉过他的手却发现一片冰凉,焦急的说:“长笙先别睡,太医马上就到了,你忍忍,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我,我本来就对不起清流了,以后怎么跟他交代?” ☆、第62章 六十三 六十二 尽管皇后一直在试图跟他说话,可是叶长笙还是没撑住昏了过去,一瞬间连呼吸都淡了。 而此时,刚刚快马加鞭昼夜赶路的楚留香刚刚踏进京城的大门,还没来得及下马,心口就倏地一痛。 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总觉得刚才似乎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难道是长笙他…… 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也不找地方歇脚,马不停蹄的就往皇宫的方向去。 太医们总算是手忙脚乱的赶到了玉笙阁,围着床榻给叶长笙看病,一群老头在一边窃窃私语交换意见,却都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皇后在一边紧张的看他们说话,心里急死了,她看这些家伙磨磨唧唧慢慢吞吞的,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们到底商量的如何了!能不能给本宫一点回应!”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跪了下来,“娘娘息怒,非是老臣不尽心,只是这位小公子气数已尽,臣等实在束手无措。” 听到这样的结果,皇后更是气的摔了杯子:“你们个个都是宫里的老太医了,难不成这点问题也看不好!?混账!” 几个老太医把头磕的更低了。 皇后也不是不知道叶长笙从小身体什么情况,如今这情况着实怨不得太医昨天皇上没轻没重的来了这么一下,正常人尚且都未必受得了,何况原本就娇的跟琉璃一样的叶长笙。 她板着张脸半天才开口说:“你们能开药就开药,至少把本宫把他的命吊住了。” 太医连连称是,退下去配药去了。 皇后坐了一会儿,转头对身边伺候的姑姑说:“穿本宫懿旨,明日起张贴皇榜,凡民间能排的上号的郎中全部都带进来,谁能治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姑姑应声退下了,独留皇后一人守着如豆烛火,陪着那已经开始出现死气的孩子。 天色大亮的时候,柳非酒醒了,他也想起昨晚做的那些事来,心中有些懊悔,便急急地赶过来看望。 “他如何了?”偌大的寝宫里只有皇后一人在,周边来来去去的都是不停换帕子喂药的宫女太监,他小心的走过去,轻声的问道。 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知晓他也是有些后悔昨晚的举动,叹了口气:“太医说,不好了。” 柳非一怔。 “这帮废物!”他怒骂了几句。 “皇上息怒,臣妾已经张了皇榜,或许就有民间郎中可以一试。”皇后怕他一怒砍了那些老太医的脑袋,忙转移话题。 “那些民间的东西能有个什么手艺!”柳非皱眉,“别让他们的手污了长笙!”他走过去想要握住床上人的手。 叶长笙在昏迷中大约是感觉到了有很讨厌的人靠近了自己,在柳非的手碰到了自己的以后,微弱的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后很是难过的轻轻哽咽一声。 皇后看着他们两个人不语,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只是,在看到皇上对叶长笙是真的爱护之后,眼神更加黯淡了些,有些事情她终究还是无法释怀。 门外的小太监传了好几次话让柳非去上朝,大臣们都在等着了。他原本不愿意离开,可是皇后劝了几句,他也不喜欢听那些烦死人的臭老头逼逼,所以待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离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突然有个小宫女跑进来对皇后说:“娘娘,有个、有个郎揭了皇榜,说他可以治好小少爷!” 皇后正托腮深思,听到这个消息赶紧站起身来,“快,快请进来!”不管有么有用,有人愿意揭榜总是好的。 果然不一会儿,小宫女就带了个人进来。 皇后观察了一下这人,生的高大健朗脚步生风,面目五官平平无奇,这样看上去实在不像个会医人的大夫。 来人看出了她的犹疑,抱拳行礼:“草民王奇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你……真的能看好他?”皇后问道。 王奇抬头瞥了一眼床上生死不知的人,平心静气的说:“草民祖上世代行医,对看病独有一套秘方,应该可行。” 听他这么说,皇后半信半疑的点头,也许是因为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的想法,她准许王奇给叶长笙看病。 不过王奇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草民给人看病有个规矩,那就是闲杂人等必须离开这里,好让草民能心无旁骛的看诊。” “放肆!”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娘娘说话?” 皇后抬手制止了他,“究竟是什么法子,一定要本宫回避?” 王奇被太监呵斥,脸上也不见有丝毫的惧意,依然挺直背脊回答:“回娘娘,此事不宜宣人,不过草民可以保证会治好他的。” 皇后见他说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在心里又思量了半天,终于还是松口了:“也好,只要你能看好他,提什么要求都行。”说罢,她就带着一帮宫女太监退出去了。 王奇见人全部都走了,这才扭头焦急的奔到床边去查看。 “长笙……”他看着叶长笙灰败的脸色,手都颤抖起来,他摸了摸那张软软的小脸,却不像以前那样温暖,带着死人才有的冰凉,心里更加慌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容假扮成郎中的楚留香。 他昨夜在王宫外头一直试图闯进去,只是始终没能成功。王宫这种地方,聚集了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在内,任何想要凭借自己武力独自闯进去的人都是徒劳的,即使是楚留香也一样。 于是他寻了一夜也没能找到进去的法子,原本正打算想其他法子,忽然就见到了哪行刚贴出来没多久的皇榜,得知长笙病了,立刻就上去揭了下来易容进宫。 眼下他好不容才见到人,确是这样的光景,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叶长笙被他唤了几声,也许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居然微微挣动后张开了眼睛。 他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人半晌都没认出来,凭着直觉才轻声问:“楚大哥?”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气若游丝,楚留香赶紧应下来:“是我,楚大哥回来了。” 叶长笙咧嘴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疼痛止住了他的动作。 楚留香看他脸上的伤,拉下被子又看见了他胸口上那处已经青紫发黑的脚印,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他……他敢打你!?” “疼。”叶长笙忍了一天一夜,昏迷的时候都没有哭,这个时候忍不住掉泪了。 楚留香此刻恨不得将那柳非千刀万剐,动作却只能小心的给他解开所有的衣服。 “长笙别怕,楚大哥一定会救你的。”楚留香从怀里掏出那个曲烟给他的小瓶子,看了一会儿后毫不犹豫的扒开了瓶塞子。 他将瓶子对准自己的胳膊,不一会儿有一只青黑色的小肉虫爬了出来,在接触到他的皮肤后飞速的钻了进去,在表层蠕动了几下后消失不见。 而后,他又把瓶子对准叶长笙裸、着的胸膛倒过去,很快另一只小了一号的小虫被倒了出来,落在他的胸口处也是眨眼就不见了。 做完这些,楚留香将瓶子收好,又拿出三娘给他的平时喂给长笙吃的药塞了一粒进去,然后俯身去吻住他的唇,好让他顺利的把药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乌木骨起效了还是三娘的药起效了,叶长笙的脸色在半柱香之后缓和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死气。 楚留香将手伸到他的鼻下,探查他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却没有刚才的断断续续了菜放下心来。 乌木骨只能延续他的生命,却并不能治疗他的一身伤。 他原本想就这样带着人走,转念一想外头的那些森严守备的高手,还有那些根本看不见的影卫密卫,他独自一个人不可能安然的带着人离开。 想了几个来回,他才站起来走到门口去开门。 皇后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看他出来紧张的站起来问:“先生,如何了?” 楚留香点头:“不负娘娘所托,小少爷算是保住命了。” 皇后大喜,一颗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好,先生不愧为神医,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宫重重有赏!” 楚留香深深一拜:“娘娘先别急着赏赐,小少爷的身子虽然暂时好了,但是要想根治,还需要草民再看诊一段时间才行。” “那自然没问题,先生医术这般高明,多看些时间也是好的。”他看好了人,皇后自然一万个愿意。 “只是……”楚留香假意想了一会儿说,“草民希望能贴身伺候这位少爷。” 皇后听了他的请求非常为难,“这……” “少爷的身子什么情况娘娘想必也明白,宫里的太医若是有用就轮不到草民站在这里了,那些宫人也不懂如何照顾他,不如草民留下来亲自服侍,自然事半功倍。” 皇后又是一阵犹豫,宫里向来不容外人逗留,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再加上长笙又是皇上正宠着的。 她想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这人一脸老实,应该不会做什么越线的事情。 “本宫允许你睡在玉笙阁外室,不过你自己注意着点言行,千万不得入内宫,平时也不准出玉笙阁半步,否则就是杖杀,明白吗?” “是。”楚留香微微弯腰行李,嘴角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上扬。 ’ ☆、第63章 六十四 六十三 叶长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总是看见有一只黑乎乎长得很可怕的虫子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他的肚子里,啃咬自己的五脏六腑,然后让他穿肠破肚血流一地。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法阻止那只虫子的动作,甚至能清晰的感觉的到虫子在身体里蠕动。 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浑身冒冷汗,拼命的想扭动身体挣扎,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既不能动也不能叫出来,就像是个僵尸一样躺着。 楚留香当晚就得到了留宿的许可,所以他把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支使到外间去守夜,自己在内室留了下来,当然名义上他还是睡在下榻处。 长笙半夜开始浑身冒冷汗,但是体温脉搏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楚留香只能猜测这或许是乌木蛊的副作用,只好勤快的给他不停的换帕子擦拭,忙碌了一夜。 第二天的时候,柳非来了一趟。 他坐在床边看叶长笙还是闭着眼睛没醒,不由得怒气冲天:“你们不是说人已经没事了吗!?怎么他如今还是不醒?” 楚留香向前一步微微鞠躬:“回皇上,叶小少爷的体质较弱,此前伤到了筋骨,即便是灵丹妙药也该有个过程,所以现在昏迷并无不妥。” 柳非闻言,阴着一张脸在他面上扫了几圈:“听皇后说,你是个民间来的神医?” “不敢,草民只是得了些祖传留下来的秘方,也谈不上什么神医。”楚留香知道这人是在怀疑自己,不过他身经百战,像这样的试探怀疑还是能够自如应付的。 柳非看他面上镇定,神色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伸手摸了摸叶长笙的脑门,看他脑袋上缠着的厚厚纱布,便十分后悔自己那天下手太重,想必要把人哄回来要好一阵子了。 最近朝堂的局势大不好,原本他以为已经被驯服的大臣们不知怎的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私底下听说经常还有小聚会凑在一起,密谋什么可想而知,这让他非常恼火,但是又抓不到确切的证据。况且,他就算砍遍所有的脑袋,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巴。 所以他自认为,那天虽然对小五儿动手了,但其实也情有可原。 柳非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只是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吩咐所有人必须把人照顾好了,稍有差池就要他们的命。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叶长笙慢悠悠的就醒过来了,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不想醒过来见到柳非一样。 楚留香把身边围着伺候的宫女们打发出去,然后亲自给他拧了毛巾拿了漱口盐,给他弄好了扶着坐起来。叶长笙被他抓着擦手,迷迷糊糊的好一阵子才清醒。他盯着楚留香的脸看了半天,突然眯着眼睛笑起来:“楚大哥这个样子好丑。” 看他高兴,楚留香也跟着轻笑:“楚大哥丑了,就配不上长笙了。” 叶长笙眼睛弯弯的傻笑,想起昨晚的梦便说:“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只虫子钻到肚子里去了。”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肚皮,好像里面真的有虫子一样。 楚留香给他擦手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笑着回答:“怎么会呢,别胡思乱想的。” “嗯……”叶长笙揉揉肚子,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楚大哥你是怎么治好我的?我现在觉得身体比以前舒服多了,也不觉得冷了。” 楚留香摸了摸他的小脸,温柔的说:“楚大哥从曲姑娘那里换来了很神奇的药,长笙吃了就能活很久很久,和楚大哥一样长久。” 叶长笙就爱听这样的话,他高兴。 “好,那我就和楚大哥活的一样久。” 楚留香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于叶长笙并没有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感到放心,长笙就要这样每天都高兴,不用担心随时到来的死亡,这样很好。 吃了点早饭,叶长笙就开始抓着楚留香打听他家人的事情。 楚留香沉吟,然后开口说:“我进宫到现在不过就一个晚上的时间,暂时还没有打探到叶家上下的下落,这附近眼线很多,如果我贸然行动一定会被发现。不过你放心,我平日里没事会注意一下这里的路线,等晚上去给你查探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叶长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楚留香话里的意思,乖乖地点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楚大哥。” “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再说,你都已经麻烦我很多次了,不差这一下。”楚留香凑过来在他脸上偷亲一口,笑着跟他开玩笑。 叶长笙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没出息的又脸红了。 楚留香看他害羞,又告诉他一个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老胡那边传信来了,他说已经把东西送到了叶将军的手里,而且他还见到了那位太子殿下,他们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真的!?”叶长笙眼睛瞬间都亮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掀被子就想下来跑几圈。 楚留香赶紧按住他不让动,“不许胡闹,坐好了。” 叶长笙眼睛亮晶晶:“我大哥就肯定会带着三十万大军杀回来的!” 看他一脸骄傲得以,楚留香应和他:“是是是,大将军很快就会带着太子班师回朝,到时候就把柳非赶下皇位——你别找借口下床。” 被楚留香看着不让乱动,叶长笙还是控制不住的兴奋,他觉得人生突然就一片光明了,他还活着,大哥和太子平安无事,并且很快的就能兵临城下,爹爹娘亲他们虽然还下落不明,但是柳非曾经说过他们还被关着,但是人没事的话迟早会被救出来的。 楚留香看他这样兴奋,没忍心提醒他其实事情还没有到最明朗的时候,现在他们还是处在危险的时期,可是看长笙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也就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有他在呢,所有的事情他顶着就好。 因为心情好,又有楚留香在一边悉心照料着,叶长笙的身体好的特别快,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的好转起来,脸上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看他活蹦乱跳的在内室里跑来跑去,楚留香由内而外的产生一种满足感,这孩子总算是又被他养起来了,这两天睡觉抱着有肉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硌手了。 他白天照顾叶长笙,晚上就会偷偷的溜出寝宫去皇宫各个地方搜索地牢的入口。叶长笙原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楚留香告诉他宫里到处都是大内高手,带着他会被发现前功尽弃,所以他只能老实的待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被子等他回来告诉他结果。 楚留香想到这里,微微的皱了皱眉。这皇宫大院果然有别于普通大户,里头的弯弯绕绕明道暗道实在是太复杂了,若不是他记性绝佳,又小心地留了记号,否则说不准就会迷路。所以到现在为止,地牢的入口这条线索还是毫无头绪。 这几天柳非一直没出现,倒是皇后来了几次,看他恢复的很快,对楚留香的医术就更加的放心了,原先的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只让他安心的在这里照顾叶长笙,对他的活动范围也稍微的放宽了些,可以在玉笙阁附近走动一下。 楚留香一边跟皇后点头说话,一边暗自观察她的神情,恭恭敬敬的送走了人。 叶长笙坐在桌前喝药,看他回来一脸深思便问:“楚大哥,你怎么了?” 楚留香坐下来轻轻敲打桌面,想了一会儿后说:“也许,我很快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 听到这句话,叶长笙迅速放下碗,“真的?” “嗯,也许,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就好。”楚留香点头。 从这几天柳非不见人影,和每次来总是神色匆匆略坐坐就走的表现来看,朝堂那边的局势肯定动荡起来了,而且已经动乱到柳非无暇分/身的地步。虽然他不太清楚这中间到底都是些什么手段,但是他相信这些绝对有叶丞相的手笔在里面。他在江湖之中都听过叶丞相的大名,对他的智谋钦佩不已,所以像这样的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留后路。 柳非一定是听到了西北大营那边的风声,又有下面的臣子故意声东击西的捣乱,所以最近才焦头烂额不见人影。 看样子,这场夺嫡之争,就要落下帷幕了。 ☆、第64章 六十五 六十四 事实上就如同楚留香猜想的那样,柳非确实无暇分\身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民间到处都在传先帝临终前曾留有一份秘密遗诏,登基的人应该是前太子才是,现在的皇上才是真正的叛逆分子。 传言有模有样,甚至连朝堂里原本都还算安分的许多大臣们都开始相信,小动作不断,弄得他烦不胜烦,每天都处在暴怒的状态。 楚留香正好趁着这个皇宫里守卫有些松动的时候四处摸索地牢的入口。 又过了十天左右,他基本上已经对宫里的大小角落有了大致的了解,虽然一时间还没找到入口,但是他相信不会要很久了。 这天晚上他照例又是出门,吩咐叶长笙乖乖等自己回来。 叶长笙就跟往常一样趴在桌边等他回来,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等以后出来了又可以拿出去卖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已经很深了,楚留香还没回来,他有些担忧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虽然知道楚大哥很厉害,但他还是不放心。 他走来走去的一刻不停,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以为是楚留香回来了,叶长笙立刻欣喜的凑上去准备说话。 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他的楚大哥。 叶长笙一脸懵逼的看着走进来的柳非,他都快十天没看到这人了,怎么他突然大半夜的就来了。 柳非的表情很奇怪,一张脸阴气森森的,一进来就盯着叶长笙看,既不说话也不动。 他上次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把他打了一顿,这次又是这样的眼光,叶长笙有些害怕,悄悄地往后头退了两步。 察觉到他的动作,柳非笑了一下。 当然不是善意的笑,他的眼睛里似乎都闪着红光。 “小五儿,我败了。”他看着叶长笙轻声说道。 “你那大哥确实有点本事,没想到竟然真的弄到了什么遗诏,想不到那老东西居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叶长笙抬头看他,挺直了腰板说:“你行不义之事,失败是自然的事情。” 他的话说的不好听,柳非脸色铁青的看着他,突然冷笑:“你以为我败了你就自由了?”他提着剑一步一步的靠近叶长笙。 见势不妙,叶长笙转身就跑。 柳非在身后紧追不舍,他虽身为皇子养尊处优,但也是自小习武傍身的,比起真正身娇体软的叶长笙来说当然动作要快,故意的猫抓老鼠一样的戏耍他,把叶长笙逼得满屋子跑。 叶长笙被凳子绊倒了趴到地上,柳非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累的爬不起来的少年,“我对你也算真情实意,是你们背叛了我。” 他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剑。 虽然就这样杀了这个小东西是有点可惜,可是他宁可把人弄死在这里,也不想他日后成为别人的人,他的龙椅是保不住了,干脆跟他死在一块儿。 叶长笙艰难的向后爬了两步,眼看着剑锋劈了下来,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楚留香今晚终于摸到了地牢的入口,原本想进去一探究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总有种强烈不安的感觉。联想起自己每次离开长笙身边都会有的那些事情,他没有犹豫的立刻掉头回去,谁知刚踏进门就看到了让他差点肝胆俱裂的一幕。 他飞速奔过去将人抱起来,反手将柳非震开,带着叶长笙急退几步。 叶长笙晕乎乎的没想到就被人救了,仰头一看果然是楚留香。 楚留香仔细的查看他的身上,确定没有受到一点伤之后放了心,目光锐利的盯着正摇晃站起来的柳非。 “你是那个郎中……”柳非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楚留香看,他现在大概也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了,“你是假冒的。” “在下楚留香。”楚留香自报家门,“多行不义必自毙,阁下还是自求多福吧。”说罢他抱着人退到门边,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寝宫内。柳非怒不可遏,追了两步就高声喊人让拦住他们。 然而他没走几步,就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来慌张的说:“皇、皇上,打、打进来了!” 柳非愤怒的看着他,“什么打进来了!” “大将军,是大将军的人打进来了!”小太监吓得拼命磕头。 柳非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就停滞了。 他知道叶清岚带着他那个大哥已经兵临城下了,却没想到才刚几个时辰就已经闯到宫里来的,他恶狠狠地拎过那个小太监的衣领吼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谁给开的城门!” 小太监抖着嗓子回答:“听、听说是守城门的侍卫,给、给开的门……” 柳非不得人心不是一日两日了,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巴不得太子早日重新入主东宫,所以在听说太子和大将军攻回来了,偷偷地擅自给开了皇宫大门,方便他们长驱直入。 事到如今,柳非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他颓然的松开了小太监的衣领,手里的剑也掉到了地上。 小太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生怕慢了一步这个暴君会砍了自己。 大军已经深入到了皇宫的内院,柳非有点茫然的看着自己独坐的这片狭小空地,竟然不知道下一个动作应该是什么。 ———— 楚留香抱着叶长笙一路顺畅的跑了很远,这个时候皇宫里乱糟糟的,谁也顾不上谁,所以也没人在意他们两个人。 “我爹爹他们……”叶长笙拽了拽楚留香的衣袖,提醒他还有自己的家人。 楚留香会意,将人带进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我找到关押你家人的地方了,我先带着你出去,然后再去救他们。” “可是我家里人还在里头,楚大哥……”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企求的看着楚留香,期盼他能带自己去。 楚留香舍不得他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认命的摸摸他的脑袋,把人重新抱到怀里,反正现在这样混乱,估计也没什么人会记得地牢那里的情况的。 地牢中 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天甲屏住呼吸偷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什么巡逻的狱卒后,悄悄地背着叶清流绕过弯弯曲曲的走道,躲避着那些人。他身上还流着血,因为野蛮的从铁链中挣脱出来,身上有许躲血窟窿,然而他并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背上的二少爷已经昏迷很久了,全身的温度烫的他的皮肤都跟着一片滚烫,他必须要尽快从这里溜出去,带着二少去看大夫。 天甲将背上的人轻轻掂了掂,抬头看了眼地牢出口,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在他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留香带着叶长笙也同样的来到了地牢门口,几个人擦肩而过。 ☆、第65章 六十六 六十六 “爹!”叶长笙扒着铁牢门整个人都贴在上面,看着牢里他爹颓废的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眼泪汪汪的喊了出来。 楚留香把人小心的拎到一边去以防被伤到,自己开始低头开锁。 叶丞相原本正闭目养神,她最近吃不好睡不好,体力严重透支,只能这样靠着休息,听到小儿子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他那宝贝娇气的小儿子正软软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忙从地上站起来冲过来:“长笙!” “爹爹……”叶长笙软哒哒的叫了一句,努力地想把手从缝隙里伸进去握住他爹的手。 叶丞相呆了一会儿,忽而怒道:“谁让你回来的!爹不是让你不许返回京城的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走!” “不要。”叶长笙拒绝,“我跟楚大哥一起来的,楚大哥会带我们出去。” 叶丞相还没说话,楚留香那边就将牢门咣咣打开了。叶长笙推开门就跑进去,“爹,我们带你跑!” 叶丞相懵逼的看着三两下就被搞定的门,又看了看扑在自己怀里的小儿子,真的就跟做梦一模一样。 “叶丞相,太子和将军的人马已经冲破宫门,现在正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外头的守卫们已经被在下打晕了,很安全。”楚留香解释道。 “你说,清岚他们……”叶丞相就听到了这句重点,有点激动的问道。 “正是,叶大人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方便说话。” 听到这句话,叶丞相立刻点头:“也好。”他跟在楚留香身后离开这间牢房,“你娘和奶奶她们应该就被关在这附近。” 这地牢虽然小道很多容易迷路,但是好在关押叶家人的几个牢房离得都不算太远,只半个时辰多就几乎找齐了。 “二哥,我二哥没了!”叶长笙急得满头都是汗,“我二哥没找到!” “可是所有的牢房都已经翻过了,并没发现你二哥的踪迹,”楚留香有些为难的说,“我们还是先送叶大人和叶老夫人离开这里,说不定随时会有人来的。” “清流被他们带到了审讯室去了,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叶丞相愧疚的说,二儿子分明就是为了他而遭罪,如今居然找不到人了,他不由得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了,会不会…… “也许二公子已经先一步被人带走了,我看到有一间房门是开着的,看起来人走没多久。”楚留香说,“叶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 叶丞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起来都很虚弱的叶家其他人,点头道:“也好。” 于是,楚留香就带着叶家上下几十号人从原路返回。 皇宫里果然乱成一团,许多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包袱逃命,谁也顾不上谁,生怕跑慢了会被拖累。自然也没人注意呼啦啦多出来的几十号人。 叶丞相搀扶着叶老夫人慢慢的往外头走,突然猛的一回头,天边依然微微的泛起了白光,黑夜已经过去了,黎明即将到来。 —————— 这场动乱只持续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凌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柳非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在后花园的某个角落里自裁而亡,陪同他一起的是他的皇后,曾经的力王妃。叶清流沉默一阵后,终于让人安静的将两个人放在一起抬走了,他相信新皇仁慈,必定会给予这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太子终于稳稳地坐上了那象征最高权力的宝座,他换下了平日温雅的面目,整个人肃穆庄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顿朝堂,该安抚的安抚,该流放的流放,该问斩的问斩。叶家因为在此次劫难中有从龙之功,被大封了。 叶清岚官升一品大将军,继续统领西北大军,叶丞相经过此劫希望能够辞官养老,但是朝廷百废待兴需要他,所以仍然留任丞相,叶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叶家上上下下都多多少少的都被封赏了,连叶长笙也不例外。 他没官做,皇上却还是给他弄了个小小的闲散翰林做做,平时自由得很,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在家里自己玩,还特意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他,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除了叶二少以外。 叶清流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无论叶家人怎么找都没找到,叶丞相头发都白了不少。新皇宽慰他吉人自有天相,许诺等叶二回来定会将他升职吏部尚书。 叶丞相摇头叹气,他不奢望二儿子升职加薪,但求他能平平安安的还活着,等哪天回家来,一家老小都等着他呢。 时隔那一天的动乱之后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整个王朝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恢复元气,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叶家仍旧在原先的府上住着,虽然叶清岚已经被上面赏赐了一坐规模很大的将军府,但是他还是携着妻儿住在这里,一大家子热闹些。 叶氏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在地牢里的那段日子着实不好过,让她的身子亏损了许多,所以这几天都在调养,太医说也许分娩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叶长笙高兴的在家里跑来跑去各个院子闹腾,一会看看婶婶一会儿摸摸小侄子一会儿又去跟奶奶说甜言蜜语,是整个叶家最忙的人了。 楚留香因为这次帮了很大的忙,所以被叶家人留了下来小住一阵,当做感谢,他也乐得能跟他的小长笙整天腻歪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二哥去了哪里,我还有好多话跟他说呢。”叶长笙趴在窗前懒洋洋的说,“我好想二哥。” 楚留香摸摸他的脑袋:“放心吧,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这几天也在反复思考,为什么单单就二少一个人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他。 就在他门说话的当口,有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喊道:“二、二少爷回来了!” 叶长笙一愣,然后把手里的刚才玩的小花一丢,飞奔向大门的方向。 ☆、第66章 六十七 六十七 “二哥!”叶长笙跑到了大门口就喊了起来,一脸的兴奋,然而在刚抬眼见到叶清流的模样之后,整个人僵住了。 叶清流看着自己傻呆呆的小弟,张开双臂温柔笑道:“长笙,怎么不过来二哥这里?” 叶长笙犹豫的嗫嚅几句,期期艾艾的蹭到他身边,“二哥,你的脸还有手……?” 叶清流的一只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右手还扶着一根木棍,脸上还有一道还在结疤的狰狞大口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颓废凄然,让叶长笙一时间都不敢确认这是自家一向风流高雅的二哥。 “怎么了,被二哥吓到了?”叶清流轻声笑问。 叶长笙拼命摇头,伸出一只手搀扶住叶清流,准备把人扶回家,就在这时叶家其他得到消息的人也都浩浩荡荡的跑到门边来了,叶丞相排在头一个。 见了二儿子的惨状,叶丞相眼中满是愧疚和自责,拉着叶清流的手说不出话。 “爹,大哥。”叶清流倒是很淡定,依然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难过。 叶清岚知道二弟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见其他人情绪都激动,做主让大家都先进去再说,清流的身体肯定吃不消这样站着。 于是一大家子就簇拥着老二进了门。 叶清流在一脚刚踏进大门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二哥,你在看什么?”叶长笙拉着他的衣角不解的问。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叶清流叹气,他刚才是想要找那个口不对心又榆木脑袋的家伙,他把自己送到了叶府的门口却死活不愿意进门,只是固执的转身离开了。 但愿,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叶府的大门缓缓地合上。 等到人都散去了,天甲才从街角的地方走出来,他抱着剑呆呆的看着叶府的朱红大门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才沉默的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远。 二少,还是回到叶家才是正确的。 叶家大厅里 一家人一肚子的疑问,叶清流逐一的给他们解答,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安慰担忧的众人。 当得知天甲没死,还救了叶清流的时候,叶长笙激动了。 “二哥!二哥,天甲真的还活着吗?”他抓着叶清流另一只完好的手问道,“他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他人呢?” 叶清流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有些悠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就来看你了。” 叶家最后一个少爷的归位,再次让这个百年世家安稳下来,大家庭里又开始热闹了。 之后的第三天,叶清岚的妻子吴氏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整个叶家都洋溢在一种比过年还热闹的气氛中,因为叶家已经有近三代没有过女孩的诞生了。 这天又下了毛毛大雪,叶长笙跑到他娘亲的屋子里请早安,叶夫人因为在地牢里受了寒气,到现在也没恢复好,所以叶长笙就每天都过来卖乖陪她说话。 这天早上,他站在水盆边,拒绝了丫鬟们的帮助,自己拧好了一条热乎乎的布巾给他娘擦手,他低着头仔细的将叶夫人的手一点一点的擦拭,像模像样的。 叶氏欣慰的看着乖巧的小儿子,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叶长笙刚把她的手放下,抬眼就看自己娘亲哭了,很是不解的问:“娘,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娘没有不舒服,只是……只是我儿在外头想来是遭了大罪了,如今都会照顾人了。”叶夫人说罢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很是难过。 叶长笙低头看着手里还热乎乎的布巾,这么一说的话,他原先还在家里的时候,似乎确实不曾亲手为家人做过任何一件事情,因为家里有丫鬟下人,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连自己的脸都不会洗,何况是别人的。 “娘,我长大了,在外头学了点东西,以后一定好好地孝敬你和爹爹,不让你们操心了。”他抬手拿过帕子给他娘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再说我在外头可一点委屈也没受过的,楚大哥……还有他的好多朋友都把我照顾的可好了,真的,就跟家里的一样。” 叶夫人知道这孩子是在哄他的,外头哪能跟家里一样,这眼看着脸上的小肉都瘦没了,还说没吃苦。 她掉了会眼泪,忽然想起楚留香来,便又开口问:“说来,那位楚公子最近如何了,在咱们家里住的可还习惯?” 提到楚留香,叶长笙忍不住挺了挺小胸膛骄傲:“楚大哥住的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听到这句话,叶夫人放心了,她一回来就卧床不起,也没能好好地招待这位救了他们全家的好心侠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见小儿子信誓旦旦的,稍微好过了些。 母子俩把这一页翻过去,又高兴的凑在一起说话,叶长笙给他娘讲大哥家的小女儿到底有多可爱多漂亮,把叶夫人听得眼馋,恨不得马上就过了头月,能把孩子抱过来看看。 日子这样平淡的过着,转眼便是年关了。 楚留香坐在叶长笙的房里,专心的看他在桌前画画,看他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了好看的线条,忍不住夸了几句。 叶长笙就乐意别人夸他,尤其是他最喜欢的楚大哥嘴里说出来的,小尾巴真是要翘到天上去了,回家后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每天都和楚大哥过着一种甜甜蜜蜜的日子。 其实这么久下来,他已经隐约的明白楚大哥对他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如今的叶长笙对于感情似乎突然就开了窍,他意识到自己也是同样的喜欢楚大哥的,所以也没有想很多,开开心心的就跟人家互证了心意,每天都在一起腻歪,服侍的下人们有的看出了些端倪,却没人敢跟上头的几位大人汇报。 叶家人原本很担心叶长笙在这个冬天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卧病在床,谁知道回叶家之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这孩子都撒了欢一样的在外头蹦跶,也没见像是往常一样生病,请了太医来看也惊奇的说小少爷身子日渐好转,似乎是没什么大碍了。 虽然没摸清其中的缘由,但是看他每天都红扑扑热乎乎的小脸,看起来格外活泼的样子,大家也就都放下了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小五平安就好。 楚留香没有把这一切的事情真相说出来,他拿不定叶家人知道长笙体内存活着一只苗疆蛊虫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中原人对苗疆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邪毒上头,少说一句就是一句。 除夕夜的这天,叶家总算又能一家团聚在一起,好好地吃个年夜饭了。 叶丞相坐在首座上,看着家里老老小小一大群人都坐在圆桌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此刻他心头再没什么事情压着了,只等着过两年朝廷稳定了,他就辞官在家闲着,每日逗弄小孙女陪着小儿子,过神仙一样的生活。 只是,今年的年夜饭和往年也还是稍微的有些不同的。 楚留香坐在贵宾座,笑意盈盈的跟叶家人说话。因为他相貌俊美风流,行为举止洒脱飘逸,再加上他还是叶家小公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上下所有的人都特别欣赏这位楚公子。 楚留香坐在叶长笙的身边,举着杯子和叶大哥叶二哥说话,他闯荡江湖多年最会得女人欢心,因此家里的女性成员也都特别喜欢听他说话,他随随便便的就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女性都给哄得特别好,叶老夫人甚至恨不得要收他做义子。 叶长笙笑眯眯坐在旁边,一边逗小侄儿一边吃饭,尽挑着自己爱吃的几样下嘴。楚留香一边敬酒说话,一边分神注意着身边人的动静,眼看着他又挑了根颜色青翠的嫩菜叶塞进嘴巴里,便拿着公筷加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的碗里。 “吃这个。” 叶长笙低头看着碗里的那一块肥肥大大的红烧肉不开心,“不要。” 楚留香面色不改,哄两句:“长笙听话,吃了对身体好。” 边说边把肉往他的碗里又拨了拨,让他无法假装没看见。叶长笙嘟嘟囔囔的还是不乐意,却还是拿着筷子听话的把那块肉塞进了嘴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看他听话的吃了东西,楚留香目露温柔,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俩这互动很平常,然而却让一桌子原本和乐融融吃饭的一大家子惊呆了。 叶二哥端着杯子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家小弟半晌,然而求教似的问楚留香:“楚兄,你是如何做到让小五乖乖地吃饭的?” 楚留香不明所以。 叶老大开口解释,长笙原先在家里头被宠坏了,一到吃饭就是全家头疼的时候,这娃挑嘴的很,长得难看的荤食通通不张嘴,家里头人好哄好言劝半天也不听,小少爷说不吃就不吃。 没想到今天楚留香就说了两句,这小祖宗就自己张嘴吃东西了!不怪叶家人跟见了鬼一样。 楚留香听了叶老大的话,配上其他人崇拜的目光,简直哭笑不得。 ☆、第67章 六十八 六十八 一顿年夜饭吃的和乐美满,一直到了子时,叶老大吩咐下头的人去将炮仗点燃,在炮竹声声中辞旧岁。 叶丞相感慨的说:“又是一年过去了。” 叶长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留香,骄傲的说:“过年了,我十七岁了!” 楚留香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笑着说:“对,长笙又长大一岁了,以后要多听话。”他心里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向来是万花丛中游浪惯了的楚留香,自从被这小祖宗缠上之后已经茹素了大半年了,男人憋久了是要坏事的,更何况鲜嫩可口的小恋人就在身边,能看不能吃已经让他饿得眼睛都要冒绿光。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小长笙又大了一岁就是十七,离及冠又进了一步,十七岁……已经算个大少年了,有些事情可以带着做做,毕竟一般贵族家庭的十七八岁少年,说不准儿子都有了。 楚留香自己心里想的挺好的,叶长笙在旁边跟小侄儿说话,压根不知道自己今晚被惦记上了。 点完炮竹,守了岁,各人都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于是就打着哈欠撤了酒席,各自回屋去。 叶长笙被楚留香牵着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自己踩在雪地上的每一个脚印,听着耳边发出来的嘎吱声,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幸福极了,楚大哥的手又温暖又大,可以把他的手完全包裹起来,不知道他长大了会不会也像楚大哥这样身姿挺拔俊朗。 回了院子,少了热水两个人洗漱了一下,楚留香就带着人往床上去了。 看着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瞧的楚留香,叶长笙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楚大哥就是在很正常的看着自己罢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而且觉得现在的楚大哥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可怜他阅历太浅,不能分辨出楚留香眼里的那种东西,叫做欲/望。 “长笙,喜欢我吗?”楚留香俯下身来在叶长笙的耳边呢喃着,呼吸间的热气冲在他的耳边,就好像羽毛在轻轻挠痒痒一样。 叶长笙耳朵有些痒,身子微微的动了动,有些不自在的说:“喜欢呀。” 楚留香唇角勾出一个笑容来,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的俊美,叶长笙呆呆的看着现在看起和白天截然两人的楚留香,像是被勾引了一样的直直的看着他。 楚留香在情场上无往不利,对付一个又白又呆的叶长笙简直手到擒来,稍微的引诱了一下,那个小家伙就只会盯着他看了。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十分悦耳,他低头在叶长笙唇上轻轻摩挲着,轻声说:“长笙,楚大哥今天教你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叶长笙被亲的晕晕乎乎的,一听说有好玩的,于是就稀里糊涂的点头同意了。 然后,然后楚留香笑的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毫不客气的把手伸到叶长笙的衣服里,快速的把人剥了个精光。 房内点燃的熏香缥缈,掩盖了室内床上罗纱帐内旖旎的场景。 翌日清晨,床帐后头的锦被里伸出一只细白小手,嘟嘟囔囔半梦半醒的揉眼睛,慢慢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裸/露的部位满是一些暧昧红痕,久经风月的人一看就知道昨晚经历了什么。 就在他成功的要爬出被子的时候,另一只健壮许多的手也同样伸出来,把那只细白胳膊脱了回来用被子压好,接着整个人俯身在那少年的额头亲了一下,宠溺的说:“还早呢,长笙再睡一会儿。” 叶长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的身体没有很疼,但是确实疲乏,听到这句话也老实的又缩了回来,只是还不死心的嘀咕着:“可是,今天是新年,要给爹娘奶奶拜年,还有压岁钱呢。” 楚留香好笑的点点他的鼻头,“小财迷。”他把叶长笙的小身板塞回被子,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再去拜年。幸好他昨晚理智尚存觉得小心温柔,没有把小长笙弄不舒服,待会儿拜个年还是没问题的。 他低头看着又重新睡在自己怀里的少年,满心满眼的全是他,楚留香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两情相悦。 ☆、第68章 六十九 六十九 叶长笙因为这件事贪睡了一会儿才起床,所以拜年时辰比往年稍微晚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到他急匆匆的赶到他奶奶的屋子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了,就连小侄儿都在。 “奶奶,我来迟了。”他蹭到了老人家的身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叶清流经过这两天修养,身子看着好多了,他依旧是拿着把白玉折扇在身前轻轻摇晃,眯着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小五这赖床的毛病还是没改,这大初一的早上就开始,可见这一岁算是白长了。” “没白长!二哥别取笑我了。”叶长笙红着脸讷讷的为自己辩解,昨晚跟楚大哥那样了,又不能怪他不起来,实在是爬不起来啊!不过这些话他也不敢说,缩着脖子支支吾吾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叶老夫人已经七十多了,即便是前阵子遭了大罪坐了牢,老人家的身子却依然十分硬朗,她心态乐观面目慈祥,看着这群小辈们也是温柔和蔼,只要是过来拜年磕了头的,都给包了大大的红包。 叶长笙捏着手里奶奶给的一串儿金花生,特别开心的凑过去继续卖乖,按照往年的收入来看,他今天肯定大丰收。虽然小少爷对金钱还是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没有谁会讨厌金子,有的拿自然开心。 一屋子人凑在一起说话逗趣,也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就突然说到了这些孙子辈的婚配事情上了。 “清流什么时候给奶奶带个媳妇回来啊?”叶老夫人笑眯眯的倚在湘妃榻上,腿上盖了一件厚厚的绒被,开口问道。 叶清流心里暗叹一声,又来了。他抬起手悄悄地将扇子抬起来遮住自己的半边脸,用同样笑眯眯的笑容回道:“奶奶,您怎么整天操心这件事,孙儿还没到娶妻的年纪呢。” 他这样回答,叶老夫人显然不同意:“不小了!你都二十有三,寻常人家的公子早都娃娃满地乱跑了。” “奶奶,咱家人成亲不都是挺晚的。你看大哥,快二十八的时候才娶上媳妇儿,二姐都二十二了才勉强嫁出去,我还不急呢,再说这不还有老五吗。”叶清流试图把战火引到叶家最宝贝的五弟身上。 叶长笙莫名躺枪,心虚的看了眼叶老夫人,赶紧挺胸说:“奶奶我也还小呢,我才十七岁!” 看看这俩兄弟都是不合作的模样,叶老夫人叹气,也不再继续这个心塞的话题了,只把叶清岚家今年三岁的长子喊过来逗着玩。 叶清流悄悄地松了口气,一到过年长辈就催婚这种事年年都有,回回都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他每次都是糊弄过去的,也不知道还能糊弄几年。 一想起那个呆子,叶清流就郁闷之极,他估摸着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那怂货能躲着一辈子不见自己。 想到这里,叶清流转了下扇子沉思,突然一会就有了个坏主意,自己偷偷抿着嘴坏笑。 而叶长笙从奶奶这里拿了好多金花生,坐了一会儿后就辞别了,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爹娘的主屋,还是要压岁钱! 楚留香跟在他后头看着他兴奋的各个院子跑,卖乖卖巧讨要红包真是哭笑不得,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爱钱,要红包这机灵劲可真是头一次见。 更好笑的是,叶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他也一并跟着有点不好意思,只要是叶长笙拿了红包的,都会给他也留一份,弄得他怀里全是他们塞得东西,叶夫人甚至拉着他说了好一会的话,连有无妻妾都一并打听了,看样子似乎是恨不得帮他说亲一样,热情的让人难以招架。 这真是…… 他无奈的摇头叹气,这跟他原先想的官家生活着实有些不太一样。在他这种混迹江湖的武林人心目中,朝廷大官的家里该是阶级森严规矩众多的,更甚的他还听说还有什么深宅权谋之争这样残酷的事情。但是进了叶家这么多天,他所见的都是一派温馨和美的家庭氛围,长辈慈爱小辈温顺,就没见过谁跟谁红过脸的。 这么大一个大家庭居然能保持这样的和睦,难怪长笙会如此的纯稚天真了。 楚留香在这里待久了,竟也尝了些亲情的滋味。叶家人平时对他是极好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细用心,和叶家其他年轻一辈没什么不同,叶夫人和她的妯娌们经常聚作一堆听他讲武林轶事奇闻趣事,叶丞相喜欢和他喝酒谈心,就连叶大哥叶二哥也经常过来找他说话,日子过得格外潇洒,没有半点不自在。 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 他有些感叹的想。 年初三的时候,他照例在叶长笙的房里看书,长笙房里有许多很有趣的杂书,以前都是叶二少找了来给他解闷的,现在被无聊的楚留香拿过来当消遣。 日子过得太平静,他简直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江湖浪子了。 直到胡铁花找上门来。 “老臭虫,你现在……”胡铁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依旧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模样的老朋友,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半天,还是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形容。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真的官家少爷了!”他憋了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个最恰当的词。 楚留香轻笑一声,“你这个老胡,一张嘴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 胡铁花这次功劳也不小,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赴边疆将先帝遗旨完整的送到了叶清岚手里,本来也是要被重谢的,但是他生性就不喜欢这一套,所以在叶清岚率兵攻入皇城的那一刻,就寻了个机会跟李三娘溜出了城外,跑的不见人影。 “大过年的,你在这好地方陪小少爷过年,船上那边你也不顾着一下?”胡铁花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喝酒吃点心。 别说,这有钱人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酒比外头的香点心比外头的甜,吃在嘴里说不出的唇齿留香。 楚留香正在床边看叶长笙午睡,目光深情动作轻柔,“蓉蓉她们不需要我操心,她们三个人总是在一起过年,应该不会寂寞的。” 胡铁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那副情圣样,差点没被恶心吐:“你看你脸上的表情,要是蓉蓉她们看到了,准是以为自己瞎了!小少爷把你迷成这样,我看你以后也别叫什么香帅了,就做小少爷的跟班吧。” 听到他这句挖苦的话,楚留香面不改色的斜了他一眼,冷静的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胡大侠能不能把手放下来。” 胡铁花被噎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想了一会儿后愤怒的想把那肥美的核桃丢出去,然而手举了半天没动作之后,忽然想起一会儿小少爷要是醒了没核桃吃,肯定要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到时候他真是张嘴也不会说话了。 于是他就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认命的继续给人捏核桃,然后把里头的核桃仁挑出来放到一边的小碟子里,生怕弄坏了卖相不好少爷不肯吃。 他一边这样做一边唾弃自己,狗腿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显然也没什么资格去嘲笑老臭虫,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这不怪他没出息,只要他一想起小少爷白白嫩嫩的小脸,忽然就什么都愿意做了,别说小少爷想吃个核桃,就是要星星胡大爷马上就去摘! 奶奶的,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摄魂术,要不他怎么只要被小少爷看一下,他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啥都愿意了呢! 真特么的邪门了! ☆、第七十章 七十章 胡铁花的到来无疑是给叶家又添了一分热闹,叶长笙的院子里人更加多了,一会就要来个人凑热闹,把小小的别院挤得都快站不下人了。 叶长笙自然也高兴胡大哥能来看他,虽然李三娘没来他有些遗憾,不过楚留香告诉他等他身体好了就带他去看望她,所以心里就有了些安慰。胡铁花混江湖时间很久了,又同样是个浪荡子,看一眼小少爷眉眼带了点艳色,又看看老臭虫春风得意,心里就明白他这是得手了,看他俩整天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对目前还是单身狗的胡铁花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他在叶家待了不少时日,每天眼睛一睁就是跟叶大哥叶二哥斗酒,谈天说地潇洒自在,竟然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惜我老老胡还有些事情要做,否则就是这样过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小少爷家的酒就是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胡铁花有些留恋的说道,他在叶家也逗留了好些日子了,再不出去动动筋骨就要烂成一团泥了。 他临走前抱着酒壶倚在叶家回廊上斜着眼睛看楚留香:“我说,你就打算在这里安家了?” 楚留香同样拿着壶酒呡了一口:“这儿确实不错,适合漂泊的人停留。” “那你的那些江湖朋友呢,也不要了?”胡铁花又问,“何况你不是一直喜欢到处奔波,这会甘愿被束缚了?” 楚留香听到这句话,半晌没回答,只是沉默着抱着酒壶一口一口的仰头喝,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悲来。 “或许有时候还是觉得外头闯荡比较自由,但是老胡……我如今永远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来去自如了,我得顾忌长笙,我得性命直接关系到他的生死,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不能不在乎他的。”楚留香叹息般的说道,抬起头来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刚下过雪的京城的碧空和他在郊外看到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到底还是会想起过去纵马江湖四处游荡的日子,风餐露宿四海为家,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有的只是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和永无止境的麻烦,然而那时候把酒欢歌的日子也是一样的甜蜜。他去过大漠荒野,与石观音斗智斗勇险些丧命,也曾深入过蝙蝠岛和蝙蝠公子正面交战过,那些日子他永远不会忘记。 楚留香骨子里就是个爱流浪的人,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止住前行的脚步,也没有一个人能走得进他的内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来去如风的楚留香,却最终还是栽在了一个小少年的手里,甚至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愿,一心一意的陪在他的身边,为他的笑而笑,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似乎和他在一起的话,每件事都是愿意的。今时不同往日,若他还和从前一样,哪有危险去哪里,那么假如他不幸的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杀害,长笙可能在下一刻会随着他同样死去。 一想起长笙可能会闭上那双好看的眼睛,从此再也不会张开,楚留香就觉得呼吸都要凝滞。 胡铁花将最后一口酒咽进肚子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这样也挺好,那小少爷若是真的随着你满江湖的跑,只怕身体也要吃不消的,你陪着他在这里住着,就当是好好地休息,反正我看这家人都挺喜欢你,说起来……”胡铁花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跟小少爷的事情,他家里人知道吗?” 这句话一出,楚留香僵硬住了,他每日和长笙快活,确实未曾想过叶家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按照他们爱护长笙的程度,假若知道这件事,估摸着楚留香没好果子吃。 看楚留香的表情就知道他俩现在还是地下情,胡铁花同情的看了他好几眼,谁让老臭虫挑谁不好,非得挑个官家的少爷,这到时候被家长发现了,一准一个死。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喝剩下来的酒揣进怀里,一个纵身人影就消失在了叶家后花园里,只留话语回荡在这九曲回廊内。 “这件事情还是老臭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胡我自己逍遥江湖去了!” 楚留香站在原地看着老朋友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气,回身将他自己喝完的酒瓶拎着,慢悠悠的往叶长笙院子的方向走,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来的那一天自然会来的。 事情想得很好,然而当那一天突然间砸下来的时候,就算是向来淡定从容的楚留香也要措手不及。 叶家人的反应比楚留香所预想中的还要激烈的多。 至少叶丞相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时间,叶家上下鸡飞狗跳,叶老大铁青着脸指挥下头的人伺候自家老爹,叶老二拿着他那破扇子遮脸,只用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叶长笙和楚留香两个人身上打转,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事情来得太突然,楚留香完全没有准备,他原本是想循序渐进的让叶家人接受自己,可是没想到长笙院子有个最快的下人,在跟其他下人嚼舌根子的时候,恰巧被叶大少听到了,于是就有了一大家子询问的事情。叶长笙没觉得自己和楚大哥在一起有什么问题,所以痛快大方的在他爹他哥面前承认了,楚留香拦都没来得及拦。 然后,懵逼了半天的叶丞相看看他,又看看楚留香,脑子里费劲的消化着这个惊天大霹雳,等他再次确认了信息之后,终于没能承受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老爹晕过去,叶大哥劈头盖脸的斥责楚留香的时候,叶长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跟着急了。 叶丞相被扶在椅子上,众人掐人中老半天才让他醒过来,他悠悠的睁开眼睛,转眼就看到了自家小儿子一脸人畜无害的盯着自己,抖着张开嘴:“长笙……” 叶长笙忙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他爹的,老老实实的应了声。 “你、你告诉爹爹,你跟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叶丞相拖着嗓音问道。 于是叶长笙就把自己跟楚留香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大体的意思就是自己和楚大哥确实是那啥的关系,还没说完呢,叶丞相两眼又开始翻,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爹!小五你快别说了。”叶清岚赶紧上前去摇晃他爹的身体,防止他又抽过去,一边扭头对小弟说道。 叶长笙听话的闭上嘴巴委屈的看着他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叶二少看现在的情形不大好,给楚留香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带着小五离开这里,免得在这里气老爹。 楚留香会意,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叶长笙趁着场面比较乱的当口,悄悄地离开了叶家书房。 ☆、第70章 七十一 七十一 叶长笙和楚留香的事情暴露了,叶家大乱。楚留香虽然有心想要好好地跟他们谈谈,奈何叶丞相一看见他就想起自己的宝贝小儿子被这人拐走了就有气,好几次就又要翻过去,都被叶清流压了下去。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叶清流建议楚留香出去躲一阵子。 “咱家现在这样你也看到了,你在这里留着也起不到很么作用,反而会让我爹和大哥他们更生气。”叶清流找个空子找楚留香说话,“不如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爹气头下来了,你再回来说说,现在这样谁也没法开口。你也知道小五在咱家多娇贵,你这一上来就往他心上捅一刀,他不气死才怪。幸亏你对咱家有恩,这要是外头的,我爹一早砍了你。” 楚留香沉默着听,他知道叶清流说的都是对的,现在这个局面他确实不太方便继续留在叶家,他转头去看叶长笙,看他也正难过的看着自己,只能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楚大哥不走远,就在你家附近租个房子住,没事的时候偷偷回来看长笙,等你爹和哥哥不生气了,楚大哥就来接你,好吗?” 叶长笙是不愿意的,但是他没有好办法,只能不情愿的点头。 楚留香叹气,上前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几件,“你要听你爹娘的话,我只要得空就来找你,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你要常来看我。”叶长笙不舍得抓住他的衣袖,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爹爹被气得病倒了,他不能不顾着那边。 楚留香再三保证后,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打开窗子飞身纵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看叶长笙失魂落魄的站在窗前,叶清流咳了一声:“行了别看了,人又不是不回来了,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二哥……”叶长笙回头湿漉漉的看着他二哥。 叶清流看他那副表情,叹息一声:“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个楚留香,连爹和大哥都愿意舍弃?” “我没有不要爹爹和大哥!”叶长笙提高嗓门。 “那你是愿意放弃楚留香?” “不是!”叶长笙拍桌子。 叶清流看他急了,也不坏心思逗他了,他掐掐他白嫩嫩的小脸:“不许哭丧着一张脸,有二哥在你身边呢,你怕什么。” “二哥呜……”叶长笙被掐的脸都变了形,却怪怪的忍着让二哥玩。 叶清流让他宽心,爹那头他们再想办法,主要是叶老大不好对付。他摩挲着下巴,其实如果小五这件事处理好了,对他自己也比较有利,毕竟以后万一他要带个呆子回来呢? 这边叶长笙还在焦心不安,那头叶丞相急匆匆的穿着官服进宫去了。 这个点已经该用晚膳了,新登基的年轻皇上有些疑惑丞相这么晚找自己究竟有何事,于是便想也不想的传召了。 叶丞相一进来就重重的跪了下来,给皇上磕了几个头。 新皇被吓一跳,赶紧过去扶起来:“国丈这是做什么?” 叶丞相长了几次嘴,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臣替自己的小儿子求娶长笙长公主!” “长笙?”皇上很惊讶,“国丈没跟朕开玩笑?长笙今年才十七岁,又一向得丞相宠爱,怎么突然就要成亲?这清流还没成亲呢。” 叶丞相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悲愤的说:“臣恳请皇上下旨,不然小儿子眼看就被外头的勾走了!” 皇上大吃一惊,“外头什么样的女子竟把长笙勾的这样?” 提到这个问题丞相就觉得心痛,“不是女子,是个……男子。” 皇上晴天霹雳,在听完叶丞相陈述的事情来龙去脉后,顿时感觉被龙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糊里糊涂的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反正昭柔和长笙年岁相当,两个人小时候玩的又好,也没啥大问题。 他送走了丞相后,赶着去凤仪宫告诉皇后这件事,太刺激了。 而终于得偿所愿的叶丞相则心满意足的带着圣旨回了自己的府邸。 叶长笙还在屋子里长吁短叹,并不知道他爹从宫里头给他请来了一个地雷。 ☆、第71章 七十二 七十二 第二天,叶家再次的炸了锅。 “爹!这是什么!”叶长笙不可置信的跪在地上,听着宣读旨意的太监,傻了。 那太监读完了圣旨,笑眯眯的对还跪在地上的叶长笙说:“叶五公子,恭喜了,这可是天赐良缘呐!” 叶丞相先一步叩头谢恩接过圣旨,然后让下人带着公公去歇息吃些东西,转头去看叶长笙,“昭柔公主跟你也是知根知底,你就收收心思,过阵子完婚。” 叶长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急得说道:“爹爹我不要跟昭柔成亲,我不喜欢她呀!我、我喜欢楚大哥!” 一听到这个名字叶丞相就头疼:“不许提他,他一个江湖浪子,又每日在刀尖上讨生活,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更何况他还是个男子,男子怎有女子温柔贴心,你就是没接触过女子才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新鲜,给你找门亲事成了后过日子你就知道女子的好了。” “我不要女子!我就要楚大哥!”叶长笙生平第一次跟他爹大声说话,小脸都因为情绪激动红了。 叶丞相被气得眼冒金星,为了个外头的野男人,他的心肝宝贝都会对他这么大声说话了,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听爹话,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违抗了圣旨咱们全家是要掉脑袋的。” 叶长笙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叫:“爹爹……”平时只要他这样跟爹爹说话,爹总是会马上就哄他的。 就看不得小儿子这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分分钟就恨不得马上点头同意他的所有要求,但是他终究是狠下心来,甩甩袖子脚底抹油溜了。 叶长笙看他爹跑了抬脚就想追,被叶清岚拦了下来。 “大哥呜……”叶长笙扯他大哥的袖子,企图让他帮忙说情。 叶清岚无奈,他虽然也不同意小弟跟楚留香的事情,但是爹去宫里头讨圣旨让小五和昭柔公主的婚事,他也是不赞成的。 “你放心,大哥帮你去劝劝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安慰了小弟两句,然后让老二陪着他,转身也跟着他爹的方向去了。 这下书房里就剩老二和老五了。 叶长笙沮丧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叶清流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走向,他拿着扇子扇了半天,看老五垂头丧气的样子,给他出主意:“我看爹现在是脑子不太清醒,准是被气糊涂了,你如果真的不想和昭柔成亲,就赶紧进宫去找她商量,趁着皇上还没有昭告天下,赶紧去。” 这句话提醒了还在发呆的叶长笙,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对对对,我要去找昭柔去!”说罢他就要往外冲,还好叶清流及时拽住他,让他换了一身很正式的衣袍才和他一起坐马车进宫去了。 因为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整个过程很轻松,很快一路就有引路太监将他们带往后头去了。叶清流还有点别的事情,所以先去找皇上去了,叶长笙自己进了朝露宫,昭柔长公主的宫殿。 说到这个昭柔长公主,她是现今皇上的唯一的胞妹,今年刚好一十八岁,从小就跟太子哥哥一起读书写字接受教育,行事风格很有男子的魄力,和叶长笙打小就是不打不成交的竹马交情。 叶长笙闷着脑袋进了朝露宫,昭柔正在屋子里看书呢,眼一抬就看到自己竹马愁眉苦脸的进来了,她扬唇轻轻一笑:“哟,终于舍得找我了?” “昭柔,你可得帮帮我。”叶长笙在昭柔长公主身边坐下来,抱了杯茶苦哈哈的说道。 “帮你什么?”昭柔明知故问。 “还能有什么,我们的婚事啊!我跟你哪能成亲啊,你肯定天天打我。”叶长笙不满意,昭柔从小能文能武的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带把的,每次只要俩人一吵架就能把他压身体下面胖揍,所以时间久了叶长笙自动就把昭柔看做自己大哥。 昭柔斜眼看他着急,漫不经心的往后一仰靠在靠背上,“可是我觉得皇兄这婚事还不错,不想退。” “我今年也十八岁了,别家的女儿早出门了,虽说我不愁嫁,但是呢嫁个顺眼的不容易,那些一见着我就两眼放光的臭男人我也看不上,倒不如就跟你凑合凑合,好歹你还不敢跟我横。” 她一脸这主意不错的表情,把叶长笙弄急了。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跟你成亲的呀。” “哦?说来听听。”昭柔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挑挑眉让这家伙自己说。 于是叶长笙就把自己跟楚留香怎么认识的怎么互相喜欢的说了出来,昭柔就静静的听,等他说完了冷哼一声。 “就这样就想把我们家小凤凰拐走,门儿都没有!”昭柔听完了这个故事,不屑的撇撇嘴。 “昭柔!”叶长笙不满的说。 “怎么,为了小情人,连我你都敢顶嘴了,胆子肥了啊。”昭柔恐吓他。 叶长笙心里还是有点怕被打的,可是爱情的力量胜过一切,他死梗着脖子不说话,大不了今天再被揍一顿。 看他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昭柔看够戏了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看你怂样,你真以为本宫想跟你成亲呢,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我皇兄的,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把亲妹妹给卖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就知道昭柔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叶长笙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确信皇上会不会收回成命,但是只要两个人都不想做这门亲事,旁人总也不好强加干涉吧?而且皇上以前最疼他和昭柔了,他们一起去求情,肯定没问题!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皇上,我二哥说要是皇上昭告天下,这亲事想退就来不及了。”叶长笙放下手里的杯子急急忙忙的说。 “不忙,先去找皇后嫂子,她出面帮我们说,胜算会更大一些。”昭柔想的比较周全,这事说来说去,皇后最有资格开口,把她拉过来准没错。 于是两个传说中的被强迫结婚的可怜人,一起往凤仪宫去了。 ☆、第72章 七十三 七十三 皇后正在教小太子念书呢,听到大宫女报音说是长公主和也小公子一起来了,心里大约也明白是什么事情,于是她让人把小太子带去花园玩,自己坐那里喝茶等人进来。 “皇嫂好。”昭柔给皇后行了个礼,往屋子里看了看:“阿麟呢,怎么没看见?” 皇后淡淡的看她一眼:“本宫让人带出去玩了,你一天到晚每个正行,带坏了麟儿你皇兄非把你嫁到西域去。” 昭柔撇撇嘴:“西域?不是小长笙吗。” “姐姐。”叶长笙在一边忍不住插话,虽然叶清婉嫁人后贵为太子妃,如今更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但是长笙还是习惯的和家里一样叫姐姐。 这声姐姐果然也让叶清婉心软,她虽然出嫁的比较早,但是这个幼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和叶家人一样疼。 “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我心里也有数,这婚事是爹跟皇上求来的,我也是刚知道,长笙你先告诉我,你和那个楚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叶长笙知道姐姐肯定能拿个主意,所以把自己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皇后全程都在认真听,等叶长笙说完也叹了口气:“照这样说,那位楚公子也不是那种登徒浪子,只是爹现在完全在气头上,做事难免有些偏激,我这儿也不同意皇上赐的这个婚。你和昭柔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做姐弟还差不多,做夫妻就没有缘分了。” “皇上也是跟我一个意思,但是爹很固执,他坚持认为你是因为没和姑娘相处过才会爱上一个男人,打定主意要把你掰回来。” “姐姐,我、我是真心的。”叶长笙有些急。 叶清婉抬手拍拍他的手安抚:“我自然知道你是真心的,我的弟弟还能看错?” “只是你是真心,那个楚公子也是真心吗?” “他也是真心的。”叶长笙辩解道。 叶清婉摇头:“你喜欢他,自然说他千好万好,咱们家人却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假意,所以根结不在你这里,懂吗?” 叶长笙愣愣的。 “皇上也知道你们不合适,所以那圣旨也就是哄哄爹的,等过阵子爹气头下去了就算过去了,你跟那个楚公子说清楚,想把我叶家的宝物带走,如果拿不住诚意来,莫说叶家,便是皇上也绝对饶不了他!” 从姐姐这里知道真相,叶长笙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就好。” 看他一脸解脱了的表情,昭柔有点不是很开心:“你这什么表情,我就这么可怕?” 叶长笙不想跟她吵架,在姐姐这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来的时候忧心忡忡,走的时候倒是轻快。 叶清流刚从皇上那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小五心情不错,心里也大约猜到了,走过去用扇子敲敲他的脑袋:“怎么,听说不用娶了,高兴了?” “二哥。”叶长笙摸了摸脑门,对他二哥一乐,“二哥你找皇上事情谈完啦?” “是啊,谈完了。”叶清流张开扇子轻轻扇,笑的特别春风得意,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痕也没有破坏他的俊美。 从皇上那里把人要到了能不高兴吗,就看天甲那厮这下还往哪里跑。 叶长笙不知道他哥为啥笑的这么开心,不过因为不用娶昭柔,他也开心。 于是兄弟俩就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叶府,从马车上下来,叶清流看他还是一脸开心,把他拎到一边教育。 “你这表情不对。” “爹知道你今天进宫是干嘛去的,你这早上走愁眉苦脸晚上回来就喜笑颜开,这一看就有问题,爹一怒又去求皇上,你想把这婚事坐实了?” 叶长笙受到惊吓,“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这小脸给我绷紧一点,爹看见你,你怎么难过怎么来,知道吗?”叶清流继续教育。 叶长笙头点的像捣蒜,他当然知道二哥是为他好,所以故意苦着一张脸进去了。 叶清流摸着下巴看他进屋去,想着就小五这脑子,有楚留香肯要就不错了,这演技浮夸的他都嫌弃。 不过一想起这几天就能到位的新派护卫,他的心情也不禁好起来,说起来他都一个多月没看到那个人了,也不知道是胖是瘦。 他要是知道被皇上卖给自己了,肯定会很吃惊吧。 叶二少边走边想,有些恶意的想看那个人吃惊的表情,心情极好的还唱了也没人听得懂的小曲儿,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第73章 七十四 七十四 夜半时分,叶家大院的各个院落已经熄灯了,除了半夜值班的小厮还精神着,其余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乐-文-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穿越过一个接一个的院子,目的地直指叶长笙的小院落。 这个时候,叶长笙正窝在被窝里睡不着,他习惯了跟楚大哥睡在一起了,这样一个人睡觉得很冷,他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默默地属羊来帮助自己睡着。 在他看不见的被子外头,屋内的窗户被轻轻的推开,将寒冷的夜风带入这原本温暖的小屋里,然后一个人钻了进来,回身又快速的关上了窗户,将寒冷挡在了外头。 那个黑影做完这件事后,转过身拍了拍身上的寒气,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 虽然黑夜中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对于来人来说这一点也不成问题,他能准确的看到床上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团,甚至还可以想象里面的少年正平缓柔和的呼吸,一派纯稚的睡相。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拍被子:“长笙开门。” 叶长笙本来正数着羊呢,听到有人拍自己并且还说话了,一时间也没听出是楚大哥的声音,吓得半死。 “嗷——!”他刚要喊,被楚留香飞快的刨开被子捂住嘴。 “别喊,怎么才两天就不认得楚大哥了?” 叶长笙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 “楚大哥?”叶长笙被捂着嘴,艰难的开口。 楚留香露出一个笑容来:“是我,想我了吗?” “嗯。”叶长笙努力地点头,乖巧的不得了。 “我也想长笙了,半夜睡不着就跑来看你。”楚留香深情款款的说道,虽然屋里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叶长笙莫名的就是能想象出来他的表情。 他的脸忍不住红起来,“楚大哥你冷吗,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楚留香眯眼笑,然后快速的把自己的衣袍脱下来钻进被窝里,“果然好暖和,长笙的床还是很舒服,楚大哥睡外头的都不习惯。” 叶长笙害羞的蹭蹭枕头不说话。 虽说才两天不见,但对于正在热恋中的两个人来说,分别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两个人躺在床上虽不到*的地步,但是缠绵温存是少不了的,楚留香还是很怀念叶长笙香香软软的身体的。 “我们这样,好像、好像偷|情。”叶长笙趴在楚留香怀里,喃喃自语着。 楚留香听了这句话却是身子一僵,虽然他无比认同这句话,但是——“你这话跟谁学的?” 长笙男女知识简直贫乏,到底哪来的偷、情这个词学。 “啊?我就是偷听下人们聊天说的,那些小话本里的千金小姐和情人梦都是这样背着家长夜半见面的。”叶长笙解释。 这个情景确实和他俩现在的情况很像,但是楚留香还是掐了掐他的脸:“我们这不叫偷|情,咱们这样的,叫做幽会。” “有什么区别吗?”叶长笙不太懂。 楚留香被问住了,抬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干脆俯身堵住他的嘴巴。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楚留香跟叶长笙又是好一顿厮混,这才依依不舍的从窗子翻走了。 叶长笙喜气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虽然他的身体有些酸疼,但是挡不住今天的好心情。等到书墨小书童端着热水和琴香画屏进来伺候的时候,他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下地了。 “少爷,你今天怎么自己起来了?”画屏走过去帮他把衣服上的一丝褶痕理平,心里有些叹气。少爷出门一趟回来都会自己穿衣了,这让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非常失落,感觉没了价值一样。 “今天天气好!”叶长笙随便找了个理由。 书墨看了看外头阴沉沉的天气,说不定待会又会有一场大雪,实在是没看出来哪里像是天气好的样子。不过少爷说天气好,那就是真的好! “少爷今天要出门吗?”书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以前少爷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常出门,如今大夫都说少爷身体好多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出门玩玩了? 叶长笙一愣,想了一会儿后觉得这注意不错,“好啊,那我们吃完早饭出去逛逛。” 主子出门肯定也会把他们带着,三个人乐坏了,急急忙忙的开始在房间里布早饭。 吃了一碗鸡丝粥,几个水晶虾饺两个小包子,叶长笙肚子满满浑身暖洋洋的打算要出门。 然后他就被守门的管家给拦下来了。 “李叔,我要出门。”叶长笙对着胡子花白的老管家说道。 李管家在叶家干了好多年了,看着叶家两代人长大,对这个最小的小少爷自然是百般疼爱,他想出去玩是没问题,可是最近老爷吩咐了不允许小少爷出门,他也不能违抗。 “小少爷,老爷说了让您在家里静养,马上就要迎娶公主进门了,要像个大人一样成熟。” “我很成熟呀,我出门就是转转,转转就回来。”叶长笙哀求,“李叔你最疼我了,让我出去逛逛嘛。” 他打小一央求人,没谁能舍得再违背他的心愿。李叔看他围着自己团团转软声求自己,心都软成一团,老爷也真是的,不就是出个门吗,从前小少爷身体不好不能出去,怎么现在好了还不让出门呢,管他什么公主皇子的,谁也不能让咱小少爷不开心。 “那小少爷得多带几个人,不然出去不安全。”李管家终于是退让了,让府里头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跟着,就让人开门放小少爷出去了。 “谢谢李叔,我回来给你买东西!”叶长笙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这是他回京城后的第一次逛街,心里怎么能不开心。 几个月没回来,京城大街好像还是没变。其实变没变他也看不出来,谁让他以前老生病,爹娘和哥哥姐姐们总是限制他出行。 叶五少的相貌是出了名的好,他这一出府自然让街上的人伸直了脖子看,不过因为这可是丞相的公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所以叶长笙虽然被那些人盯着不舒服,但是并没有影响他逛街的心情。 他走到一个小摊前,看架子上挂了好多好看的首饰,伸手一个一个的摸着看,个个都做的好精致。他忍不住想起了娘亲头上的碧玉簪,还有刚出月子的大嫂头上的金步摇,好像女子都是喜欢这种亮晶晶东西的,于是他打算给娘亲嫂子带礼物回去。 小摊主很受宠若惊,他这里卖的其实都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和那些金银铺子里大师打造的金钗银环自然不能比的,像叶五少这样地位的人一般都是在那些高级铺子里买这些东西,怎么跑到他这小摊买东西了。 “这个好看。”叶长笙回头对画屏琴香说,“你们觉得好不好看?” 琴香画屏对这些金银也没什么研究,只觉得确实好看,便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少爷这个漂亮!” “哎呀这个梅花也好看!” “我觉得这个秋海棠才精细呢!” 叶长笙被她们一句一句的说,顿时觉得这里的都好看,干脆一个一个的开始挑了。 小摊主看他们挑的开心,忍不住开口提醒:“叶公子,这个……咱们这里的东西,您肯定看不上的。” 正在翻看东西的叶长笙不明就里,茫然的问:“为什么啊?” 想说这里的东西您买了太掉价,但是一抬眼看着后头几个抱剑的侍卫正冷冷的瞪着他,小摊主立刻就噤声了。 叶长笙看他不说话了,低头又开始挑拣。 他给自己母亲挑了一个富贵牡丹,给嫂子选了个翠玉芙蓉,还给奶奶也选了一个素净的木簪子,然后给一起跟来的画屏琴香两个小丫鬟也买了耳环,付了钱后就开始逛下一家。 小摊主拿着手里的银子心情复杂,虽然说赚钱了是高兴,还是觉得替五少爷吃亏,怎么能就在摊上买东西呢。 叶长笙不知道摊主的心思,他已经玩开了,一边还想着要回去给爹爹哥哥们都带礼物,还有小侄儿的,还有刚出生的小侄女的,一上午的时间都在各处乱窜选礼物了,忙的不可开交。 而叶府里头,等到叶丞相终于发现自家宝贝疙瘩跑出叶府,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恼怒的拍桌子,“谁把他放出去的!?” 李管家站出来鞠躬:“老爷,是老奴放出去的。” 一看李管家,叶丞相嗓子就噎住了,他一向尊重这位为叶家尽忠几十年的老人,从来不会为难他,如今这位老管家把人放出去了,他肯定不能对着他大吼大叫,更不能上家。憋了半天后,叶丞相只能悻悻地说:“李叔啊,那什么,下次不能让长笙就这样出门,那多不安全。” “是,不过小少爷带了人出去的,应该不会有事。”李管家诚恳的说,再说在京城这片地,谁活腻了敢招惹五少爷。 叶丞相一腔怒火没处发,心情很糟糕,想着等一会儿那个小混蛋回来了,自己一定不能心软,一定要拖过来狠狠地教训,谁说请都没用! 等到叶长笙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错过了府里的午饭时间,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在外头吃过了。 一回家他就直奔书房来了,爹爹肯定在那里。 “爹!我回来啦!”叶长笙在外面玩得高兴,喊他爹的尾音都是上扬的,把屋子里还在生气的叶丞相听得心里一颤,忍不住就又开始萌上儿子了。 叶长笙跑进书房一看,原来娘亲大哥都在啊。 “爹娘,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的!”他高高兴兴的开始把怀里的小包袱拿出来跑到他娘面前献宝,“娘你看,我给你买了簪子,好看吗?” 叶夫人一听有自己的礼物也高兴起来,这几天病怏怏的身体似乎也精神了。 虽然她一看就知道长笙买的和自己戴的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这可是小儿子第一次给自己带礼物,叶夫人还是高兴,“好看,长笙长大了,知道想着娘亲了。” 叶长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又转向了他爹。 叶丞相正绷着脸假装在生气,其实耳朵却一直竖着,想看儿子有没有给你自己带东西。 “爹,我给你买了新的砚台,上次那块你生气给摔了。”叶长笙掏出了一块新的。 上次那块,叶丞相在得知他俩的关系的时候,没忍住给砸了。 叶丞相还是想生气,但是儿子给带礼物了,他心里又高兴,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孩子。” 叶清岚早知道他爹什么德行了,反正小五也给自己带礼物了,就自顾自的喝茶。 就在这个时候,叶二少进来了。 “爹,我听说小五儿出门去了?”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叶丞相本来就有火,又舍不得冲小儿子发,一看叶二少进来了,当下火力转移。 “孽子!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就知道在外头野!你还知道你有个爹!” 刚一只脚踏进来的“孽子”叶二少:“……”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74章 七十五 七十五 叶长笙和楚留香就开始在叶家其他人眼皮子底下偷摸见面的日子,期间叶长笙一直在努力的说服爹娘和大哥,但是收效甚微,他们两个人一直都不愿意接受楚留香的身份,他也只好继续把地下情坚持下去。 大白天的不能出门,叶长笙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书墨在一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少爷,咱们还出去玩儿吗?” 叶长笙有气无力:“不想去,去哪里都被跟着,没意思。” 书墨有些失望,他比叶长笙还要小一岁,特别爱玩爱闹。 主仆两人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哀叹连连,琴香突然从外头跑进来一脸的震惊:“少爷!外头有个姑娘指名道姓的要找你!” “姑娘?”叶长笙也是一愣,他好像不认识京城里哪家的姑娘啊,“有没有说叫什么?” 琴香歪了歪头:“好像是叫沈青。” 阿青!? 叶长笙来不及反应了,立刻带人出去看:“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几个人飞快的跑到叶府大门口,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嫩黄色衣衫的姑娘正怒瞪着守门的侍卫,:“你们干什么不让我进去!信不信我爹来了,让你们通通不好过!” “阿青!”叶长笙欣喜的喊了一声。 沈青听到他的声音也抬起头来,“笙笙!” “你怎么来了?”叶长笙从台阶上走下来问道。 听他这么问,沈青不满极了:“你说会找回来找我玩,但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所以就自己跑来京城找你啦。” “你自己来的?沈先生呢?”叶长笙伸脑袋左看右看,没见到那个气质超然的沈先生。 提到自己爹,沈青有些心虚:“他不带我出来玩,所以我就自己跑出来了,一路问了人才找到京城的。” 叶长笙看着她,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炸雷,“你是……离家出走?” 沈青满不在乎:“离家出走多难听,我就是自己跑出来闯荡江湖!反正我爹也不在家。” 在叶长笙有限的认知里,离家出走是很严重的一件事,试想如果他离家出走了,家里人肯定急得要死,满天下的找他,爹娘哥哥姐姐说不定饭都吃不下。 “不行,你必须要回家去,不然沈先生会很担心你的。”叶长笙劝她,“你要是想来看我,可以让沈先生带你过来。” “我不要!”沈青气愤,“我爹不带我出来玩,我都央求好几次了,我一个人在庄里头,闷都闷死了。” “我在这里玩几天就回去,好不好?”沈青可怜兮兮的哀求。 叶长笙自己年纪都不大,看她又水汪汪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没什么主意,不过他当然不会把沈青放在外头乱跑,所以打算先把人留下来,然后跟楚大哥商量怎么办。 “那你先跟我进来,我让人给你安排客房住。” “好呀好呀,笙笙你真好!”沈青喜笑颜开,高高兴兴的跟他进了门。 小五儿带了个妹子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叶丞相第一时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急急忙忙就奔着他的小院子就过来了,后头还跟着叶大少叶二少还有刚归家不久的叶二小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门,就看到叶长笙正耐心的给那个姑娘介绍自家院子里的佛你高兴。 “你看,这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梨花树,可惜现在没到开花的季节,不然可漂亮了,等下次有空你一定要来看看,不比你们那里的桃花差。” “长笙!”叶老大喊了一声。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停下来,叶长笙走过来:“大哥?爹?你们怎么突然就跑来了。” 当然是听说带了个姑娘回来啊! 叶丞相咳了一声,眼光瞄了一眼正好奇打量他们的小姑娘问:“长笙啊,这个姑娘是?” 叶长笙立刻就给家里人介绍:“爹,大哥二哥,这个是我在外头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沈青。” “阿青,这是我爹,这个是大哥,哪个是二哥。” “叶伯伯好,叶大哥叶二哥好。”沈青以前常听叶长笙将自己的丞相爹将军大哥大官二哥,所以也不扭捏的就叫人。 小姑娘长得漂亮,还有礼貌,看着就有一股子聪明劲,特别讨大人喜欢。 “你在外头认识姑娘,怎么不跟爹说?”叶丞相特别高兴,就说儿子肯定是被楚留香迷惑了,否则怎么好好地女孩子不要,你看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好事好事。 叶长笙其实都把这茬忘了,听自己爹说起来,不好意思的对沈青说:“对不起啊阿青,我都忘了对他们说起你的事情了。” 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叶丞相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心里很欣慰。 叶大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跟叶长笙说了几句话后就把几个人都拉走了。 叶丞相正看的高兴呢,冷不丁被叶老大拽出来,很不开心:“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爹,我得提醒你,你已经向昭柔长公主提亲了。”叶大少不客气的说。 叶丞相想起这件事来,有些后悔起来,当时太生气了所以跑去宫里头求圣旨,现在这么看的话,这个叫沈青的小姑娘也很可爱,跟咱们长笙站在一起简直天赐良配,可是公主那边的婚事已经求来了,他是脑子不够砍了才回去悔婚。 叶大少不想告诉他爹长笙的婚事不过就是皇上糊弄他的而已,他虽然也不同意楚留香的事情,但是到底还是心疼弟弟,他自己的婚事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 至于爹这边,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 说完他就拉着老二和小妹走了,小妹整天在外头不着家,这次回来很多事情都还不太清楚,得跟她说明白了。 楚留香在得知沈青私自跑来找叶长笙,头都大了,他可以想象那个爱女如命的沈如山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大发雷霆,没准这会儿已经在追人的路上了。 “我们要把她送回家吗?”叶长笙趴在被窝里看着楚留香问。 “送回去就不必了,我写信给沈兄,让他过来带人就行了。”楚留香凑过去亲亲他。把被子压好。 叶长笙还是挺喜欢沈青这个玩伴的,不过她偷跑出来这件事还是不对的,所以他也没坚持要人留下来陪自己玩。 楚留香看他好半天,突然问:“昭柔公主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啊?呃……”叶长笙就瞒着这件事呢,陡然听到楚留香提出来,心虚的不知道要看哪里。 “说。”楚留香捏捏他的脸。 “没有,我没有要娶公主,是爹爹自己进宫去求来的,我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我放宽心,我不会真的娶昭柔的,你放心。” 看楚留香还是阴沉着脸,叶长笙大着胆子挨过去蹭蹭:“我说真的,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娶昭柔的,我跟她不合适,她老是欺负我,我才不跟她成亲的。” “楚大哥,你别生气。” 楚留香自然之道叶长笙是什么性格,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背着自己成亲,他就是故意逗逗而已,没想到长笙居然自己凑过来软玉哀求,看上去真是可爱极了,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不过想归想,他的脸上还是不好看,一只手伸进人家衣服里四处乱摸:“看你表现。” 叶长笙瑟缩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又挨过去,乖巧的不得了。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回身熄灭了烛火,然后掀开被子躺进去,慢慢的把人剥了个干净。 今天夜里,他得好好地享受,长笙这样主动的机会可不多呢。 ☆、第75章 七十六 七十六 沈青就这样在叶府暂时住了下来,叶家上下都知道这是小少爷的朋友,因此仔细小心的伺候着,沈青的性子活泼爱闹又任性,在他们这里里呆了几天就无聊了。 “我想出去玩儿,笙笙。”她又开始缠着叶长笙出门去,“在这里闷都要闷死了,还不如我自己的家里舒服自在。” 叶长笙这几天每天都带她出去玩,自己也很累的,所以他好言劝道:“今天要不歇息一下吧,我实在不想出门,你要真的想出去,我让人陪你去。” 楚留香已经带书信给沈如山了,相信很快他就会来把人带回去,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总是呆在别人家里也不太好。 沈青没达到要求很不高兴,跺了跺脚气哼哼的走了。 叶府这边来了小客人,那边宫里头昭柔公主也被她皇兄念叨的烦了,干脆包袱一卷溜出皇宫来找叶长笙。 她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叶府,也没让人通传,反正她也常来,根本不需要人去通告,只是她没走几步呢就被一个迎面而来气哼哼不看路的小姑娘撞到了。 “哎哟!”沈青被猛然一撞疼的痛叫一声,站稳了身子抬眼一看,只见她的面前站了个特别好看的高个儿姑娘,正用一双略带探究深意的眼神看着她。 见对方撞了自己也没道歉的意思,沈青怒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撞了人家一句话也不说话,你什么意思啊?” 沈青被她爹宠坏了,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吵。 然而她对面的可是当朝公主,天家贵女,那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冲,长这么大还没见谁敢跟她大声说话呢。她原本见这姑娘生的娇小可爱多看几眼,谁想接下来这小姑娘就脸色难看噼里啪啦问责自己了,于是她当下也不让了。 “路在这儿,本宫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你管那么宽?” 沈青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讲理的,“你撞了我一句话没有!好没礼貌!” “分明是你自己不看路一头撞上来,怎么就怨到我了?再说我也被你撞得不轻,怎么不见你道歉?” 沈青平时也算伶牙俐齿的,如今却被昭柔处处占着先机压她一头,被惯坏了的脾气就上来了,娇喝一声就开始动手。 她的功夫传承自他爹沈如山,身手自然不错,只是她爹向来疼她舍不得她吃苦,所以身手不错但是内力不足,遇上江湖小贼是没问题但是要真遇上高手也是只有吃亏的份的。偏偏不巧,昭柔就算个高手。 昭柔打小就喜欢舞枪弄剑,跟着宫里的各个师父学了不少,又曾经跟随曾经的太子哥哥上过战场,一场打下来,沈青居然一点都没讨到巧,反而还被压着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沈青就被打趴了。 “小妹妹,服不服?”昭柔抱胸得意的看着她。 一群叶府的下人躲在一边看着没人敢去阻止,那可是最最跋扈的昭柔长公主,五少爷都怕的人,他们这些人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沈青从地上爬起来,自觉被欺负了,身边却一个帮忙的人也没有,离家出走那么多天爹也没找过来,心里本来就难受,当下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昭柔在宫里接触的要么是高贵端庄的嫔妃,要么是等级没她高更没她得宠的公主,基本都是对她温顺恭敬的,头一次见到这上来就对自己动手,打不赢了还能坐地上哭的。 她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站一边看了一会儿,可是那丫头却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昭柔被她哭的头疼,只好无奈的说:“本宫不过就是打了你几下,也没下重手,你别哭了。” 沈青不搭理她,抹了抹眼泪继续。 昭柔哄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停下来,干脆蹲下身来给她擦眼泪:“好了我道歉行吗,你别哭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能哭的,你比小凤凰还娇滴滴的。” 沈青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小嘴还一抽一抽的:“谁娇滴滴的!” “你呗,我一个公主都没你娇弱。”昭柔撇撇嘴,“我也是头一次见到比我还嚣张的,下次皇兄可不能再说性子暴了。” “皇兄……你是公主吗?”沈青眨巴着泪眼看她,一张小脸都哭肿了。 昭柔瞬间被萌到了,结结巴巴的说:“啊。” 沈青也忘了跟着人有仇了,“那你认识昭柔公主吗?我以前听笙笙说过。” “笙笙?长笙?他说我什么了?”昭柔问道。 “她说昭柔公主人可好了,能打能喝讲义气。” 昭柔有些不好意思,“本宫觉得你这小姑娘也是挺可爱的,走,咱们不蹲在这里说话,去里头好好地聊个痛快!” 于是,等叶长笙得到消息跑过来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自己跑去后院说话去了。 此事真是虚惊一场,叶家人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这里姑娘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真要在府里头打起来,还真是没人敢上前去拦得住。 叶长笙听说两个人去后院说话去了,也没过去打扰她们俩,反正应该也不会弄出什么大问题的,他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的字才写了一半呢。 然而,就因为他们没人上去干扰两个女孩子说话,所以连她们在说什么都没人知道。 昭柔和沈青说话,越谈越投机,而且也被沈青性形容的江湖生活吸引了,心里格外的向往那种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洒脱自在的武林生活,于是当下拍板要出去闯荡闯荡。 而沈青也对昭柔公主的谈吐气质言行举止很崇拜,听说对方有意要行走江湖,也嚷着想跟着她去。 两个姑娘家意见非常合得来,嘀嘀咕咕到大半夜后,趁着没人守着,翻墙从叶府跑出去了,只留下张字条来。 当第二天早上,叶丞相看到字条上面昭柔公主那大气恢弘的字体写的内容后,两眼一翻没忍住又昏过去了。 而皇宫里也是乱作一团,到处都在流传这样一个消息。 昭柔公主跟着一个江湖女子私奔啦! ☆、第76章 七十七 七十七 昭柔公主跑了这件事对叶丞相的打击很大,堂堂一个公主在自己府里头没了,他哪还有脸面对皇上,虽然皇上一个字都没有责怪他,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老脸没处放,这几天都是请假在家休养的。 朝廷派出了很多人马四处的找公主,皇上也不是担心公主的安危,毕竟自家妹妹自己最懂,出去的话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只是毕竟是公主,在江湖抛头露脸的也确实有损皇家威严。 丞相也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公主,他还是想把公主迎娶进门的,但是这个说法遭到了叶长笙强烈的抗议。 “昭柔和我真的互相不喜欢,爹爹你怎么老是要把我们拉到一起!她要是喜欢我,就不会跑了。”叶长笙现在跟他爹卖萌撒娇都没用了,只好据理力争。 叶丞相愁得胡子都快长出来了,“你不喜欢公主也行,那爹给你挑个品行不错的官家小姐。” “我不要!”叶长笙不高兴。 叶丞相心如死灰,养了个宝贝儿子,跟了外头的野男人后就对爹爹冷言冷语了,心塞。 其实这都是叶丞相自己的玻璃心,出去楚留香这件事,叶长笙还是很孝顺的,没事就跑来拍马屁给捶腿揉肩的,小嘴可甜了。 叶丞相如风一样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叶长笙有心里也很难过,爹迟迟的不接受他和楚大哥的事情,他跟楚大哥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是却偷偷摸摸的才能见面, 晚上的时候,叶长笙心情不好饭都不想吃,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随便吃了一点就撤了饭桌,郁闷的趴在自己的桌边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楚留香拎了一壶酒推窗而入,看他有气无力的趴在那里,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脸:“怎么了?” 叶长笙知道是他来了,从桌上爬起来看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抱住他的腰,撒娇一般的蹭来蹭去,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察觉到叶长笙情绪不佳,楚留香把手里的酒壶放下关切的问:“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的叶五公子?” 叶长笙摇头,却伸手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 楚留香微微挑眉,他也知道昭柔和沈青私奔的事情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修书一封带给了正赶往叶府的沈如山,让他调转马头去找混江湖去了的两个小丫头。如今看叶长笙这个样子,想也不是因为昭柔的事情,那么就应该是来自于叶丞相? 一想起叶丞相,楚留香也很心塞,到现在这位岳父大人也不肯见他,他倒是想去表现一番,但是长笙总觉得他爹现在身体不好,万一要是气出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所以他也就只能跟着躲躲藏藏。 这让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的楚留香也觉得很是窝囊。 就在两个人沉默的抱在一起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叶长笙以为是他爹,小脸一白,楚留香无奈就被他赶到了房顶上去待着。 门开了,居然是叶二哥。 “怎么了?小脸这么难看,给二哥看看。”叶清流轻佻的摸了摸弟弟的脸蛋,叹了口气:“看这瘦的,又看到下巴了。” 叶长笙无精打采的,“二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叶清流叹了口气,“我听爹说,最近打算给你相个人家。” “我都说了我不成亲!”叶长笙一听这话就心烦。 叶清流点头表示理解,“不过爹说不找姑娘家了,他觉得你大约是真的不喜欢女孩子,所以想着既然你喜欢男人,干脆就给你找个男人。” 叶长笙半晌合不上嘴,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意思?” “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逼你是不对的,大哥也教训过了。所以他打算给你换个方法,给介绍一些朝中品德不错,家里无妻无妾的青年才俊,看看你们能不能试试。” 叶长笙摸不清爹的脑回路。 “可是我只要楚大哥的。” 叶清流敲了敲扇子,拎了把椅子过来,“来小五,反正现在也没外人,二哥跟你好好谈谈。” 叶长笙想说没呢,房顶上头还有一个在呢,不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张嘴。 “其实你要理解咱爹,包括我和大哥在内,我们反对你和楚留香在一起,是有原因的。”叶清流难得收起了一天到晚不正经的脸,严肃的说:“虽然我看起来没表态,但是其实我心里也是不赞成你和楚留香的。” 叶长笙张嘴想说花,叶清流止住了他的话头。 “我反对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个男子,长笙你想过没有,你真的了解楚留香这个人吗?” “他诚然是个英雄,品格也算不错,而且对我们家还是有大恩的,光这些就足以在咱们家奉若上宾。” “但是如果是涉及到你的话,这件事就会变得很严重。” “大哥那天派人去查了楚留香的底案,得到的结果让他拍碎了一张桌子。那楚留香是个风流种,你知道他在外头的红颜知己,跟他有过关系的女子有多少吗?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风流债吗?” “我们叶家向来重情重义,你看无论是咱爹娘还是叔伯婶婶还是大哥大嫂,都是一心一意的,你到楚留香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谁知道那楚留香对你抱的是什么心思?或许他觉得和女子在一起腻味了,尝尝你这小嫩果子也不错?” 叶长笙脸上更白了,二哥说的这些,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楚大哥对他是真心的,他不是傻子,能感觉的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说你的楚大哥不是这种人,但是花无百日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能保证他能这样对你一辈子?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间又开始怀念从前万花丛中过的日子?你觉得,你和他比起来,真要分开,谁会伤的更重?” “不是……”叶长笙还是想要辩解,但是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再有,即便他确实改正了,那以后呢?你要跟他混迹江湖吗?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流,唯一可以暂时歇脚的地方,就是一条海上的大船,而且听说那船上还有三个他的红颜知己,个个都对他敬仰爱慕,你难道能心甘情愿的跟他在这样的地方住?面对三个女人?” “就算你愿意,你考虑过爹娘,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是我们捧着长大的,你以为我们会愿意看着你跟一个除了一身风流债什么也没有的江湖浪子,去过颠沛流离四处漂泊刀口舔血的日子吗?你何其忍心?” 叶长笙不吱声了,闷着头掉眼泪,他知道自己任性,所以让爹娘哥哥姐姐都操心。 叶清流看他哭了,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擦眼泪,“所以爹退步了,他觉得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女子也行,那就给你找个合适的男子,互相照应着过日子也不错,至少朝堂中我的那些同僚们,都是知根知底家离得近的,有哪些真心喜欢你的,愿意和你义结金兰,你是什么动向,我们都能看得见。” “你说你要跟楚留香走了,在外头谁知道你什么情况?饿了渴了病了委屈了,谁给你做主?” “所以,谁都行,就只有楚留香不行。” 叶清流抬头对着房梁上的人说:“若你真的爱惜他,就让他安心。” 楚留香在上头把他所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其实叶清流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里,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得。 他没反驳,因为其中有一部分是确确实实存在,他半点都辩驳不了的,比如那些红颜的存在。 楚留香从房梁上跳下来,面沉如水的看着同样正含着泪看着他的少年,只是从前长笙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坚定而纯粹的。 而如今,他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同样纯粹,但是里面有些东西,开始动摇。 楚留香呼吸一痛,他知道让长笙动摇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正如叶清流所说的,他没法给长笙一个安稳的环境,没办法让叶家人对自己放心,没办法……让长笙安心。 他恍然间觉得,似乎有一条鸿沟,一下子横在了他和长笙的面前。 那条鸿沟的名字,叫做叶家人。 ☆、第77章 七十八 七十八 楚留香看着叶长笙眼里的动摇,苦笑了一声。 “我没办法为我自己辩解什么,我以前……的确曾经有过不少红颜知己,也确实风流浪荡过,这些都是真的。” 叶长笙往他哥身边瑟缩了一下,安静的听他说话。 “但是,那些都是在遇见你之前的事情。”楚留香继续说,“我自从心悦你之后,就没再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来往了。” “过去的事情我没法改变,但是以后的可以,我对你是真心的。” 叶长笙从他哥怀里探出个脑袋,“那、那你的船呢?真的有三个姐姐?” “那是我收养的三个女孩子,或许对我确实有一些别的感情,但是我从未将她们当做情人,我只是把她们当做妹妹看待,绝无半点私情。那条船算是我的半个家,我偶尔漂泊累了会过去歇几天,不过我已经打算遣散那条船了。” “为什么?”叶长笙有点好奇。 楚留香又走近一步看他的眼睛:“因为我已经在你这里找到家了。” “二少,我知道叶家人对我意见颇多,我自己也知道楚某过往劣迹斑斑不值得信任,但我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已经打算好了,有了长笙以后就退隐江湖,从此就这么安定下来,一心一意的陪着他。” 叶长笙有点吃惊:“楚大哥,你不闯江湖啦!?” “我在认识你之前,确实曾经打算孤身一人浪迹天涯一辈子,老了就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到死,你的出现原本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但是我既然已经找到了可以厮守一生的人,自然要为你打算,就像叶二少说的这样,我不能拖着你以身犯险,我……付不起这个代价。” 楚留香的眼睛里满是诚恳,看着叶长笙也是温柔缱绻,叶长笙很快就败下阵来,从他哥怀里挣出来就往他身边去了。 “楚大哥……”叶长笙被楚留香一把拉到怀里,小声的咕哝一声。 叶清流斜着眼睛看他俩腻腻歪歪的,自己这个破坏他人感情的危险分子被晾到了一边,心里格外的不爽。 老子现在还是光不溜秋的独身汉呢,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黏糊? “哼,你把话说的再好听也没用,家里做主的人又不是我,你有本事把这些话说给爹和大哥听去!”叶清流眼睛快瞎了,愤怒的一甩袖子就走了,当然没忘记替他们把门关上。 屋子里就剩下了这对情侣,楚留香在叶长笙的额头轻轻一吻,叹息一般的说:“是时候,去找叶丞相了。” 叶长笙身子一僵:“可是,爹和大哥万一又把你轰出来怎么办?” “不会,就算他们轰我一次两次,总不能轰我一辈子,说来说去他们就是担心你跟了我会受苦,我只要打消他们的疑虑就行。”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楚留香轻声说。 把人哄到床上去睡觉,楚留香这次没有留下来过夜,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叶长笙熟睡的小脸,伸出一只手留恋的在他脸上滑来滑去,然后俯身亲了一下,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第二天的时候,叶长笙吃早饭都是心不在焉的,因为昨晚上楚大哥跟他说今天会正式上门拜访爹娘,所以他担心的饭都吃不好。 被琴香画屏两个大丫鬟联手喂着吃了一点饭,叶长笙还没站起来就听跑过来的书墨说那个楚公子来了,正被人领着往书房去呢。 叶长笙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楚大哥一大早就上门来了,急得团团转。 “少爷,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楚公子啊?”琴香看自家少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忍不住问道。 “你这不废话吗?”书墨翻了个白眼,凑到叶长笙身边:“少爷,那个楚公子现在来找老爷,老爷最近心情不好,会不会叫人打他板子?” 一听到板子,叶长笙就更紧张了,家里的下人有时候犯的错很严重,爹都会很严厉的让打板子,他偶尔会看见,那些下人们叫的特悲惨,让他心有余悸,万一楚大哥也被打了…… “不行,我得去找我爹!”叶长笙站不住了,回身就想往书房跑。 但是画屏机智的拦住他,“少爷,您就这样去是肯定不行的,说不定老爷一看到你就更生气了,老爷那么疼你,本来就不喜欢楚公子,这样你一出现简直是火上浇油啊!” “那怎么办!楚大哥要是真的被打板子了得多疼啊!” 画屏眼睛转了几圈,给他出主意:“少爷您先去一趟老夫人那里,您可是老夫人的心尖肉,只要老夫人站在您这边,有她出马老爷肯定不敢动武。” “奶奶?”叶长笙一愣,然后低头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个道理,于是急急忙忙的说:“那我们快去找奶奶!” 一行人急匆匆的就往芭蕉园去了,值班的大丫鬟刚来得及通报,叶长笙就攒进去了:“奶奶!” 叶老夫人此时刚用完早膳正在丫鬟的搀扶下在园子里赏花散步,一听到自己宝贝孙儿的声音,立刻就眉开眼笑:“奶奶的小孙儿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奶奶!”叶长笙跑的满头都是汗。 “怎么笙哥儿这么急着跑过来,你们也不顾着一下?”叶老夫人担心他身体不好,有些责怪的看着跟过来的几个下人。 叶长笙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奶奶……您要帮帮我呀!” 叶老夫人一听就好奇了,自家这小孙子是整个叶家最受宠的,什么时候这样慌里慌张的跑来向自己求助,“你慢点说,怎么了?” 于是叶长笙就把自己跟楚大哥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奶奶您快跟我去找爹爹,万一他真的要打楚大哥怎么办?” 这件事叶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叶丞相担心她年纪大了要静养,不宜掺和这些事,所以就没告诉她,所以今天叶老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后。 听完后她就怒了。 “这些孩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个人告诉我一声儿,要不是笙哥儿今天跑来求救,那混帐东西还想瞒着他老娘!”叶夫人愤怒的跺了跺手边的拐杖,声音飙高了几倍,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奶奶,爹爹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我……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叶长笙赶紧安抚她,“您别生气。” 叶老夫人看叶长笙怯怯的看着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奶奶不是对你发火,奶奶就是想教训你爹。” “跟奶奶走,奶奶给你做主!”叶老夫人抓着叶长笙的手,气势汹汹的就要往书房那边去。 叶长笙赶紧扶着她,祖孙俩就这么杀过去了。 书房里,楚留香正跪在叶丞相叶夫人以及叶大少叶二少面前,他从进来说明来意后就一直保持了这个姿势。 “楚大侠对我们叶家有恩,叶家上下无不铭记在心,一刻都不敢忘,所以楚大侠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叶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都可以为你做到。” “但是,这个要求里,不包括我叶家的小少爷。” 叶丞相坐在正位上义正言辞的说。 楚留香依然跪在下面,诚恳的说:“叶大人,楚某之所以跪在这里说话,是诚心诚意的向您求一个机会,我对长笙绝对是真情实意的。” “更何况……他现在也离不开我。” 叶丞相一听这话就冷笑:“楚大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叶家人没有谁离不开谁的说法,长笙说不准三五年就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楚留香抬起头俩,郑重的说:“不是这个,在下实话实说,叶大人以为,长笙为什么突然间身体健康,太医都说可以无忧的活下去了?” 这个问题一炸出来,叶丞相整个人都僵了,不只是他,在书房里坐着的其他人也都紧张起来,他们确实一直对自家孩子莫名好转的身体很奇怪,但是又找不到原因。 “那是因为,长笙现在的性命,和楚某连接在一起,我生他生,我死他死。” 楚留香这句话刚说完,叶丞相就愤怒了,失去控制的拿过手边的一盏茶就砸了过去,飞溅的茶水和瓷杯碎片将楚留香好看的脸上划出了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爹!你先听他怎么说!”叶清岚比他爹清醒几分,知道这事有蹊跷,盯着楚留香说道:“还请楚大侠把话说清楚了。” 楚留香便把乌木蛊的事情说了,“那时长笙已经行将就木,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保全性命,用我自己的生命来维持他的。” “其实这乌木蛊的效力是双向的,我生他生,但是他若先去了,楚某也是不可能独活的。” 楚留香抬起头来,目光迥然直视叶丞相,“所以,我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了一半在长笙手里,他不能离开我。” 他这番解释完,叶家人都震惊了。 叶丞相最初以为,楚留香是用了什么邪术控制了长笙的性命,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用自己的命延续长笙的。 长笙身子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楚留香也就跟着没了。 一般人,若不是用情至深,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正因为有这样一层顾虑在,所以楚某早就打算好退隐江湖,以后绝不以身犯险,保全长笙的性命为先,他若是喜欢住在家里,那楚某就跟他常侍叶大人左右,若他想出去看看,楚某也就策马陪他同游。” “这是我最郑重的请求,请叶大人成全。”楚留香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就连原本反对的叶丞相也不吱声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片吵吵嚷嚷,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叶长笙扶着奶奶焦急的走进来:“爹!你不能打楚大哥!” ☆、第78章 七十九 叶长笙一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楚留香脸上的伤,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把奶奶扶到屋内的椅子上坐好,回身急冲冲的直扑过去,楚留香和叶丞相吓了个半死,地上都是碎片,万一摔上去了怎么得了! 当下楚留香也顾不上什么跪不跪了,忙起身把人接住抱在怀里脚步一转站到安全地带,“怎么冒冒失失的?”他有些责怪的语气。 叶长笙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看上头几条细小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后松了口气,“我怕爹爹打你板子,就跑过来了,你放心,我带我奶奶来了,别怕!” 一边围观被冷落的叶老爹:“……” 心塞。 他一转身想当做没看见,结果抬眼就跟他老娘的视线对上了。面对老太太凶残的眼神,叶丞相不自在的咳了一句,假装什么也没有:“娘,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叶老夫人怒瞪他:“你还知道你有个娘!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要不是我乖孙跑来找我,你还想一直瞒下去是不是?” 叶丞相无奈:“娘,这不是怕您操心吗。” “你还知道让我操心?你都把长笙逼成什么样了!我瞅着都瘦了,你看看他那个小身板,还能撑得住什么!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知道疼孩子?” “娘,谁说我不疼他。”叶丞相头疼,“他带了个男人回来,我难道就这样不管吗?” 叶老夫人又跺了跺拐杖,“你管他喜欢谁,有你这个爹在,谁能把他怎么样?咱们叶家这么大是当死的吗!笙哥儿打小身子就不好,他高兴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就顺着点能怎么样,是不是非把人逼死了,你就高兴了?” “娘!”叶丞相生气了,“您说的这叫什么,长笙是我儿子,咱家谁不捧着宠着,怎么能说是逼死!” “那你看看这孩子没有!今早慌慌张张的跑老找我,脸都煞白的,一身都是冷汗,这才开春天冷,若是病了你不还得跟着心焦?” “这孩子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虽说是个男人,但是无论喜欢谁,笙哥儿高兴不就行了,咱们这些年求的不就是这个吗?你也不是那迂腐的人,怎么这事上就糊涂呢?” 叶夫人这时候赶紧过来给老太太顺气,扭头叹气的说:“老爷,我刚才就想说了,怕你生气就没好开口。我觉得娘说得对,你看长笙这几天脸色多难看,我看着心疼,老爷爷心疼,这又是何必呢?” “更何况刚才楚公子说的多好,虽然从前风流了些,但是如今他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又对长笙一心一意的,咱们还图什么啊?你真把人赶走了,长笙一天到晚的也不快乐,到时候你就高兴了?” 叶丞相背着手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爹……”叶长笙泪汪汪的去扯他爹的衣袖,小脸上满是哀求。 叶丞相一看他这样就舍不得,再加上家里最厉害的两个女人都在指责他,他也心软了,“不是爹不答应,但是万一他要是对你不好,爹……爹怕你受不了。” “叶大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楚留香趁机说道,目光直视着他。 叶丞相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坚定看自己的楚留香,再瞅瞅自己老娘和妻子,终于是退步了:“我不管了,不过楚留香,你若是对长笙不好,本相定不饶你!” 楚留香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叶丞相虽然听上去仍然十分的不情愿,但是既然松口了就不错了,以后机会多得是,总能慢慢的让他们彻底接受自己。 叶长笙最高兴,他凑过去给他爹卖萌:“爹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叶丞相看着他果然瘦下来的小脸,有些心疼的摸摸他的头:“怎么饭也不多吃点,好不容养了点肉,又没了。” 知道他爹还是疼他的,叶长笙点头:“爹,我和楚大哥以后都会孝敬你和娘的!” 叶家的这场大波算是平息了下来,叶二少刷的一声打开扇子遮住半边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小弟和爹身上来回的转悠,寻思着自己那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毕竟他可没小弟先天就萌的优势,到时候爹说不准就把那谁给掐死了。 叶丞相那一关算是过了,叶大少那一关却还勉强悬着。等楚留香和叶长笙欢欢喜喜的回自己的院子,还没坐下来说几句话呢,叶大少就冷这张脸过来了。 他还是看楚留香不顺眼,就觉得自家小弟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能就这样给了人,但是他也知道小弟的心情,所以比他爹还憋屈,找不到地方发泄,干脆一路跟过来,坐下后就开始约法三章,语气森冷处处威胁。 楚留香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大将军的威严很吓人,但是他还是受得住的,把弟婿的角色扮演的很到位,叶大少找不到把柄,喝了会茶后就走了,毕竟弟大不中留,万一他为难的狠了,小弟不跟自己好了就坏了。 于是,终于算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话,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叶长笙亲自给楚留香脸上的一点伤擦干净,“楚大哥,你疼不疼?” “不疼,叶丞相并不是真的要对我动手,否则也不会只是这点伤了。”楚留香笑着说,“叶丞相和大哥都是很了不起的人,愿意为了你向我退让,否则换一个人家,我说不定就被拖出去剁了。” 叶长笙瑟缩了一下,“剁了?什么人会这么坏?” 楚留香笑了笑,把人圈在怀里抱好了,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这个少年终于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 叶长笙被他抱着也不吱声,伸出手回抱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长笙,我们成亲吧。” “哎?”叶长笙惊讶的说,“成亲?我和你吗?” “不然呢,你还想和谁成亲?”楚留香刮了刮他的下巴,好笑的问。 成亲这个词离叶长笙似乎很遥远,因为一直知道自己可能活不到十八岁,所以他从来没有期待过有一天自己成亲那天,如今突然听楚留香提起,他自己也是一愣。 “我想和你成亲,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再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了,好不好?”楚留香亲亲他。 叶长笙脸有些红,绞着自己的手指:“好是好,但是会不会有点奇怪?两个男的成亲……” “既然我们要在一起,那又何必管别人的眼光,只要你的家人,我的朋友都乐见其成,其他人说什么与我们何干?” 楚留香的表情很认真,叶长笙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才点头:“你说得对,除了你和爹娘哥哥们,其他人确实与我们无关。” “楚大哥,我们成亲吧。” ☆、第79章 八十章 开春的时候,叶家就发了通告出去说要办喜事了,然后这一消息果然让整个京城都开始沸腾了。因为这次要成亲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叶家那个最小最娇惯也最好看的小公子,听说他这次要成亲了,对象居然还是个男人! 围观群众很激动,男人跟男人成亲,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八卦归八也但是没人真的敢多说两句什么,毕竟可是百年权贵的叶家,背后还是皇族撑腰,谁也不敢乱嚼舌根子,最多也就有些迂腐文人会酸两句诸如“成何体统”、“世风日下”这样的言论。不过,因为叶家外在形象一直很好,所以大部分人都还是比较期待的。 当然了,除去准新郎是个男人这个爆炸新闻意外,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另一个新郎的身份也很耐人寻味——他居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帅楚留香! 天呐!叶五少爷那可是叶家的宝贝疙瘩啊,谁不知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楚留香盗帅的名头再响亮,那也毕竟还是个江湖粗人,叶家能舍得把自己最小的娇娇子跟这种江湖浪人凑一起? 爱八卦的人就爱听这种事,这么震惊的事情很让人兴奋,纷纷奔走开始打探小道消息,但是无奈叶家家风甚严,下人们的嘴巴都很严实,旁人实在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因此大家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人是楚留香,再多的就没有了。摸不到消息的众人,只好耐心的等待成亲的那天。 成亲这天到来的时候,叶府一大早的就打扫庭院门户大开,欢迎各方前来道贺的各路人马,到处都是张贴好的红双喜红灯笼,一片的大红色。 这次来的人非常多,而且真的是集结了各路人才,有叶家朝堂上的同僚友人,有叶系一脉的分支,有叶丞相的许多学生,有楚留香的许多江湖朋友,也有一些来蹭饭看热闹的平头百姓,平时几乎是泾渭分明的不同路子的朋友在这一天居然能坐在一起吃饭参加婚礼,互相之间交流交流居然也能找到一两个朋友。 这一天人脑非凡,基本上除了叶丞相和叶大少因为心情不太好臭着张脸以外,叶家上下都还是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大写的愉快,盼着新人能快点入场。 而在叶长笙自己的小院子里,也是一样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各人都是紧张的忙个不停,每个人都是一堆的事情,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因此最闲的反而是今天的两位主角。 叶长笙被他娘逼着换了一身不喜欢穿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喜服,映衬他那张小脸更白嫩,他苦兮兮的趴在桌边“成亲一点也不好玩。” 楚留香也同样穿着一身一样的红衣,不过和叶长笙不同,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更加的玉树临风,他见叶长笙整个人都焉吧了,好笑的过去揉揉他的脑袋哄他“成亲自然不会好玩,等以后有空,我带你出去好好地玩玩。” “真的?”叶长笙一听说闯荡江湖就来劲。 “真的,楚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笑着说道。 胡铁花嫌弃的看他俩“都快成亲的人了,你俩就不能消停点!这还有外人在呢!” 李三娘斜了他一眼“你这是羡慕嫉妒了吧,香帅都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你却还是挂架寡人一个,我看人家姬冰雁都有自己的双妾陪着,就剩你一个还光着呢!” 被插了一刀的胡铁花几欲吐血,那俩瞎狗眼就算了,这边这个女人还狠心绝情的嘲笑他,单身汉是不是就是没尊严的!? 李三娘没搭理胡铁花,笑意盈盈的摸了一把叶长笙的小嫩脸,“三娘的小宝贝也要成亲了,真好!” “三娘……”叶长笙乖巧软萌的蹭蹭她的手。 李三娘被他喊得心都酥了,扭头凶狠的对楚留香说“你要是对我干儿子不好,老娘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楚留香苦笑,“我一定照顾好了。”别说辜负了,就是长笙体重轻了二两,估摸着叶家那两尊大神都能把他拆了。 这次除了李三娘和胡铁花来参加婚礼,沈如山也带着沈青来了,沈青听说那时候和昭柔公主没跑多远就被逮着了,但是据说这俩居然私定终身了,把沈如山气的不轻,这次成亲要不是楚留香特意写信邀请,他还不来呢。 看到这么多的朋友都来了,叶长笙也非常的高兴,他正在跟胡大哥和三娘说话呢,那头书墨就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少爷!少爷您快点收拾一下,要准备拜堂啦!” 于是叶长笙就开始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团团转,简直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好在楚留香及时稳住了他。 “吉时要到了,长笙我们走吧。”楚留香微微一笑,牵过他的手往外头走。外头的日头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两个人都是一身的红衣,在这灿烂的阳光下红艳艳的很好看。他们相互执手往前走,穿过了九曲蜿蜒的回廊,向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因为在那热闹的前厅,有一大群人正在等着他们的入场,给予他们祝福。 “一拜天地。” 随着这一声响起,楚留香和叶长笙同时跪下去,拜了这天地。 “二拜高堂。” 叶丞相和叶夫人坐在高位上,看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对自己拜了下去。叶夫人还是没能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嘴上却笑着把两个人搀扶起来,说了句“好孩子。 叶丞相哪怕心里再不高兴,宝贝儿子的婚礼还是要给面子的,他拿过随侍丫鬟手里的红包,一人给发了一个,叶长笙对他笑了,丞相眼眶微红,摸了摸愿他的脑袋。 “夫妻对拜!” 虽然是两个男子,但是既然成亲了,也还是要按普通夫妻的规矩来的,楚留香和叶长笙互相对面的站着,相视一笑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兜兜转转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长从此山高水远,世间繁杂,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你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长笙。 全文完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